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七十九個小朋友
董嘉佑被剃了頭髮,大不了就全剃光,小男孩剪個光頭又無傷大雅,最多被笑話幾天就長回來了。
可董父他還要去公司工作的啊!
公司上下數百人,這小姑娘一刀下去,其他頭髮肯定也留不住了。
……難不成他要頂著個光頭去面對他的下屬和客戶?
想到這種可能性,董父差點沒當場暈過去,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警察已經帶著幾個小朋友都溜了出去,最後剩下的警察拍拍他肩膀:
「……現在這個點,理髮店還沒關門,趕緊去理個髮吧。」
顧啟洲也出於人道主義,遞了張支票過去。
「我女兒給您添麻煩了,小孩子不懂事,當大人的體諒一下,時間不早,我們就先回去了。」
不得不說,小朋友的身份有著天然的作惡條件,尤其是呦呦這樣看起來傻愣愣的小姑娘,即便是推了大人的頭髮,大人也很難真的對她做什麼。
無能狂怒的董父,只能不痛不癢地罵了幾句。
然後將顧啟洲給的支票撕得粉碎。
談夫人在他身後靜靜看了一會兒。
她和董父是重組家庭,董嘉佑是董父前妻的兒子,小小年紀的董嘉佑已經知道很多事情,她帶著談睿嫁進來,那孩子一直擔心他們母子倆分走董家的錢。
她努力討好過董嘉佑,但並沒有什麼結果,她也不強求,董父雖然人蠢了點,但對她沒話說,她原本是打算忍一忍,好好過日子的。
只是她沒想到,董嘉佑對他們母子的厭惡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談睿是她最後的底線,越過這個底線,對她再好再有求必應,她也不會在這個底線上退讓。
或許,她該重新考慮一下這段婚姻了。
她搖搖頭,牽著談睿越過董父離開。
董父見狀一愣,他慌了神,急忙在兩人身後追趕。
然而談睿母子倆走得決然,並不回頭。
樹葉颯颯,彎月下的秋夜起風了。
了解清楚情況后的警察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撤退,這種小學生打架剪頭髮的事情真撕起來能撕一天沒個結果,他們又不是居委會大媽,管不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雍澤禮數周到,親自送他們上車。
「勞煩警官們跑一趟了。」
比起有點小錢就趾高氣昂的董父,眼前這個溫和有禮的少年顯然要討人喜歡多了。
警察們寬慰了少年幾句,表示這件小事不會影響動物園的聲譽,既然調查完了一切正常,他們不會讓有可能蓄意報復的董父四處造謠。
畢竟,他們來之前上面也囑咐過的。
目送警察們離開之後,雍澤微微側頭,看向趴在自己肩頭已經快要睡著了的呦呦。
已經快十點了。
小姑娘這短短一天也算是經歷了不少大風大浪,白天又起得早,折騰了一天,早就過了她平時睡覺的點。
顧啟洲見呦呦在人家背上睡著了,有些不好意思道:
「麻煩你了,把呦呦交給我吧……」
「沒關係。」
顧家是司機開車來的,加上一個呦呦車上肯定有些擠。
「我也要回家,她就坐我車上吧。」
池喚叫來動物園專門管車子的羚羊叔叔,沖顧啟洲道:
「沒錯沒錯,反正你們倆家都是鄰居嘛,很順路的!」
顧啟洲想了想也有道理,便沒有吵醒呦呦。
他環視一圈,視線落在了孤零零一個人的姜棠身上。
「你家裡人沒來接你嗎?」
姜棠捏緊書包帶,看了一眼路邊正在打車的老師,避開了這個話題,只是說:
「老師會送我回去的。」
顧啟洲有些疑惑,這都十點了,孩子又遇上了這樣的事,即便是有老師陪著,家裡就沒人來接孩子回去嗎?
但即便是心裡有些不解,顧啟洲也沒有多問。
他蹲下身,從口袋裡摸出了一顆糖。
這是因為呦呦愛吃糖他才隨身帶著的,正好在此時派上了用場。
「好孩子,今天謝謝你保護呦呦了,以後有什麼叔叔幫得上忙的,不用害羞,可以讓呦呦告訴叔叔。」
「……嗯。」
小小的一顆糖果,放在了姜棠的手心。
這父女兩人,好像都有給人發糖吃的習慣啊。
身後老師在叫她的名字,告別顧啟洲之後,姜棠轉頭小跑了兩步,剝開糖紙將糖放進了嘴裡。
是一樣的。
溫柔的甜。
而此時的呦呦已經坐上了雍澤的車,小姑娘睡得呼哧呼哧,一點也不挑地方,枕著雍澤的腿就能睡得很香。
只不過路上稍有顛簸,壓過一個小坑的時候把她顛得小腦袋一歪。
「……醒了?」
雍澤把她的小腦袋瓜重新扶正,輕聲道:
「還有二十分鐘左右,你還可以再睡會兒。」
呦呦抬頭看他,眨眨眼:
「我剛剛做夢了。」
坐在副駕駛的池喚回頭,很讀不懂氣氛地嘲笑她:
「呦呦,我剛剛聽見你打小呼嚕了。」
呦呦:「……雍澤哥哥他笑話我!!!」
雍澤:「你呼嚕隔著三個房間都能吵到我,你還是自己反省一下吧。」
池喚:「??隔三個房間你聽得見什麼?你驢我呢!?」
雍澤不理會他,低頭問:
「你夢見什麼了?」
被打斷的呦呦努力想了下:「夢見你又變成獅子啦。」
開車的羚羊和副駕駛的小浣熊瞬間安靜如雞。
她說啥?
誰變成獅子?她怎麼知道的???
只有雍澤仍然不動如山:
「然後呢?」
大約是白天的記憶還很鮮活,呦呦還惦記著董嘉佑說的那個會喵喵叫的獅子。
「夢裡我想問問你,獅子會不會喵喵叫,結果還沒問,我就醒啦。」
呦呦滿臉遺憾。
「我聽見小獵豹喵喵叫啦,獅子也可以嗎?我好像知道有沒有喵喵叫的獅子啊,差一點我就能問到了。」
雍澤頓了頓:「你也可以現在問我。」
也是哦。
呦呦滿眼期待:「那可以嗎?獅子可以喵喵叫嗎?」
「不可以。」
「……」
無情!!!
直到下車的時候,呦呦還用可憐巴巴的小眼神控訴他。
雍澤把她從車上抱下來,有些迷惑。
獅子本來就不會喵啊。
目送呦呦回去之後,池喚狗狗祟祟地站在他身後問:
「她怎麼知道的?你告訴她了?森林之主同學,隨意泄露妖怪身份,你這是公然違背妖怪法則哦!」
「我告訴妖怪我是妖怪,違背什麼了。」
雍澤平靜地往屋裡走。
池喚愣了愣:「啥?你說那個小崽子是妖怪?哦對,我是覺得她的味道聞起來和人類不太一樣,但那也不是妖怪的味道啊!」
池喚還在他後面追著問。
作為一個純血妖怪,他完全忘記了某些妖怪與人類混血的後代,隔了很多很多代會出現返祖現象的知識點。
雍澤真的開始思考,以池喚的智商,會被允許下山究竟是哪個長輩給他開的後門?
而此時,回到家裡的呦呦早早就被郁瀾催促著去洗漱睡覺了。
顧妙妙也有些疲累,畢竟今天她也參加了學校組織的秋遊,下午剛下飛機就得知呦呦這邊出了事,又匆匆忙忙跟著大人趕了過去。
到了這個點,她也困得不行了。
洗漱完的顧妙妙換好睡衣,下樓來拿張姨給每個人熱好的牛奶。
經過沈寂川房間的時候,恰好見他拄著拐杖出來上廁所。
屋裡只開了一盞小小的檯燈,電腦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幽幽發亮。
「……還不睡?」
沈寂川淡淡嗯了一聲,關上了門。
然而或許是因為心不在焉的緣故,拄著拐杖的他一轉身,拐杖被門碰了一下,他的平衡一下被打亂,整個人猝不及防地就朝地上狠狠地摔了一跤。
「喂——」
顧妙妙一驚,下意識想要過去扶他。
「不用管我——!」
一貫冷靜寡言的沈寂川忽然莫名其妙地發起脾氣,抓起拐杖在空中一揮,阻止了顧妙妙的靠近。
顧妙妙果然也停了下來。
「不用你扶,我自己可以!」
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咬著牙,非常緩慢的扶著牆,慢慢撿起拐杖,重新站了起來。
沈寂川很少會讓自己露出這麼狼狽的一面,即便是少了條腿,他的生活也幾乎完全由他自己打理,很少很少會向別人求助。
掩蓋在冷靜從容的表象之下的,是他強得驚人的自尊心。
畢竟也在一個屋檐下相處了這麼就,顧妙妙稍微想想就知道他今天為什麼這麼反常。
比起別人單純羞辱自己,他更無法接受別人以羞辱自己的方式來羞辱自己的家人。
他無法允許自己,成為一個污點。
「我知道了。」
顧妙妙並沒有試圖安慰他。
不是每個人都有呦呦那樣的能力,她也不想施展自己拙劣的安撫技巧。
顧妙妙:「那,晚安。」
沈寂川沉默轉身。
回到房間的顧妙妙想,或許每個人的人生都有各自的沼澤。
有的或許別人能拉一把,有的卻不能。
而不久后重新坐回電腦前的沈寂川,繼續翻閱起了和義肢有關的資料。
他今年九歲,正處於小孩子的成長時期。
如果要在這個時候安義肢,那就意味著他需要忍受的不止是與義肢磨合一次的痛苦,而是每年都需要更換,重新適應,再更換,不停反覆的折磨。
對於常人如呼吸一樣自然的行走,對於他而言,每一步都是血肉模糊的痛苦。
但這是屬於他的泥沼。
他必須,自己爬起來。
秋遊回來之後的第二天,呦呦度過了一整天無所事事的鹹魚日子。
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大概就是端著小板凳跑去院子里,一手摟著和她一起曬太陽的綿綿,一手抱著一杯熱乎乎的奶茶。
吸溜吸溜。
放棄一切計劃的假期,才是假期的精華所在啊!
「呦呦——」準備出門去拍雜誌封面的郁瀾經過院子,瞥了一要融化的小糰子,「你作業都寫了嗎?今天已經是放假的第三天了哦。」
呦呦扳著手指頭算了算:「沒關係沒關係,還有兩天假呢。」
「你哥哥姐姐昨天就把作業都寫完了,到時候我們如果要出去玩,你作業沒寫完,可就只能待在家裡看門了。」
呦呦:!!!
怎麼會有人放假第二天就把作業寫完啦!!!
這也太過分了!!!
原本悠閑曬太陽的呦呦心態瞬間崩了。
正巧此時隔壁的池喚拎著他的書包跑來顧宅,熱情地朝呦呦揮手:
「呦呦!我來了!」
呦呦喪喪地說:「池喚哥哥你來啦,可是我要去做作業,不能陪你玩哦。」
池喚昂著頭:「誰說我是來玩的?我也是有正事要做的!」
聽到外面的動靜,原本在客廳練琴的顧妙妙推門而出,恰好聽到池喚嗓門洪亮、興緻高昂地說:
「這大好的天氣,是我們青龍會商量我們幫派擴張計劃的好日子啊!」
呦呦:?
顧妙妙一邊磨牙一邊道:
「哦?你不覺得也是個掃黑除惡的好日子嗎?」
池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