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7.第1002章 人間啊

  村莊稀稀落落，六十七戶人家。 

  除了茅屋還是茅屋。 

  所謂的茅屋，就是和泥成胚，晒乾之後，壘起房屋，上面再用茅草覆蓋，經不起風吹雨打。 

  特別是泥牆，長久淋雨，最容易倒塌。 

  這個小李庄，就是這樣的狀態，甚至連一家磚瓦牆都沒有。 

  放眼打量，甚至有不少家的泥牆都龜裂出小指一般的縫隙。 

  「這是大乾王朝！」 

  楚陽確定無比。 

  大乾王朝，乃是這方世界的宇宙中心，而這個王朝，坐鎮中部，最為富饒。官宦之家，諸子之家，都琳琅滿目富貴不可方物。 

  他現在都還記得對這裡的描述，其中一個諸子之家，還只是一個偏房，不是嫡系子弟，可沖馬桶用的水都是傭人採集露珠，用花精調配，花費巨大。 

  這還只是沖馬桶之用。 

  嫡系子弟又如何？ 

  家主長老又將是什麼生活？ 

  富裕的猶如生活在仙界。 

  貧苦的連年凍餓而死。 

  「這偏偏又是一個道術神通，武道顯聖的世界，底層之人啊，根本毫無出頭之日；官宦人家，把持武道功法，術法神通，文字傳承，高高在上，奴役萬民，所謂的諸子百家，也不過如此。」 

  「朝廷高高在上！」 

  「諸子百家，道家宗派，享受供奉，奴役百姓！」 

  「說成是奴隸世界都不為過！」 

  「就連紀元之子洪易，也只是泛泛空談，看著發下人人如龍的大宏願，卻沒有多少實質性的東西。」 

  「大宏願，也不過是純凈念頭，增強自身罷了，到了後來，也只為衝擊彼岸！」 

  楚陽轉著念頭，卻也沒有想著過多干涉。 

  他現在連自身還顧不過來呢？ 

  「就是不知，洪易出生沒有？」 

  「他用十餘年時間，在這樣的世界，就修鍊到了巔峰，武道破碎虛空，道術修鍊到陽神之境，以我推測，至少也是天仙修為。」 

  「十年時間，至少天仙！」 

  「這不是一般的牛啊！」 

  「不過，這方世界的陽神都壽不過萬年，一個紀元，也只是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罷了。」 

  楚陽挪動著腳步。 

  腳下是泥土地，稍微走動，帶動空氣，都會揚起點點的灰塵。晴天也就罷了，被老漁翁打理的還算平整，若是到了雨天，定然泥濘不堪。 

  「你是誰？怎麼在二爺爺家？」 

  柵欄之外，露出一個虎頭虎腦的半大小子，看到楚陽后，不禁一怔，隨後就露出一種看到陌生人的自然而然的警惕之色。 

  「我是小蟲兒的遠房親戚！」 

  楚陽笑道。 

  「哦，原來是大表哥啊！」小夥子露出恍然之色，他推開院門，就走了進來，「大表哥，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沒有見過你？」 

  「昨天傍晚，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鐵柱！爹說了，將來我會像鐵餅一樣堅硬，像柱子一樣高！」 

  「你將來肯定會成為鐵柱，到時候啊，從軍殺敵，建立赫赫功名，封候拜將，奴僕成堆，妻妾成群！」 

  楚陽說道。 

  他心中卻頗為觸動。 

  鐵柱、鐵柱。 

  哪怕時隔萬載，這個名字，他也不會忘記。 

  當初進入小李飛刀中，他調教的一個忠厚老實的手下，就叫做鐵柱。他的第一個妻子就是鐵柱的妹妹，叫做小梅。 

  唉……！ 

  心中一嘆，莫名感傷。 

  人吶，對第一段感情，都格外的深。 

  那個時候，他陪著小梅一直到老，在泰山之巔，在他懷抱中，伊人含笑而去。 

  百年相伴，他又怎能忘記？ 

  可惜，當時沒有長生之法。 

  小梅之死，一直是他心中的遺憾。 

  「封候拜將，妻妾成群？我能嗎？」 

  鐵柱的臉蛋兒都紅了，一雙大眼睛卻格外的有神。 

  「我說你行，你就行！」 

  「哈哈，大表哥，我真能封候拜將，就請你當我的管家。不，那個什麼來著，好像地位更高，對了，我聽大大爺說呀，皇宮中的管家都是太監，到時候我請你做我的大太監！」 

  「你、你還真敢說？」 

  楚陽牙疼，差一點抬起手將這個小傢伙拍死：「敢在外面說皇宮中的事情，若是被官家知道了，就會抄家滅族，特別是你，被吊起來，用小片刀在你身上割下三千刀還不讓你死。嘿嘿，你說，這個滋味如何？」 

  「我、我沒說！」 

  鐵柱的臉色當即白了，瑟瑟發抖。 

  皇宮，他還真沒有什麼概念，可官家就不行了，那可是掌控他們生死的黑心鬼，特別還抄家滅族，真的將他嚇著了。 

  「你就說了！」 

  「哇，我沒說，我沒說！」 

  鐵柱張嘴就哭了，然後飛一般的跑向了自己家。 

  不一會兒功夫，鐵柱家就衝出一個精悍的農婦，罵罵咧咧道：「哪個挨千刀的龜兒子，竟敢嚇唬我家鐵柱，信不信老娘割了你的卵蛋……！」 

  楚陽一頭冷汗。 

  看著健步如飛而來的農婦，楚陽一顫，竟然渾身發冷。 

  他連忙手掐印決，以僅有的真元，抹去了對方還有鐵柱的記憶。 

  「咦……我這是幹嘛來著？」 

  鐵柱的老娘停了下來，就是想不起來要做怎麼，最後嘟囔兩聲，就往回走：「是昨夜鐵柱他爹太用勁了，讓老娘今天迷糊了？肯定是，也不知昨夜發什麼瘋，竟然七次，讓老娘差點吃不消。嘿嘿，過兩天想辦法弄幾個羊蛋，給他補補，看看能不能十次？」 

  楚陽又是一哆嗦：「悍婦，這才是真正的悍婦！」 

  臨近中午，爺孫兩個返回。 

  「呀，楚大哥，你好了？」 

  看到楚陽在門口站著，小蟲兒十分驚訝，歡快的跑了過來。 

  「好了！」 

  楚陽笑著點頭。 

  「小哥真、真……！」 

  老漁翁有些拘謹。 

  「老丈，以後叫我名字就好！」楚陽道，「今天收穫如何？」 

  「唉，越來越難打了，也不知是不是龍王鬧騰，今天就打上來五條小魚！」老漁翁嘆息一聲，就道，「餓了吧，我去做飯！」 

  楚陽點點頭，沒有多說。 

  「小蟲兒，喜歡打魚嗎？」 

  「不喜歡，有好多次呢，大浪差點將我和爺爺拍到海里！可爺爺說了，不打魚就沒吃的！年前呢，西邊的六爺爺、九爺爺都沒有熬過，沒吃的，也沒穿的。要不是爺爺能打魚，我也餓死了。」 

  「你爹爹和娘親呢？」 

  「被少爺他們打死了！」 

  「打死了？」 

  楚陽眼眉一挑。 

  「爹爹給少爺養馬呢？不小心遲了一會兒，就被少爺打死了，娘親求情，也被打死了！」 

  小蟲兒麻木的說道。 

  可眼睛里卻蒙著一層霧。 

  「你恨那些少爺嗎？」 

  「不敢恨！」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楚陽心中嘆息，「若有了機會，你願意報仇嗎？」 

  「有機會嗎？」 

  小蟲兒的眼睛，閃過剎那間猶如星辰一樣光芒的明亮，可隨之黯淡：「爺爺說，他們是少爺，是官，是天，我們只能認命。」 

  「命啊，是靠自己爭取的，當然，也要有爭取的機緣！」 

  楚陽說了一句，小蟲兒卻不懂。 

  「這是一個人吃人的世界！」 

  「看似太平，然而有些人，比妖獸還可惡，比巫族還令人痛恨！」 

  正在想著，老漁翁已經將飯做好了。 

  端上來的是三個厚食的木碗，放在了院子中僅有的破損的石桌上，他將筷子洗了又洗，擦了又擦，卻不好意思道：「過年之後，家裡的存糧，最多就只能喝點稀粥。楚小哥，今後只能吃野菜湯，再煮點小魚了，您、您別介意！」 

  他看出楚陽來歷絕對非凡，可自家中，真是太窮了，實在是沒辦法。 

  「這麼苦嗎？」 

  楚陽看著稀疏的野菜湯，坐了下去。 

  在他碗中，還有三條小魚，小蟲兒碗中有兩條，而老漁翁也只有野菜，稀稀拉拉的幾根葉子。 

  「現在開春了，還好些，能挖野菜吃，不然啊……！」說著，老漁翁搖頭嘆息，「要是來個倒春寒，我都不一定熬過去！」 

  楚陽默默點頭。 

  端起碗，看著清湯戲水，喝了一口。 

  苦澀的滋味，讓整個心，都苦了起來，可其中，卻也有暖流。 

  不知為何，他萬古不波的心境，在這一碗野菜湯中，泛起了漣漪。 

  「一個月的照顧，還有這一碗魚湯，我會讓小蟲兒、榮華富貴！」 

  楚陽低聲說道。 

  用榮華富貴這個詞，對方應該能好的理解。 

  老漁翁激動，可又搖了搖頭：「我只想讓小蟲兒一生平平安安，這就夠了！」 

  他慈愛的看著大口吃飯的孫女。 

  小蟲兒吃的很香，好像山珍海味一般。 

  「只要平安成長，真的夠了！」 

  蒼老的手掌，輕柔的撫摸著孫女的頭髮，滿眼的寵溺。 

  楚陽默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