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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論計

  經過一番淺顯有效的演講,張駿成功地讓低迷的士氣再度高昂,軍卒們彷彿人人都充滿的幹勁,一掃之前殘軍敗將的狼狽模樣。


  變化之所以能夠如此顯著,其實並不是張駿的言論有多高明,也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輕易煽動。論及緣由,道理非常簡單,涼軍現在的狀況便如同溺水將死的人,哪怕是你拋出一根稻草,他們也會拚死抓住!

  待到士卒散去,張駿讓周同主持傷兵的救治,胡碩則帶著親衛們與匠作隊一起整理物資。而宋沛、韓虎、索三戒和江宛被留在了他的身邊。


  張駿傷勢很重,腿上的箭雖然已經取出,但因為入肉很深,創口過大,已經讓他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非但如此,肩部和腹部被弓弩射中的地方已經變得烏黑,連帶著體內的五臟六腑也疼痛起來,顯然是震出了內傷。


  方才已經消耗了很多精力和體力,但張駿還是要強打起精神,問道:「損失究竟幾何?」


  宋沛和其餘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低頭道:「回稟主公,將士們只餘下了三百七十三人,其中輕傷無算,重傷四十二。」


  張駿嘴唇哆嗦著,問道:「輜重呢?」


  輜重一直是匠作隊負責管理,索三戒立刻回答道:「回稟主公,輜重並未有太大損傷,戰馬也無事。」


  總算沒有一次賠光······


  張駿心中絞痛,鬆了一口氣,勉強道:「敵軍如何?」


  韓虎答道:「敵將被幢主一箭射死,現由似乎是由其副將統帥。今日兩戰下來,匈奴人也損傷頗眾,折損大概有兩百餘,不到三百人。但是輕傷和重傷的人也很多,一部分是被長矛所傷,還有中箭和踩到冰洞中傷了腿腳的,也不能再戰。照此估計,當有五六百人不能再攻擊我軍。」


  「可對面有將近兩千人,即便是一換一,咱們也打不過······」索三戒垂頭喪氣地道。


  江宛比劃起來,宋沛道:「汝卿說,夜裡匈奴人不會進攻,我們應抓緊時間修整,想出對策,一但天亮,戰事必起,凶多吉少。」


  「承贊,你怎麼看?」張駿扭頭問道。


  在如今張駿的班底里,宋沛因為家學緣故,所以精通謀略,大局觀念比較好;索三戒則膽子較小,易受環境影響,但接受命令后能夠認真完成,擅長算術,是個搞後勤的好手;江宛則心思細膩,雖然因為不能說話容易被忽略,但常常一言就能戳中要點,是做秘書的材料。


  至於周同,自家府上的部曲出身,忠誠性不須考慮,一直負責斥候,偶爾可以用來領軍,但經驗不足。胡碩則是衝鋒陷陣的猛將,獨當一面還不行,只能留在身邊。


  最後,就是韓虎。他是護軍將軍韓璞的幼子,論家學雖比宋沛略差,但一直混跡在軍伍之中,耳濡目染下經驗很多,什麼都懂一些,可以說是目前整個幢內對領兵打仗最專業的人士。


  專業的事情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去做,在現在這種情形下,詢問韓虎的意見十分必要。


  張駿經歷此次慘敗,對待戰爭謹慎了許多,再也不敢拍腦袋決定如何如何,而是要考慮的更多。畢竟一道軍令下去,部下就要提著腦袋去完成。他不是膽小了,而是有了敬畏之心。


  世上的任何事都是如此的:你想要駕馭它,就先要敬畏它!

  韓虎心中早有計較,此時張駿問到,卻沒有馬上回答。事關所有人的性命,由不得他不謹慎對待。


  張駿等人也沒有催促,只見韓虎似乎是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道:「回稟幢主,依承贊之見,還是趁早撤兵······」


  「撤兵還用你說?」索三戒急躁道:「這一馬平川的,往哪裡跑?」


  「不撤兵難道在這裡等死?」韓虎也不客氣了,直言道:「現在只有匈奴騎兵便招架不了,若是狄道的衛戍部隊也聞訊趕來,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承贊所言有理。」宋沛道:「如今咱們在匈奴人眼裡就是一塊案板上的肉,誰都想上來咬一口。如果狄道的守軍察覺,肯定不會放過立功的機會。」


  江宛也比劃著:「關鍵一點,他們還不知曉主公的身份。倘若咱們有人陷入敵手,恐怕匈奴人會不惜傾盡全力也要留下我們。」


  「哼哼!」張駿冷笑一聲,道:「胡虜打錯了算盤,即便是死,也要崩下他們的門牙!」


  「主公,白日戰前時,您曾說有計可以脫身,不知是何計策?」宋沛突然道。


  「幸得澤清提醒!」張駿無奈道:「若不是澤清,吾竟要忘了此計!」


  一場死戰下來,張駿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怎麼殺人上面,哪裡還記得住戰前靈機一動想出的點子。如今被提醒,才道:「此計是吾讀書時無意中看到,卻不知實戰是否可行······」


  「主公,快說吧,急煞吾也!」索三戒急道。


  「全斌勿要多言,容主公說!」宋沛道。


  張駿沉吟一下,開口道:「此計名曰『懸羊擊鼓,餓馬提鈴』!」


  「懸羊擊鼓,餓馬提鈴?」


  幾人在口中重複了一遍,均不解道:「是何意?」


  張駿只好解釋道:「相傳春秋時,齊襄公荒淫無度,進而發生內亂,襄公之弟公孫無知殺死襄公,並自立為國君。公子糾和公子小白各自逃到魯國和莒國避難。其後公孫無知被殺,公子小白和公子糾皆準備回國即位。」


  「兩軍在淄河相遇,由於當時實力懸殊,公子小白被公子糾圍困在岑山上。小白人困馬乏,糧草斷絕。正在危機的時刻,有士兵來報,探知山的東南有一小路可經青州赴臨淄。小白聞之大喜,命手下兵卒捉來十餘只山羊,拴住後腿,吊在樹上,前蹄下置一面戰鼓。自己率兵悄悄下了山,回到臨淄登基坐殿。再說那些山羊飢餓難耐,前蹄亂蹬,擂鼓震天,公子糾不知中計,還以為小白仍被困在營中,結果坐失良機。「


  「不曾想春秋時竟有如此奇謀!」宋沛驚異道:「不知是何書所載?」


  「多年前隨手翻閱,何書已經忘了。」


  「懸羊擊鼓」出自元曲《千里獨行》,張駿解釋不清,只得推脫已經忘記。


  「不妥!不妥!」索三戒搖頭道:「咱這境地,到哪裡去尋山羊來用?」


  「你急什麼?」宋沛笑道:「若吾所料不差,主公要用的是『餓馬提鈴』之計!」


  張駿點頭道:「澤清所料不差,正是『餓馬提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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