第三十七章 番外
「老闆娘……哦不對，老闆。」小爾掀開了休息室的帘子，把頭探進來，看著伏在桌上的溫茗，「有人找。」
溫茗好像睡著了，並沒有動靜。
小爾正不知道該不該吵醒她，身後的男人走了過來，對她比了個「噓」的手勢。小爾下意識地點點頭，點完頭，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她怎麼什麼都聽他的？
他讓她喊「老闆」，她就喊「老闆」。他讓她不出聲，她就不出聲。
憑什麼？
「先生……」
小爾正要說什麼，卻見這男人拂開帘子，越過她走進了休息室。
「先生。」
他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徑直朝桌邊的溫茗走去。
小爾立馬追上去，她想攔住他，可抬眸間看到他的眼神，動作瞬間就頓住了。小爾活二十多年，就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
是欣喜又是隱忍，是深情又是悔恨。
那雙黑眸里，水光暗涌，情緒每一秒都在更迭，她看不懂。
這男人和老闆溫茗的關係一定不簡單。
等等，他剛才說他叫什麼來著？
秦延？
小爾想起了溫茗手上的那個紋身，「qinyan」，原來，他就是秦延，他就是溫茗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啊。
外面又有風鈴聲響起來，小爾趁勢悄悄退出了休息室。出去的時候，她順手帶上了休息室的門。雖然，小爾很想見證老闆溫茗醒來見到秦延時的驚喜，但是她明白，做電燈泡是不道德的。
秦延從進屋開始，目光就一直落在溫茗身上。
溫茗抱著自己的雙臂，一側的臉頰埋在肘間，睡得很沉，但夢裡的她似乎並不踏實，她總是皺著眉，偶爾，還伴著些許微顫。
陽光透過窗口的枝葉，斑駁地落向她的臉，秦延抬手，替她擋了擋。他並沒有吵醒她，只是就那樣坐在她的對面，安靜地看著她。
半年未見，她瘦了不少，想來，過得並不好。
也是，怎麼可能好？
時間無聲地在兩人之間流淌，秦延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但是，他一點都不著急，他反而很享受此時的等待。
「吱吱。」
桌面上的手機忽然震了兩下，這動靜順著木頭桌面被放大了兩倍傳到溫茗的耳朵里。她微微睜開眼，伸手去摸手機的時候，不小心觸到了秦延的胳膊。
她愣了一下，昂起頭看向他，惺忪的睡眼睜得更大了些。
秦延微笑地看著她。
溫茗沒有預期中的反應，只是獃獃的，像被定格了一下。對於此時的溫茗來說，眼前的秦延，不過只是經常出現的一個幻影。
她不覺得奇怪或陌生，也不會欣喜，因為她知道，他隨時會消失。
「溫茗。」秦延輕輕出聲。
她還是沒有反應，繼續用那種茫然惆悵的眼神看著他。
「我回來了。」
秦延說著，伸手去撫摸她的左臉頰。她的左臉頰上，有一道淺淺的印痕，是剛睡覺時留下的。
溫茗原本一動不動的，直到他的指腹碰到她的皮膚，她忽然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往後一縮。
幾秒的慌亂之後，她雙眸間的目光忽然清明了起來。
「秦延？」
溫茗一把抓住了秦延懸在半空的手，不可置信地按向自己的臉，確定這觸感真實存在的瞬間，她的眼淚止不住地涌了出來。
「秦延？」她的聲音又啞又抖。
「是我。」秦延把她擁進懷裡，「抱歉讓你等了這麼久，我回來了。」
窗邊的風捲起了薄紗窗帘，女貞樹的葉片摩挲著窗玻璃，燦綠一片，生機一片。
休息室里靜謐了片刻，漸漸響起女人的啜泣，那啜泣聲又很快變為嚎啕大哭。
小爾在大廳里聽著溫茗放肆的哭聲，不由露出欣慰的表情。
客人詫異：「你們老闆在哭呢，你還笑？」
「是啊，喜極而泣，懂不懂？」
2
溫茗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秦延去哪兒她就去哪兒，秦延幹什麼她就跟著幹什麼，儘管視線一刻不離他，可她還是不敢相信，秦延真的回來了。
「晚上想吃什麼？」秦延站在超市的貨架前，一手拿著西紅柿一手拿著彩椒，回頭看著溫茗。
「啊？」溫茗回神。
秦延笑著將手裡的東西朝她晃了晃：「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我不喜歡吃西紅柿。」她奪下他手裡的西紅柿，放回貨架上。
「這麼大的人了，還挑食？」
「嗯。」溫茗昂起下巴，「我不僅挑食，我還有潔癖、強迫症，我的缺點可多了。」
「是么。」秦延勾唇一笑，轉過身繼續往貨架上拿蔬菜，「你不用著急坦白，我以後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了解你。」
他的語氣很輕鬆，輕鬆得溫茗眼眶發熱。
她看著他高大的側影，伸手輕輕地攥住了他的衣角：「秦延，以後你不會再離開我了對嗎？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會再離開我了對嗎？」
秦延鄭重地點頭。
「對。」
回到家之後，秦延下廚做了一桌子的菜。
溫茗開了一瓶客戶送給她的紅酒，兩人面對面坐著，空氣里飄著紅酒的甘甜和長久不散的重逢的喜悅。
「吃吧。」秦延說。
溫茗應了聲，卻一直不動筷，她定定地看著秦延，嘴角時而緊抿，時而上揚，魔怔了似的。
「多吃點，都瘦了。」秦延往她碗里夾了幾塊肉。
「嗯，想你想的。」
秦延沉了口氣，眼底多了一抹自責：「對不起。」
在孤鳴山中槍墜崖之後，秦延受了重傷，雖然沒死，但也算是去鬼門關走了一遭，他本想原地等待隊友的救援，可哪知卻遇到了追捕中僥倖逃脫的金熊。
被背叛的金熊對秦延恨之入骨，他想一槍結果了秦延，為了保命，秦延急中生智，他騙金熊自己知道新型毒品研製的配方。
金熊將信將疑，但為了彌補損失，重新打開新型毒品的市場，他最後還是選擇了留秦延一命，並把他帶回了北疆的秘密基地。
秦延被金熊的人關押了好幾個月，為了拖延時間，他對於新型毒品的配方緘口不言，金熊為了讓他交代，對他嚴刑拷打，甚至還試圖用毒品控制他。他就在那樣煉獄般的環境里度過了整整五個多月，幸而，組織和上峰喬宇從未放棄過追蹤金熊的下落。
金熊的毒窩被剿滅的那天，他才算徹底撿回了一條命。
之後，秦延被送進戒毒所強制戒毒，因為癥狀嚴重，光脫毒治療就花了整整半個月，半個月之後，他的癥狀得到了有效的改善，醫生原本不同意他剛有康復的跡象就急著離開，但秦延等不了了，因為他知道，溫茗在等他，他得回來。
最後，喬宇看出他的迫切，也相信他的意志力，出面擔保，戒毒所才放人……
溫茗揚手覆住他的手背，眼眶濕紅。
「沒關係，只要你能好好回來，我什麼都不在意。」
秦延抬手捻了下溫茗眼角的淚，輕輕地將她的手反握住。
「溫茗，你還記得嗎？我說過，如果我能回來，我就娶你。」他的耳廓忽然就紅了，不過，眼神依然很堅定，「你願意嫁給我嗎？」
「你就這樣求婚啊？」溫茗強忍著想立馬點頭的衝動，打趣道。
秦延想起什麼，雙手立馬往衣兜里摸，搜羅了好久，終於掏出一個紅色的錦盒。
錦盒裡，是一個款式精美的鑽石戒指。
溫茗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脖子，她的襯衫領口裡還掛著秦延送她的金項鏈，比起這金項鏈，這戒指可洋氣了許多。
「你願意嫁給我嗎？」秦延手托著那枚戒指，單膝在溫茗面前跪了下去，「雖然嫁給我會很辛苦，會讓你失去比得到多，但我保證，我秦延這輩子只愛你一個女人，我的命是你的，以後無論遇到多麼艱險的情況，只要我尚留一口氣，我就會為了你努力活下去。」
溫茗不知不覺又淚流滿面。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
以後，他可以繼續做他的英雄，而她，會永遠站在他背後，守護他，等待他。
3
秦延和溫茗的婚禮定在十月，霍一北為了報答兩個人之前的救命之恩，提出承包所有費用給他們辦一個奢華的婚禮，但秦延和溫茗婉拒了。
一來秦延的身份總是低調為好，二來溫茗也並不喜歡搞得那麼複雜。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宴請雙方的親友，辦個簡單的儀式。
婚禮那天，冉韞作為男方家長，韋書林作為女方家長出席婚禮。賓客並不算多，只有秦延警局的兄弟和溫茗的一些閨蜜朋友，兩幫人湊在一起，因為年紀相仿，氣氛特別活躍。
席上，秦延被大榮他們一群人起鬨，非讓他展示身手。秦延沒法子，只能脫了西裝外套，在大榮他們的配合下，將特種兵的全套搏擊擒拿格鬥術都展示了一遍。大榮他們甚至還提前準備了玩具槍和氣球，讓他表演射擊……
大家興緻高昂，席間不停傳出拍手叫好聲。
董凌凌悄悄對溫茗感慨：「這知道的知道是在結婚，不知道還以為是哪裡請來的雜耍團呢。」
溫茗笑得直不起腰。
表演都結束之後，大榮搶過了話筒。
他說：「嫂子，我們做這些沒什麼其他意圖，就是想讓你知道，我們秦隊是這個世界上最有安全感的男人，有他保護你，你以後敞開門睡覺都沒問題。」
眾人笑。
大榮繼續說：「如果你還不放心，只要你吱聲，我們警隊可以全員出動保護你。秦隊的事，就是我們大夥的事，秦隊的老婆，就是我們大夥的……」
「誒！」眾人噓他。
大榮抹抹額頭上的汗：「我話還沒說完呢，嫂子，嫂子，秦隊的老婆，永遠是我們大夥的嫂子！」
眾人又一陣大笑。
秦延坐回溫茗身邊，剛牽住溫茗的手，他的手機響了。
是夏薇打來的。
夏薇帶著平平趕來參加婚禮，因為飛機誤點，這會兒剛到。
秦延立馬讓大榮出去接人。
沒一會兒，大榮就帶著夏薇和平平進了宴會廳。許久不見，夏薇氣色很好，平平也長高了不少。
秦延和溫茗站在門口迎他們，平平一見秦延，就衝過來把他給抱住了。
「這孩子，聽說你倆要結婚，開心得好幾晚沒有睡著，就等今天過來呢。」夏薇在旁說。
秦延和溫茗都笑了起來。
「秦延叔叔，你和溫茗阿姨什麼時候給我生弟弟。」平平一邊牽著兩人的手進屋一邊問。
溫茗看了秦延一眼，莫名紅了臉。
「為什麼喜歡弟弟而不是妹妹？」
「妹妹也喜歡，不過弟弟更好。」平平一本正經的。
「為什麼呢？」
「因為如果是男孩的話，秦延叔叔去執行任務的時候，他就可以保護溫茗阿姨，就像我保護媽媽一樣。」
溫茗心頭一暖，她看向秦延：「你呢，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都喜歡。如果是男孩，我們爺倆保護你，如果是女孩，我保護你們娘倆。」
4
次年，溫茗生下一個兒子，取名秦麟。
秦麟長得很像秦延，機智靈敏也像秦延，唯獨能說會道隨了溫茗。秦麟從小就跟著秦延出入警隊，與大榮阿國小山他們那群人混得很熟，大家稱他為「警隊小霸王」，就連局長冉韞都要讓著他三分，理由嘛，自然是這小霸王的射擊水平也超過了即將退休的冉韞。
秦延出任務，溫茗店裡又忙得脫不開身的時候，警隊的人就會幫著輪流接送秦麟上下幼兒園，其中，大魏接送的次數最多。
每次秦麟賴床起晚了，大魏就會扛起他像當年的秦延扛著平平一樣去追小黃帽的隊伍，不過，再怎麼追，結局還是遲到。
對此，秦麟意見頗大。
「大魏叔叔，你跑得這麼慢，難怪追不到任玥阿姨！」
「你怎麼知道我在追你任玥阿姨？」
「昨晚任玥阿姨和我媽媽聊天的時候我不小心聽到的。」
「那任玥阿姨有沒有說什麼時候讓我追到？」
「這我倒不知道，我只聽到任玥阿姨和媽媽說你這朵花開在她的花園裡好像還挺合適的。」
「什麼？她真這麼說了？」
「對啊。」
大魏突然大笑起來，繼而將秦麟抱著舉過頭頂，一陣狂親。
秦麟：「……」
大魏叔叔，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
秦延完成任務回家的那天，溫茗帶著秦麟一起去火車站接他。兩人站在出口，看著一波一波的旅客從站台下來，卻遲遲不見秦延。
溫茗有些著急。
秦麟看出媽媽的焦灼，於是不停地和溫茗說話，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媽媽，爸爸會給你帶禮物嗎？」
「不知道。」
「他上次送你的手鐲，我覺得好土。」
「你爸的品味一向老土。」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禮物？」
「我啊……」溫茗低頭，看了一眼兒子，「對於我來說，你爸爸安然無恙回來，就是最好的禮物。」
「我也這麼覺得。」
兩人正聊著天，秦延從站台上下來了，人群里，他依然挺拔如初，僕僕風塵也蓋不住他身上的精氣神。
「爸爸！」秦麟大叫著朝秦延揮手。
秦延朝他們看過來，看到這一大一小伸著脖子等待的樣子，他冷毅的臉龐上頓時揚起一抹溫柔的笑。
「爸爸，我們在這！」
秦麟熱情地撲過去，卻見爸爸秦延大步走向了媽媽溫茗，他一把勾住了溫茗的後頸，俯身便吻了下去。
秦麟：「……」
爸爸，知道什麼是兒童不宜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