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青銅面具
蘇銘剛剛想到這一茬,嬴慈像是早就知道蘇銘心中的想法一樣,提前說了出來。蘇銘一聽,心中不免又開始警惕起來。嬴慈如此耗費心機,步步為營,怎能不讓人生疑。
嬴稷的想法卻是與蘇銘截然不同,咸陽城已經安靜一個月了,這一個月的等待,讓嬴稷覺得比之前過得近二十年還要漫長些。如同將自己放在火上炙烤一般,很難熬。不管如何,他必須試試,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以一試,但如何讓他們上鉤?」
蘇銘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想要反駁,但看到對面的嬴慈,想想還是忍了下來。
嬴慈哂然一笑,先是看看嬴稷,再是看看蘇銘,面上有些得意。
「這個放心,我自有妙計,只要有誘餌,就不怕蛇不出來。」
話音剛落,嬴稷並未答話,嬴慈意識到了什麼,又接著說起來。
「到時,我會親自選些靠得住衛士,進行暗中保護,再算上雍州令魏冉大人的門客,應該無憂。畢竟那人是在我秦國,不可能有那麼多武士。只有嬴鉞一死,你就沒了羈絆,必為秦王!」
說到最後,嬴慈還不忘給嬴稷吹吹風。
可嬴稷卻是鎖著眉頭,一言不發,事情果真這麼簡單嗎?
嬴慈見得自己目的達成,又拉著蘇銘與嬴稷寒暄了一會,以不引人注意為由,提前走掉了。
嬴稷不說話,蘇銘也是思索起來,總感覺一顆心定不下來,像是懸著。端著酒杯,放在嘴邊,一直沒有喝下去。
嬴稷看到他這幅模樣,猜到他心中所想,拍拍蘇銘。
「子玦,我等不了了。」
嬴稷端著一杯酒,對著蘇銘一飲而盡。
蘇銘點點頭,也將杯中的酒,一下子全部倒入口中,砸吧一下嘴,酒很辣,也很苦。
嬴稷看蘇銘這模樣,自覺有些好笑。
「你的離雀劍要出鞘了,越國劍爐這些人,沒問題吧。」
蘇銘知道,他這是在賭,而且將他的性命交到自己手中,好像這樣的情況,之前也出現過了一次吧。
「公子,寬心吧。」
蘇銘做的就是讓他寬心。
「這次祭祀,舅舅定是去不了,據我所知,上松林塬的不過百人,你儘可能的挑好手,我會給舅舅說一聲,讓他再派些武士,這具體的事物,就看你安排吧。」
嬴稷想了一會說道。
聽到這裡,蘇銘知道自己肩上的擔子有些重,得和老師左奔雷好好考量一下,有個妥善的計劃才行。
算著時日,離那冬至還差十天左右。
嬴慈做事很快,兩天後,咸陽城傳出消息,丞相左庶長下令,公子嬴稷代王進行冬至祭祀,咸陽震驚!
廟堂臣子、大夫士子們已經是活絡起來,這幾日。公子嬴稷府邸門前拜訪的人是絡繹不絕,蘇銘每日忙著收禮,都收不過來。
這景象,和初入咸陽時有了天差地別。
嬴稷代王,冬至之後,新年之始,難道公子嬴稷就要為王了?
就連咸陽城中的老秦人們,也是奔走相告,喜悅不已。山東諸國的商人、斥候,快馬加鞭,早已將這消息傳到了遙遠的地方。
此時,嬴鉞府中。
在府中西北角落,一破舊的房屋,房屋門前野草很長,入眼儘是一片荒涼,看著有些滲人。平日里,就連府中的僕人也很少去這裡。
吱呀一聲!
門被推了開來,然後探出一個腦袋,一看,是一俊秀少年,唇紅齒白,不是嬴鉞還能是誰。
嬴鉞先是探了一眼,進來之後,又朝著外面看了一眼,這才將門從裡面給關上。看這副謹慎的模樣和所為,根本就不像是個少年,。
進了屋子,只見這裡面空間很大,但東西很少,除了一些書卷,一張長案,兩把椅子之外,沒有別的。但是非常整潔,長案上面也是一塵不染,與外面荒蕪的景象,格格不入。
嬴鉞此時,是來拜見自己老師的,一個從來都是帶著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神秘人。也是他教授了自己很多學問,也是他讓自己對王位有了興趣,他算無遺策,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他所想,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可唯獨這次,嬴稷冬至祭祀,這是王才能做的是事情,難道眾人已經默認他了嗎。嬴鉞很著急,老師無非就是傳道、授業、解惑,很明顯的,嬴鉞這是解惑來了。
嬴鉞進來,發現沒人,就在這張長案上面坐著,一隻手扶著腦袋,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忽然間,嬴鉞覺得身後有人,猛然回頭,看到一個人,一張青銅面具,這才定下心來。
這種情況,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了,可老師每次出現,嬴鉞心中還是很怕。他心中對於老師的畏懼,就如同庶民對於大河泛濫,大地崩塌一樣,是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讓你覺得很無力。
或許,這正就是青銅面具人所需要的,嬴鉞敬畏自己,成王之後,也無法脫開自己的手心。
「老師?」
嬴鉞朝著青銅面具人拜了拜,腰弓的很低,一臉的虔誠。
「嗯。」
青銅面具人聲音很低,聽著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很鄭重,像是在禱告。只見他伸出一隻手,按在了嬴鉞頭頂,像是什麼儀式一樣,半天才是結束。
「何事?」
終於,青銅面具人說話了。
「老師,嬴稷……」
「嗯。」
嬴鉞剛剛說出嬴稷兩個字,就被青銅面具人給打斷了。
「我知道了,我自有安排。」
想說的話有很多,可每次都是讓嬴鉞說不出來,這次也是一樣。
「臣子們已經擁護嬴稷了,他就要成王了。」
嬴鉞很著急,一口氣將這話說完,生怕被他打斷。
或許是因為嬴稷要為王了,讓他很煩,或者是嬴鉞長大了,學會說出自己的想法了。見到這裡,青銅面具下的那張臉,有些不悅,不過嬴鉞是看不到了。
「放心,我會處理。」
忽然他想起,嬴慈府中鐵衣衛給自己的消息。上一次沒有殺掉嬴慈,現在讓嬴慈倒向嬴稷,這一切都就變得不可控制。為今之計,只能……
到了如今,好像除了這個計策之外,就沒得選。五年的血汗不能夠功虧一簣。上次他就知道,動了兵刃,那就是無奈之舉,無奈之舉之後,大多都是絕路吧。
但願天無絕人之路,是真的吧。
「那就,有勞老師了。」
看著嬴鉞的恭敬神情,青銅面具人稍稍有些寬慰,雖只有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