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再見司空塵
「司空先生怎麼會在這裡?」
「我在等消息。」
「哦?」
「藍海古城那邊的消息。」
「先生已經知道那邊的事情了?」
「知道的不算多,所以找你上來喝酒,順便聽聽你怎麼說。」
「藍海隱藏著一批實力非常強大的叛亂者。他們先是使用陰謀活埋了千人以上的守備軍,這幾乎是藍海所有兵力的一半。然後又在城裡策劃了一起暴亂,趁亂炸開城門,放了幾千強盜進城。現在藍海應該已經被他們控制了。」
「所以你來找我?找一個小小的莊園主?」
「是,我來找你,是要告訴你,這群強盜絕不是去打劫的。至少現在不是。」
「這你也知道?強盜進程不打劫做什麼?維護治安嗎?」
「說對了。這群強盜現在一定會比帝國的軍隊更盡職地維護治安——哦不,以他們攻城時表現出的戰術執行力,他們其實已經可以算作軍隊了,就像五百年前間接導致帝國大亂的一百零八名盜一樣。」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強盜想打劫,在哪兒不行?非要進攻天河郡的郡治,帝國的東西要衝?這是向帝國宣戰!就算他們可以得手一時,又怎麼能逃脫懲罰?我以前和朋友說過一句話,那就是,強盜如果不懂得欺軟怕硬,不懂得不要激怒自己惹不起的對手,那他也就不用做強盜了,因為他一定死得很快。」
「但他們偏偏就向帝國宣戰了。」
「所以他們已經不算是一般的強盜。用他們的話,他們起義了。」
「說下去。」
「直到強盜們衝進城裡,那批隱藏的叛亂者也沒有露面。以我的推斷,事情最有可能向兩個方向發展。第一,那群叛亂者實力非常強大,可能手裡有恐怖的武器,比如魔法禁咒。所以他們在藍海這樣的城市製造出大動靜,吸引各地的軍隊向藍海集中,然後用時間差各個擊破。或者等軍隊集中在藍海城下時,一舉摧毀。如果這個方案得手,半個安陽行省都會喪失防禦能力。」
「第二呢?」
「第二,他們的目標並不在藍海,這是一個聲東擊西的計謀。先吸引各地軍隊向藍海集中,然後在其他地方趁虛而入。」
「你覺得哪一種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第一種。我甚至可以肯定是第一種,而不是可能性更大。」
「哦?」
「那支神秘的叛亂者集中了一支可怕的力量。如果目標不是摧毀帝國的軍隊,而是攻擊某個地方。那麼恐怕除了帝國的都城和邊疆的軍事重鎮,也沒什麼地方是他們不敢攻擊的了。遠水不解近渴,藍海距離京城和邊疆都很遠,救兵如救火,皇帝肯定會下令就近救援。所以如果那支力量的目標在別處,就完全沒必要在藍海多此一舉,增加暴露的可能,同時讓更多的軍隊進入戒備狀態。」
「漂亮的分析。但你應該帶著你的分析去找安陽總督,找我算是怎麼一回事呢?」
「先生說笑了。先生手中的權力,十個安陽總督也比不上。」
「你的結論雖然總是很奇特,但我還是願意聽聽你的理由。」
「很簡單。安陽總督能調動的,只有安陽行省內戰鬥力孱弱的地方軍,還要受到層層制約。而先生可以指揮戰鬥力足以排進帝國騎士團前五的黑暗騎士團。眾所周知,黑暗騎士團雖然在帝國的軍隊序列里有編號,但卻只接受皇帝陛下指定的某位皇室子弟的指揮,實際上可以算是皇室的私兵,百分之七十的後勤由皇室供給,所有成員都要稱呼領軍皇室為主人。先生——哦不,殿下還要讓我往下說嗎?」
「你說的原因並不充分。黑暗騎士團是皇族的私兵不錯,但無論什麼兵,也不是一個人就可以隨意調動的。除非這個人是皇帝。」
「以前當然不行。現在不一樣了。」
「哦?」
「現在,殿下不但是黑暗騎士團的主人,還是奉命提調通天河以北,五將山以西諸省一切軍政要務的欽差大臣。這個是帝國早已宣布的任命。這世上很少有巧合,很顯然,帝國派殿下來這裡,本身就是為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只要是和今天的事情有關,殿下做什麼都可以先斬後奏。當然了,後面是我的猜測,這一點我確實沒有足夠的證據,甚至一點證據都沒有。」
「既然我是帝國七皇子司空塵,那麼我應該在安陽總督為我準備的府邸里,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偏僻的地方?」
「當然是因為有些事是坐在辦公廳里開會永遠也解決不了的。」
「現在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了。」
「殿下請講。」
「你為什麼要學劍術?你應該成為一個將軍,將來說不定還可以考慮當首相。如果陸樞斗足夠聰明,就應該踢開他的嫡子,讓你繼承他的事業。」
「殿下過獎了。原來殿下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並不算早。我也是在看了你那一劍之後,感到好奇才去調查的。唉,說起那一劍,的確是我平生僅見啊。和修為無關,只是一劍之中竟能同時達到至剛至柔,一劍刺出,既是魔法又是武技,境界上已是空前的高度。如果你的魔法也能修鍊到九階,哪怕只有七階,我簡直想不出還有什麼人能抵擋你的出手一擊。」
「如果早半天聽到殿下如此讚美,我一會得意很久。」
「哦?」
「神聖大陸上,終於又有了一個領域級強者。而且還讓我遇上了。」
「領——領域?你們交過手了?」
「交過,也可以說沒有。因為那根本就不能算是交手,在他面前,我和一個什麼都不會的人沒什麼區別。」
「領——領域!你剛剛說的是領域?」一千年了,神聖大陸上的人都習慣了把領域二字當成傳說,連司空塵也不例外。他現在才意識到陸離剛剛說了什麼。
「是的。領域,而且還是最理論上最高明的領域之一,鴻蒙幻境。」
司空塵緩緩站了起來,盯著陸離一字字道:「你應該知道神聖法脈。」
「是,我知道。」
「一千年來,從未有人能突破神聖法脈的禁錮。九階巔峰已經是修鍊者的極致。」
「是。但所有的禁錮都是用來突破的。無非是時間問題。不是嗎?」
司空塵死死地盯著他,良久,終於點了點頭,走到護欄旁邊,仰頭望天,自言自語道:「是啊,一千年了。司空家族統治神聖大陸一千年了。這一天終於要來了嗎?」。
一隻鴿子從湖面上掠過,飛進了酒樓,落在司空塵肩上。司空塵微笑道:「驗證你的論斷的時刻到了。」他取下鴿子腿上的消息,只掃了一眼,向陸離道:「我現在才發現,你的大腦和劍術一樣可怕。」陸離淡淡一笑,道:「殿下。藍海古城的事情,我能做的已經做完了。接下來如何應對,殿下自然比我明白。」
司空塵看著酒樓外的天空,淡淡地道:「你要走了?」
「是。」
「你不打算繼續參與這件事?」
「接下來是帝國的將軍們的事情,對於這種事,他們總比我內行多了。殿下更是帝國最優秀的軍政全才。所以對我來說,這件事已經解決了。」
「據我所知,你十五歲那年在軍隊歷練過八個月。還參加了北國的一次軍事行動。」
「是的。可是從十五歲后,我就只對劍術感興趣了。」
「我前面說過。你這樣的人,把自己局限在劍術里,未免太屈才了。」
「我實在是一個很怕麻煩的人。我也曾幻想過統帥千軍萬馬。但後來我才明白,做一個將軍,比我想象的要複雜艱難得多。並不是靠一點點聰明和判斷能力就可以勝任的——說一句不怕殿下怪罪的話,尤其是在如今的軍隊里做將軍。」
「這是句實話。你的確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只要你願意,我現在就可以讓你成為這次行動的副統帥。直接向我負責,並且我也不會限制你的行動。」
「多謝殿下看重。只是——嗯,我以後還會來找殿下的。」
「好吧。我不喜歡勉強。如果哪天你願意了,隨時可以來找我。」
陸離走下酒樓,立刻就看到了站在湖邊的杜晴。
杜晴向他甜甜一笑,道:「看你的表情,莫非問題已經解決了?」
陸離微笑道:「理論上是的。現在這件事已經交給了最有把握解決它的人。」
杜晴道:「你怎麼不進山莊里去?」
陸離道:「現在還有很多事情。這件事牽涉太大,不適合這個時候做。對了,『班博』呢?」
杜晴凝視著他,道:「你真是沉得住氣。班博走啦。」
陸離微笑道:「他竟然捨得他溫柔美麗可愛的姐姐?」
杜晴笑道:「他剛剛盯著湖水看了半天,然後就忽然跳了進去。又過了一會兒,我就看見他出現在對面的山頂上,然後就再也看不見了。」
便在此時,杜晴手上的戒指亮了起來,持續數秒后恢復常態,然後又亮了起來。陸離知道,這是杜晴的哥哥杜衡有事找她。杜晴伸出了雙臂,向陸離道:「來,我的小天才,告別一下吧。我哥哥在找我。」陸離微微一笑,張開雙臂把她抱了起來,杜晴趴在他肩膀上吃吃地笑著,道:「這次出來我簡直太滿意了,所以雖然要走了我還是很開心。不過你最好快點,我在雪園等你。」陸離道:「嗯。你路上小心。」忽然懷中一空,杜晴已像風一樣不知所蹤。
陸離看著遠方,自言自語道:「這天好像也要起風了。你先回去也好。」他忽然覺得身上有些冷,越來越冷,一種巨大的沮喪感籠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