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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六章 凱旋

  次日,日上三竿。


  外面早起的鳥兒已經是嘰嘰喳喳的叫著了,在這個鳥語花香的地方,蘇銘卻是連一點觀賞的興緻都沒有。


  蘇銘從長案上面起身,因為一夜未睡,頭有些昏昏沉沉的,眼皮子止不住的粘在一起。在還未清醒過來的時候,嬴稷就派人來,將蘇銘喊到了王帳當中。


  一路上,蘇銘打著瞌睡,到了大帳門口,未進去。先用手抹了兩把臉,緊接著又搖了搖頭,覺得差不多了,便揭開門帘,直接行了進去。到了裡面,發現甘茂帶著韓進,早已是坐定,蘇銘斜著眼睛掃了一下韓進,才是對嬴稷拜了起來。


  站在甘茂身旁的韓進一看到是蘇銘進來,有意無意的朝著蘇銘露出了一絲笑意。很隱晦,但蘇銘當即就明白了,對方傳達給自己的信息。這韓進的速度真是不慢,居然在昨日夜裡,就已經將這事情給弄妥當了。


  嬴稷點頭,蘇銘回身坐下,再看甘茂時,只見甘茂神色鎮定,做出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可要是細細看起來,就會發現甘茂細白的麵皮,此刻,變得蒼白起來,毫無血絲,倒是眼睛裡面布滿了血絲,那嘴唇也稍稍有些發白了。


  這幅模樣,看來不僅是一夜沒睡,或許也忍受了許多的煎熬吧。蘇銘心中有些唏噓,那日屈子所言,打破平衡,竟然是這麼輕易地、又悄無聲息的完成了。


  「大王,臣昨日夜裡思來想去,這郎中令攻韓計策,確實也有可行之處,不過得需從長計議一番才行。」


  蘇銘坐定,甘茂深深的看了一下蘇銘。眼中所透露出來的感情,很是豐富,不同的人,會看到不同的東西,而蘇銘看到的,是深深的無奈。


  蘇銘回神,面上有些愕然,又有些不放心的偷偷的看了一下韓進。難道昨天夜裡,甘茂想通了,想和嬴稷站在一條線上呢,逼他出走失敗了嗎?


  「哈哈,昨日夜裡,丞相能明白寡人的心意,寡人甚慰,丞相有何高見,但且說來?」


  此刻,就連嬴稷也不清楚甘茂這是何意,看了一下蘇銘之後,只得附和著說道。


  聞言,甘茂低著頭想了一番,讓後用手扶住長案,掙扎著想要起身,甘茂未及知命之年,短短一夜,竟是讓一個人成了這幅模樣。入秦十載,今日如此狼狽離去,任誰也不太好受吧。


  身旁的韓進見狀,急忙攙扶住甘茂,這才讓甘茂順利的站了起來。


  蘇銘看到,嬴稷的面色有些黯然,不錯,就連他也開始心軟了,平心而論,甘茂雖是有大過,可此刻,人走了,是非也就散了吧。


  甘茂步履有些不穩,越過了長案,站到了王帳中央。他先是細細的看了一眼嬴稷,其後再是蘇銘,又環顧四周,居然連這王帳中的長案也是不放過,神色凄迷!

  看來要離開了,失去了,甘茂覺得什麼都是美好的。


  忽然間,甘茂神色一正,挺直身板,準備好侃侃而來。


  「臣啟稟我王,這魏趙韓三國,雖是同出於晉,但也並非一心,更非牢不可破也。這魏國力之最時,令上將軍龐涓攻打韓國,一戰之下差點滅韓,從這韓昭侯起,這魏韓就已生下間隙。至於這趙國,趙侯雍遣代郡宰相趙固迎接我王入秦,早就有了與我秦交好之意,還有這趙侯忙於變法,也無暇顧及其他。


  昨日,郎中令攻打韓國武遂之計,臣所慮者,無非就是三晉聯合抗秦之事。臣慎思之,三晉之地,可以圖之。臣打通宜陽之時,就與三晉有過交涉,今,臣願為我王出使三晉,憑藉三寸之舌,為郎中令攻打武遂,解除後顧之憂,我王亦可威震中原,爭霸天下!」


  甘茂話語,平平談談,可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語調突然上揚,神情激昂。是的,這是甘茂最後一次說這話了,之前的霸業,都已經成了笑柄。十年如一日的辛勞,就因為站錯了隊,得走。


  權利之爭,無分對錯,甘茂出走,是甘茂的可悲,卻不是秦國可悲。走掉了的人,是沒用的,留下的才會更好。


  當甘茂給樗裡子說到孝公之風時,樗裡子的反應很奇怪,並沒有像其他人那般,覺得嬴稷是個賢明的君主,而是想到了孝公時的屍山血海。此時很難兩全,君王者,本就踩踏這不少人的脊樑,才能站得很高。賢明的君主,只會踩踏的更多,如若不然,則殺!


  樗裡子給嬴稷說了,什麼是秦人,帶劍的就是秦人,無非也就是朝著原本的足跡,推了一把而已。


  蘇銘一聽,全明白了,出使韓國。


  原來甘茂是想藉此出使韓國之際,離開秦國,不再回來,這樣做,也很好。因為甘茂不想灰頭土臉的逃跑,而且他也逃不了,這秦法的嚴厲,早在商子出逃秦國的時候,就因沒有文書,而沒有驛館收其留宿,最後被抓住。既然有了前車之鑒,那甘茂也肯定不會做了。


  「好!」


  就在嬴稷還在思索間,蘇銘立即拍案而起,起身走到了大帳中央,朝著嬴稷拜了拜,然後對著甘茂也是如此。既然如此,那就順風順水的讓他走吧。


  「我王,有丞相在,臣更有信心了,等著這武遂攻下,必定要算丞相首功。」


  對於一個鐵了心要離開的人來說,眼下,蘇銘說的這一切都是沒有意義了。甘茂拱拱手,反應並不是很大。


  「我秦怎麼能離開丞相,此事庶長右相出使便可,何須讓丞相親勞?」


  嬴稷該做的,還是得做,就算很假,但不能沒了。


  「臣在攻打宜陽之時,就曾與三晉君臣會過一面,如今再去,必定是輕車熟路,還請我王准許。」


  甘茂低著頭,因為他也吃不準,嬴稷是會留他,讓是讓他走。這噹噹局者迷,旁觀者清,確實如此。就連韓進都看明白了,甘茂卻越來越「憨」了。


  「既然丞相執意如此,明日便回咸陽,寡人親自送丞相出使三晉,預祝凱旋,來,共飲此爵。」


  上首的嬴稷,思索了片刻,端著手中的酒,朝下方的兩人招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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