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一百零六個小朋友
別說周導,就連知道顧鴻鈞首富身份的郁瀾也被這豪宅驚到了。
雖然這是靜海市的郊區。
雖然這確實該是首富應有的排面。
但——
這未免也誇張過頭了吧???
郁瀾站在二樓的陽台上,放眼看去,城市的高樓大廈都遠得在天際線的一端,而近處看去,沿著翠綠草坪,下面完全就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森林。
……從這裡望出去,彷彿空氣里都漂浮著一股清新的鈔票味。
就連顧妙妙和沈寂川在這裡都感覺到了幾分壓力。
顧家裡雖然也有一個張姨作為住家保姆,但也就這麼一個,這個大別墅足足有四層樓,光保姆傭人就有十個,顧妙妙一跨進宅子,就有人親切地喊小小姐,殷勤得顧妙妙都覺得自己拿了公主小妹的劇本。
不過也有例外,呦呦就對這裡頗有些如魚得水。
因為這個別墅多大多豪華,保姆有多少對她而言沒有半點影響,她只知道這裡的草坪真的好大好大——
「綿綿!這下你可以隨便跑啦!開不開心!!」
綿綿開心地晃了晃耳朵。
原本家裡的院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綿綿又一直是那副小羊羔的模樣,所以也沒有覺得很憋屈。
但是作為一隻小妖怪,能有這麼大的草坪給它玩當然是更開心的事情了。
然而快樂只是他們的,被遺忘在家裡的顧啟洲什麼都沒有。
「顧先生……」
張姨尷尬地向顧啟洲解釋眼前的這一切。
「衣帽間這些衣服,是太太讓我給您打包的,還有書房裡的那些書和劇本,地下室小影音廳里的片子,雜物間里的器械……都給您收拾好了。」
張姨在家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只是按照郁瀾的吩咐做事。
「太太說,他們去錄節目,要在您父親家住兩天,希望周一回來的時候,您已經把東西收拾好,走、走……走人了。」
大約也是覺得這話很不留情面,張姨聲音越來越小。
「我知道了。」
顧啟洲擺擺手。
「你先出去吧。」
門輕輕帶上,房間里安靜下來。
好像這還是頭一次,郁瀾和孩子們都不在家,家裡只有他一個人。
上一次與這相似的情況,還是他的前妻方茹搬出去的那個時候。
他與前妻是衝動結婚,閃婚不過兩個月,雙方便覺得彼此性格不合適,方茹瞞著他懷孕的事,提出離婚一走了之。
等他知道孩子的存在時,方茹卻因為生孩子時心臟病發,沒多久就去世了。
而生下來的顧妙妙也被方茹的母親帶走撫養。
不過一年的時間,他就同時失去了妻子和未曾謀面的孩子。
顧啟洲看著床頭的照片,有些出神。
房間一空,他總覺得這幾年的時間有些美好得有些不真實。
在郁瀾出現之前,他好像總是這樣一個人呆著,童年如此,少年時更如此,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一個人呆在那個空蕩蕩的豪宅里,大哥和二哥跟著父親上班,而他躲在房間里看電影。
他溫吞,性格綿軟,不是經商的料子,還經常有不切實際的天真想法。
唯一一次硬氣,是十八歲時發現父親讓人修改他志願時,與家裡決裂的那一天。
離開那個家之後,他的世界就更加安靜了。
直到郁瀾的出現,整個黑白默片的世界終於有了色彩和聲音。
一個人變成兩個人,兩個人變成三個人,三個人又變成四個五個。
他推開房間的門,好像還能在一樓大廳看到幾個孩子在樓下追逐打鬧,練瑜伽的郁瀾在半空扭成奇奇怪怪的形狀,然後告訴張姨今天中午她還吃沙拉和雞胸肉的樣子。
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沒有逃避那個問題,那麼這一切本該還是如此的。
「先生?」
「不——」顧啟洲忽然回過神來,「不行,我不能走,我不能搬出去!」
張姨嚇了一跳,見顧啟洲情緒激動,連忙安慰:
「您別急,我覺得太太應該只是一時生氣,您也知道,太太脾氣大,您得耐心點哄,夫妻之間難免有個拌嘴的,你們好好溝通……」
「你說得對,她只是一時生氣,她怎麼會就因為這點事就跟我離婚?她是跟我結婚又不是跟我爸爸結婚,雖然我隱瞞確實不對,但不能因為這個就離婚啊,離婚這是多大的事,還得跟律師聯絡……對了,她跟律師聯繫嗎?」
顧啟洲想起這茬,突然問道。
昨晚恰好聽到郁瀾在客廳打電話的張姨:
「……這個……好像……還真……」
顧啟洲:「……您乾脆給我叫個救護車算了。」
郁瀾當然不是乾打雷不下雨的性格,她甚至還敢在綜藝錄製的期間,光明正大地當著鏡頭,一邊和律師通電話,一邊看律師起草的離婚協議。
「……我看了,嗯,不錯,名下基金三七分是不是有點太多了?我覺得二八分也沒有問題,對,你再改改……」
房間里的固定鏡頭自然拍不清她手裡的離婚協議,不過有人聽著聽著察覺出了有些不對:
【……聽起來怎麼這麼像在分婚內財產?】
【猜分財產的是不是有點離譜了,這可是在節目直播中啊】
【顧導不過是因為缺席一期,你們也太會腦補了吧】
【誰離婚能笑得這麼燦爛啊,瀾姐這表情哪裡像離婚,你說她中彩票了我倒是相信】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郁瀾要是一離婚,也不亞於中彩票帶來的收入。
直播這才開始沒多久,因為突然就換了這麼一個新地方,所以節目組安排呦呦作為主持人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等呦呦背詞背得差不多了,鏡頭終於切了過去。
「大家好。」奶聲奶氣的小朋友對著鏡頭擺擺手,「今天我們是在我的爺爺家裡玩,周叔叔說大家不知道這是哪裡,所以讓我來給大家介紹。」
鏡頭掃過一眼望不見盡頭的山頂豪宅,不遠處還能看到因為跑累了趴在草坪上休息的綿綿。
【……我就想知道,這真的還在國內嗎?】
【剛剛鏡頭掃過地標建築,我確定這還在靜海市,但要不是我看了一眼靜海市郊區房價,我要以為郊區買房子送山頭了】
【這也太壕了吧……顧導是家裡有礦嗎?有礦也要講究個基本法吧??】
【我怎麼覺得好像八卦里一直說的顧導父母雙亡?】
【不是吧,反正顧導好像自己從來沒提過,但是為啥不提啊!我要是有這麼有錢的親爹我一定拿著喇叭天天叭叭叭!】
【嗚嗚嗚我們呦呦這樣看越看越像小公主了!】
呦呦其實也不知道這裡有什麼好介紹的,但她還是老老實實挨個指著道:
「這個是噴泉。」
「那個是住的房子。」
「山下那邊是雜物間。」
「房子後面是停機坪。」
「然後這邊是……」
呦呦正說著,忽然從她手指的方向,突然就竄出來半個身子。
動作頗為熟練地從地下爬出來的顧啟洲,怎麼也沒想到他一出來就對上了這麼多個鏡頭和工作人員,以及小女兒驚恐的眼神。
【卧槽!!!!嚇老子一跳!!!】
【我以為從灌木叢里竄出一隻巨型老鼠!!】
【這是節目組安排的環節嗎?不是吧不是吧,要是的話我要鯊了這個嚇死老子的狗節目組!】
顧啟洲也很意外。
這地方本來很隱蔽,是和山下那個雜物間連起來的,小時候他就知道了,經常從這裡溜出去玩。
剛剛上山的時候他被沒認出他的安保攔下,想跟節目組聯絡,可周導昨天通知他今天不用來的時候就說,郁瀾說孩子們錄節目可以,有他沒孩子,有孩子沒他,周導多半也會勸他回去。
他這才想偷溜進去,先斬後奏。
誰知道呦呦正好在給大家介紹別墅,恰好就被鏡頭拍了下來呢?
在場所有人都被顧啟洲這猝不及防的操作嚇了一跳。
這可都直播出去了,趕他走也來不及。
而且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沒有趕他走的理由啊。
周導焦頭爛額之際,呦呦眨眨眼,驚喜道:
「原來爸爸是要給我們驚喜啊!」
顧啟洲一愣。
「難怪媽媽說你今天有事不能來,你是不是打算給媽媽一個驚喜?」
也不怪呦呦思維發散,顧啟洲常常在紀念日會製造這種小驚喜,有時候也會讓呦呦他們配合,所以呦呦也下意識認為這也是驚喜了。
「我知道了,一定是因為媽媽生你氣了,所以你偷偷來,是想哄媽媽開心對不對?」
顧啟洲:……不,他覺得他如果現在就這樣出現,一定會更加火上澆油。
但呦呦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顧啟洲也只好拍拍身上的土,順坡就驢地接:
「是、是啊……媽媽不開心,所以爸爸在想辦法讓她開心。」
呦呦雖然昨天雖然全程參與了父子相認的大型修羅場,但完全沒有弄明白郁瀾生氣的原因,於是盤腿坐在草坪上問:
「爸爸想到方法了嗎?」
顧啟洲撓撓頭:「……沒有。」
看著爸爸苦惱的樣子,呦呦自動的肩負起了調解員兼居委會大媽的職責,雖然什麼都不知道,但還是很懂程序地詢問:
「那爸爸,你知道媽媽為什麼不開心嗎?」
小朋友目光澄澈,乾淨得一眼就能看到底。
「……知道。」
顧啟洲和呦呦面對面坐著,嘆息一聲說:
「因為我有事瞞著媽媽,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她。」
「還有呢?」
「夫妻兩人應該坦誠,不該藏著秘密,尤其是這麼大的秘密,這是對她的不尊重。」
「就這些嗎?」
「……光是認錯是沒用的,我應該第一時間就和她坦白,她需要道歉,但更需要的我的一個解釋。」
……對哦。
她需要的是一個解釋啊。
見顧啟洲豁然開朗,突然恢復神採的模樣,聽得似懂非懂的呦呦滿意地點點頭,頗有種成就感。
雖然她不知道什麼是解釋,但這就跟她上課偷吃零食被老師發現,老師讓她寫檢討書是一樣的!
「嗯!就是這樣!」
呦呦彷彿一個小大人一樣拍拍爸爸的肩膀,找工作人員要來紙和筆,認真道:
「你就把你隱瞞的事情全都寫下來,寫下來更真誠一點!」
顧啟洲深以為然,接過紙筆,然後就聽呦呦繼續道:
「那爸爸,我們就從你第一次尿床開始坦白吧!」
顧啟洲:……?
從尿床開始這也過於坦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