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警察叔叔，抓基佬

  濱海大學法學院有個傳統，班幹部的選舉都是安排在開課之後，方便大家熟悉之後自主選擇，也給輔導老師一定的觀察期，了解同學們的基本情況。記憶里的韓東從來不上台自我推選，自卑加內向的性格讓韓東連競選班幹部的想法都不敢有。


  這次韓東也沒啥想法，跟一幫小屁孩在那裡爭搶的你死我活，想想就覺得幼稚，韓東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一個剛上大學的小屁孩。獲得未來的記憶以後，韓東惜時如金，一心想著逆天改命，屌絲逆襲，沒心思搞那些無聊的學生事務。


  不過萬明珠的執意遊說，讓韓東改變了主意。萬明珠拿到三班英語測試成績單后，韓東的成績讓她驚為天人，孰知萬明珠本身不是什麼學霸，英語成績也很愛國，大學英語六級至今沒過。


  濱海大學作為三流院校，所培養的學生，英語能達到韓東這個水平的不多，當然外語系除外。


  萬明珠的研究生身份，是通過保送方式獲得的。學院領導和老師對這個兩任學生會主席非常器重，慷慨地將當年珍貴的三個學院研究生保送指標之一，褒獎給了她。


  萬明珠本身並不是搞學術的料，但是不妨礙她對學霸的崇拜。新生入學英語考試難度，她也知道，就算自己去考，也就是個70分的樣子，所以她對尚未見面的韓東充滿了好奇。


  也許可以讓這小子做三班的班長，在他的帶領下，扭轉濱海大學法學院一向不佳的學習風氣。韓東也沒想到，一次英語考試，還讓他被班主任萬明珠盯上了，真是人生處處有驚喜啊。


  「韓東，萬老師找你」。韓東沒手機，萬明珠只能通過韓東的室友彭城的電話，聯繫上了王東。「萬老師您好」韓東接過彭成的電話，愈加覺得自己應該配部電話。「韓東同學你好，請來我辦公室一趟」。韓東一肚子問號，還是應了一聲。


  萬明珠的辦公室不難找，門上就有她和另一個老師的名牌。韓東敲敲打開的門，問了聲好。萬明珠顯得有點熱情，從座位上站起來，招呼韓東坐。韓東見萬明珠要給她倒水，連忙攔住。「萬老師，您找我有什麼事嗎？」韓東問道。


  「是這樣的，三班馬上要開班會選舉班幹部，我準備推薦你參選班長」。萬明珠終於道破召見韓東的目的，她殷切地看著韓東，希望他不要拒絕自己的好意。


  說是推薦韓東參選，只要有萬明珠的推薦，班長一職基本是十拿九穩，2006年的大學生對輔導員還是畢恭畢敬的。


  而成為班長，絕對是大學生履歷上的濃重一筆，無論是求職還是升學，都是可以吹噓的資本。君不見，校園招聘時節，多少畢業生簡歷上寫著曾擔任班長職務?把一個班的簡歷集中起來，起碼有一半以上是班長，還有一半是學生會幹部。所以歷來早熟的大學生對學生幹部身份趨之如騖。萬明珠不認為韓東會拒絕自己的好意。


  「為什麼是我呢？」韓東微微皺眉，有點不情願，這跟自己的計劃背道而馳啊。萬明珠覺察到韓東的小情緒，心裡咯噔一聲，這小子不樂意？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對別的同學來說應該是上趕著吧？！

  韓東注意到了萬明珠情緒的微妙變化，忽然猛地想起來，萬明珠的男朋友宋青書正在濱海市中級人民法院民一庭工作，職務是助理審判員。記憶里宋青書是個狂熱的官迷，為了晉陞幾乎不擇手段，後來拋棄了萬明珠，娶了濱海中院副院長的千金。


  官迷么？韓東最喜歡官迷了，看來自己的文抄公大計又要增加一個合伙人了。記憶里數以百篇的全國法院學術論壇優秀論文，只能通過與在職法官「合作」的方式問世。獲得全國、全省法院系統各類學術徵文獎項，乃是法院系統晉陞的捷徑。


  這個道理韓東懂，宋青書不會不懂。至於韓東么，自然無法通過這條路做官，也無意重複那種道路。韓東看中的是獲獎論文背後的獎金。


  這背後的利潤，是外人無法想象的。就拿每年一次的全國法院學術論壇來說，一等獎獎金50000元，二等獎30000元，三等獎10000元，優秀獎2000-5000不等，容易程度來說，一等獎名額大概在10名左右，二等獎10名，三等獎近20名，優秀獎20名，每次開獎約60人獲獎。


  最高法院對學術論壇極為重視，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大部分的省市法院都對獲獎者進行再獎勵，獎金起點至少是一倍於最高法院的獎勵，最誇張的法院譬如濱海中院甚至對獲獎者予以4倍獎金獎勵，也就是一等獎論文國家地方獎金總和250000元。


  2006年濱海商品房均價只有2000多元，一篇一等獎論文等於100多平的房子，不能不說是暴利，韓東想不出比它更快的賺錢方式了。其他更別說諸如名聲、晉陞的好處就更多了。


  雖然好處多多，但是能吃到肉的也是極少數，簡直可以說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廝殺極其慘烈。全國上千家法院，每年投遞到論壇的論文高達10萬多篇，其中碩士、博士的論文不計其數。


  但這個論壇跟一般的學術論壇不同，注重理論結合實踐，純理論性的文章和純實務性的文章都很難獲獎，獲獎的都是理論指導實踐、實踐反哺理論的精品文章，算得上萬里挑一。這就是為什麼博士也難獲獎，而基層本科生也有獲一等獎的先例。


  濱海中院的院長馬犇原來是濱海高院研究室的普通辦事人員，在2002年的全國法院學術論壇中一舉獲得二等獎，破了該院歷史獲獎最高紀錄，濱海高院的院長十分高興，大手一揮，他就平步青雲成了濱海高院的研究室副主任。


  沒過兩年他就轉成了研究室一把手、副廳級幹部，一年以後調到了濱海中院，成為一把手院長、書記，摘掉了副廳的帽子，成為正廳級幹部。可以說，那篇獲獎論文為馬院長的仕途立下了汗馬功勞。


  所以馬院長對論壇極為重視，不但開出四倍的重獎，還公然宣稱誰能拿到論壇一等獎，就提拔誰做濱海中院研究室主任。濱海中院研究室主任是正處級幹部，這個誘惑不可謂不大，然而卻至今無人遂願。


  事實上整個濱海地區法院，最好成績也就是馬院長獲得的二等獎。濱海中院最好成績是十年前獲得的三等獎。宋青書進入該院四年，至今仍然是正股級，如果沒有什麼奇遇的話，這輩子最多熬到副處級退休，離著正處級有十萬八千里。


  他寫作方面資質平平，挑戰過四次論壇，每次都是鎩羽而歸，在濱海高院篩選階段就被刷下來了，別提多鬱悶了。


  知道你有宋青書這麼好的男朋友，萬老師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韓東打定主意，接受萬明珠的好意，製造跟宋青書接觸的機會。「好，我聽萬老師安排。」


  萬老師展顏一笑，韓東這小子還算識時務，沒讓老娘下不來台。如果萬老師知道韓東是沖著她的男朋友宋青書才願意競選三班的班長，會不會嬌呼警察叔叔抓基佬？


  三班的班會在萬明珠和韓東談話后第二天就開始了。三班共五十個同學，出席班會的有48個，兩個請假，萬明珠主持。


  「同學們，按照學院的安排，今天我們開班會選舉班幹部，每一個有意向的同學都可以現場報名，並發表競選演說，得票多的當選.……」


  「我注意到，我們班真是卧虎藏龍啊，比如韓東同學，他是法學院成立以來新生外語測試最高分，外語系的老師說他的英語水平比英語系畢業生還要厲害，不僅如此，他還勤於自學，連吳紅旭副教授都誇他法學理論功底紮實……」


  萬明珠赤裸裸地把韓東誇了一番，全然不顧及其他同學的感受，甚至有些罔顧事實，韓東自問英語水平趕不上正兒八經的英語系畢業生，當然，水貨畢業生另說。


  雖然萬明珠沒有明示操縱競選，有些早熟的學生還是翻了翻白眼，你都這麼說了，別人還敢跟韓東競爭么？陰謀，一定有陰謀。


  接下來事態走向也證實了陰謀論，完全按照萬明珠編好的劇本在演。韓東報名競選班長，本來很多打算競選班長的同學一下子就打消了競選的念頭，改投了其他職位，這其中就包括劉賓。


  記憶里劉賓做了三年班長，沒想到現在還沒競選就被嚇破了膽，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啦。


  班長競選毫無懸念，等額選舉韓東穩穩當選。其他同學在剩下的職位上展開了激烈的廝殺。最後自稱學霸的冉靜同學當選學習委員，其他諸如團支書、生活委員、宣傳委員之類不痛不癢的職位，都紛紛落定，獲選者韓東均不太熟。


  但韓東沒想到的是，劉賓這廝競選了體育委員，並且瞎貓碰著了死耗子，撈了個體育委員。被韓東踩了這麼多次，都沒讓這小子沉淪下去，真是打不死的小強啊。韓東對他的厚臉皮也是有些佩服了。


  記憶里韓東在大學也就是一個毫不起眼的路人甲，沒想到這次倒成了三班的班長，也算是走出了揚名立萬的第一步吧，韓東臭屁地想到。


  班幹部選舉結束后，照例是新當選的班幹部述職演講。韓東對這種小場面渾然不懼，他走上講台，微笑著吹牛，「感謝萬老師和同學們的信任，最重要的是要感謝爸媽給了我這張天生麗質的臉」。


  韓東頓了一下，揚了揚自己的左臉，示意大家注意一下，「但是我並沒有靠臉吃飯，我靠的是自己的才華。」


  現場一片爆笑。韓東這小子太無恥了，不過我喜歡。有些三班的女生開始羞澀地懷春了。


  （註：為了情節需要，誇大了全國法院學術論壇獲獎論文的獎勵金額，實際上一等獎最高院獎勵約20000元，二等獎10000元，三等獎5000元，優秀獎2000元左右。地方法院少的有一倍的追加獎勵，多的有兩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