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走，咱兩外邊
劉天順虛報辦案數的事情，沒過一個下午，就被一幫老法官查個底掉。
他的手段並不高明，在民三庭辦案期間，他收了大量的知識產權案件。案件都是一堆歌手、作曲家、電影公司狀告網吧、ktv等娛樂場所，每個案件原告少則二三十人，多則上百人。
這些案子，全被他通過關係搶到了自己手裡。他辦完一件案子，就讓立案庭的哥們，幫他把案子按照原告數量拆成多件。而他需要做的不過是偽造幾份卷宗。
就這樣他不過辦了二三十件批量案件，拆分了以後，電腦統計他卻辦了上千件。他玩的正是影分身的遊戲。這裡面的門道，除了立案庭有關人員，其他人都蒙在鼓裡。
馬院長是綜合部門出身，一線審判經驗不足，竟沒有看出這裡面的門道，被他僥倖矇混過關。
高院調查組裡的老法官，在一線辦案部門混跡多年，眼睛毒得很。從拆分案件的薄薄卷宗，就看出了名堂。劉天順在人證、物證面前，軟得像一鍋煮透的麵條，沒堅持幾下就全招了。
一條造假鏈條逐漸浮出水面——劉天順授意造假，立案庭一名法官具體經手拆分立案，劉天順的書記員偽造卷宗，三人聯手之下，騙過了民三庭庭長、審管辦主任及分管院領導和馬犇院長，可謂膽大包天。
調查組首先向馬犇院長反饋了調查結果。馬院長龍顏大怒，他不等高院處理結果，連夜召開院長會，決定免除劉天順民三庭副庭長職務，行政級別打回科員級，所有的榮譽全部收回，責令紀檢監察部門繼續核查違紀線索。
劉天順在立案庭的哥們也受到牽連，被調離立案崗位，免去法官職務。審判管理辦公室主任、民三庭庭長管理不力，都背上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處分，可謂是無辜之極。
濱海中院的處理結果，當天就上報到了高院，擺明了不縱容的態度。濱海高院也不想過度發揮，調查結論是雖然有串聯造假現象，但應為偶然事件。他們對濱海中院迅速、果斷的處置表示滿意。
馬犇院長也算是鬆了一口氣。他特意召開全院幹部大會，宣布了對幾名違紀人員的處理結果，算是以儆效尤。劉天順這廝在濱海中院算是臭了大街，以後就算有領導想重新啟用他，也得考慮考慮。
濱海高院將調查結論及處理結果，及時向《法制日報》、最高院、濱海市主要領導做了通報。陳援朝親自致電《法制日報》高層，希望他們不要因為一次偶然事件，而貶低整個濱海法院的工作業績和榮譽形象。
《法制日報》賣了陳援朝一個面子，後續報道云云也沒了下文。這件事情就算完全壓下來了。
只是劉天順這個倒霉鬼，一個處級幹部被一擼到底，成了泯然眾人。一場造假風波，驚起的駭浪，擼掉了一個副處級幹部，讓他從頭再來。兩個正處級幹部因此背上處分，留下了不大不小的污點。韓東這馬蜂窩捅得恰到好處。
劉天順此後夜夜獨坐到天明，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才招來此等橫禍。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就是自己的寶貝侄子劉賓，得罪了一個大學生，而引來了恐怖的後果。
劉天順被擼的消息，在劉氏家族造成了軒然大波。一個冉冉升起的家族政治明星，莫名其妙就此隕落，成了最普通的公務員，這個結果老劉家幾位老人均無法接受。劉天順他媽一口氣悶在胸口，沒提上去，一頭栽倒在家裡。老劉家因此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當然，最痛心的要數劉天剛。這些年替兒子孝敬他六叔的酒肉，彷彿都進了狗肚子，現在屁用沒有。
韓東也是從宋青書那裡，才知道劉天順被擼的消息。他經不住仰天大笑，被調查的鬱悶一掃而光。劉賓這小子，這輩子是別想做公務員了。《法制日報》那篇評論，宋青書也讀過，一眼就看出是韓東的手筆。再加上韓東坦言劉天順跟他有過節，是誰在背後捅刀子，就十分清楚了。
宋青書對韓東這廝也有了幾分忌憚，原本以為韓東不過是會寫幾篇論文，好好控制的話能成為自己的絕佳助力。現在才知道韓東的可怕。一個副處級幹部，被他一篇文章輕鬆打倒。殺人不見血，說的就是這種人。他甚至不寒而慄，有些慶幸自己屬於韓東陣營，否則就太可怕了。
韓東沒想到的是，他對劉賓隔山打牛，還讓宋青書對他產生了威懾。恩威並施之下，宋青書對韓東更加忠心不二。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再看姚大亞這邊。
「爸，韓東那廝這回應該在劫難逃了吧？」姚大亞得意地問他爸。
「這次調查沒經過法學院，楊學明想保他也是有心無力。不過那個學生很頑固，對學校的調查很不配合。」姚書旗對調查進展很不滿。
「大亞，這件事如果要釘死，你最好找個人去指證。」姚書旗想了想，玩陰謀詭計兒子不擅長，還得自己這個老子出謀劃策。
這個好說，現成的就有一個。劉賓不就是一個很好的證人嘛？他跟韓東同班，又是自己的狗腿子，找他作證指控韓東，最合適不過。姚大亞對老爸佩服得五體投地，不愧是洞庭湖裡的老麻雀，陰起人來不償命。
有了劉賓的證詞，校資助辦很快再次傳喚韓東談話。
「韓東同學，你的情況我們已經基本掌握，如果你主動坦白，還能爭取學校寬大處理。」周主任語重心長地勸誡道。
韓東不確定這是否是心理戰。多年的法官記憶告訴他，對這種心理戰術不必當真，誰認真誰就輸了。往往很多心理素質不過關的犯罪分子，就是被警察這麼一咋呼紛紛招供。
不看到對方的底牌，韓東決定按兵不動。周主任從教這麼多年，還從沒有見過這麼油鹽不進的學生。他也有點火了，他甩出劉賓的證詞，「你自己看吧，你不承認也沒關係。學校已經給過你機會，再頑冥不靈，後果很嚴重。」
韓東接過自己的黑材料，一眼就看到了劉賓的名字，果然是這廝。這廝爆的料不少，高檔手機、名貴衣物、大吃大喝，一個不少，看來在自己身上沒少下功夫。看來回去要放個大招給他看。這廝多半還不知道，自己家族的政治新星已經被自己打趴在地。如果不把內幕透露給他，那跟錦衣夜行有個分別。
事已至此，韓東也不願意多說什麼。明顯有隻幕後黑手在整自己，現在無論怎麼辯駁，都是徒勞。唯有靜觀其變，找到脫身之道。一個揮霍助學貸款的罪名，充其量取消自己的貸款資格，提前還款而已。最多讓韓東噁心一把，除此之外，韓東想不出還有什麼後果。
韓東想得太簡單了，姚書旗的目的是將他趕出學校。至於理由么，騙貸、嚴重失信，這些隨便扣上一個，都足以將韓東開除。
周主任向姚書旗彙報了調查結果，建議對韓東記大過處分、追回貸款。姚書旗對周主任已經放棄治療，「這麼惡劣的學生，一犯再犯，視校紀校規為無物，僅僅一個記大過，輕飄飄放過，就是縱容作惡，我以為要開除處理。」
周主任只好在處理報告上寫道：「建議開除學籍處理。」他同時給楊學明打了個電話通風報信。這件事就算是姚書旗和楊學明兩人在鬥法，自己已經做到了兩不得罪，想來也能置身事外。
韓東回到宿舍，直奔隔壁宿舍而去，「劉賓，出來。」劉賓正在玩遊戲，一聽韓東叫陣，本能地有些犯怵。莫非自己舉報的事情被他發現了？不過姚哥已經說了，他必然被開除。一個即將被開除的屌絲，自己怕他幹嘛？何況宿舍里眾目睽睽，想來他也不敢對自己怎麼樣。
出來就出來，怕你啊。劉賓挑釁地對韓東一努嘴，走，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