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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喪師?

  風中帶來了春天的暖意,老將韓璞與部下三倆人策馬衝上了金城外的一座土丘,迎風立馬,饒有興緻地看著一隊隊行進的士兵。


  不遠處桃樹上的花瓣,被風吹拂飄在空中,淺紅的顏色為刀槍如林的鋼鐵洪流點綴上了一絲柔美。


  「喀、喀、喀······」整體比較整齊的沉重腳步聲,就像這一場交響樂的主調,簡單粗糙而富有節奏;其間還夾雜著衣甲刀兵碰撞的哐哐聲、馬的鳴叫,如同和聲。


  韓璞遠觀中軍軍容,嘆道:「精銳都在中軍吶。」


  自從金城之圍解除后,馳援而來的中軍和牙門軍在西平、晉興二郡府兵陸續到達后已經開始分批撤離,先頭部隊此時早已經回到了姑臧。今日,是最後一批中軍將士撤離晉城,其中還包括了哈承嗣所率的驍騎軍全部。


  自從韓璞接任金城郡守以來,重擔在身的他不敢有絲毫鬆懈,一方面要加強各處城防,另一方面還要不斷派出遊騎打探少將軍的消息。


  自從少將軍轉戰敵後到如今,已經兩個多月過去,韓璞不說是每日提心弔膽,但內心也十分惶恐自責。如果少將軍一但身沒於匈奴,那對涼州將會是致命的打擊。可事已至此,他只能盡全力撒出偵騎,甚至不惜風險的派人到匈奴境內打探。


  好在上天垂憐,總算讓他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漢國內部最近出現了一支割耳軍,十分兇殘,不但燒毀匈奴錢糧無算,還在洮水之泮與匈奴精騎正面交鋒,以步卒硬撼重騎······

  韓璞得到此消息,心中驚喜萬分,從時間和作戰方法上看,這支「割耳軍」必然就是少將軍所統帥的廣武郡兵無疑!

  可當他再度派人深入打探時,卻再也沒有了這股人馬的消息······


  旁邊的參軍陳珍見韓璞面帶愁眉,寬慰說道:「少將軍有上天庇佑,定能逢凶化吉,將軍不必過於擔憂。既然已經得到的消息中少將軍並無意外,那麼此時定然正在迴轉,將軍只需日夜不停派出探馬,做好接應即可。「


  韓璞苦笑道:「大將軍命老夫奇襲秦州二郡,卻不曾想困頓不前,還差點丟了金城。如今少將軍也音信全無,其罪全在老夫,日前老夫已經暗中上書,向大將軍言明一切,等此間事了,本將自當請罪於大將軍陛下。」


  陳珍也嘆道:「少將軍到底太年輕,急功近利而又倉促冒進,總要吃點虧才能醒悟。」


  另有一幕僚忍不住道:「大雪方化,道路曲折難行,少將軍若真能迴轉,恐怕路上也並不好走。此次出征,吾等皆無建樹,本就有負大將軍期望,只待只待少將軍安全返回,也算能夠交差。」


  相比於金城內的低沉氣氛,此時姑臧城的氛圍就只能用悲觀來形容了。


  自從數日前郡主乘車入宮同其父張茂大吵了一通后,一個個消息不脛而走——少將軍沒於匈奴了!

  這一驚天秘聞可算是晴天霹靂,將春日裡的姑臧百姓雷了個外焦里嫩。自先武公張軌入主河西以來,涼州雖算不上是強盛之地,但也有「涼州大馬,橫行天下。涼州鴟苕,寇賊消;鴟苕翩翩,怖殺人」的歌謠傳頌於天下。


  此歌謠中,「橫行天下」是指涼州騎兵英勇無畏、天下無敵的力量;而「鴟苕」本是一種凶鳥,在此則借指涼州鐵騎。


  說到此處,就不得不提及一件往事,可以充分說明涼州鐵騎曾經的威風。


  那是在永嘉二年的四月,匈奴漢王劉淵的大將王彌一路攻克青州、許昌,兵鋒直指洛陽。晉廷驚怖之下檄文火速西傳,幾日後便抵達涼州。涼州刺史張軌緊急點兵,派都護北宮純等率涼州鐵騎馳援京師。


  涼州鐵騎絕塵東進,在王彌把洛陽合圍猛攻,京城搖搖欲墜的危急關頭,及時趕到了洛陽城外。四月十九日,北宮純挑選一百多名涼州勇士,催鐵騎,舞長矛,直撲在津陽門外的匈奴大營。涼州鐵騎往來衝突,如入無人之境,王彌被涼州鐵騎的英勇無敵嚇得魂飛魄散,打馬就逃,數萬騎兵紛紛逃避。涼州人用百騎解開洛陽鐵桶般的重圍。不久,北宮純率領涼州騎兵,在黃河東岸,與匈奴大將劉聰展開騎兵集團作戰,劉聰大敗。


  千里救駕,挽狂瀾於既倒,涼州鐵騎自此揚名!


  後來,由於張軌病逝,張寔又被奸人所害,涼州政權一度陷入混亂動蕩,便造成了軍力在一定程度上的下降。但這並不會動搖涼州百姓心裡對張氏的崇高期望。


  可如今,涼州的繼承人竟然沒於匈奴,無論他戰死沙場還是被俘,這都會讓大涼蒙羞。於是一時之間,對張駿「喪師兵敗」的咒罵聲甚囂塵上,再加上朝內別有用心的人連連推動,很快在百姓口中少將軍已經成了罪人。


  連日來,無論是在朝堂還是在私底下,大臣們紛紛上書,有的是希望州牧另擇世子,有的是鼓動向漢國求和以交換張駿回歸,還有的,乾脆是要將張駿置於死地以謝州人!

  張茂手裡拿著那份請他另擇世子的上書,連連冷笑。張氏一脈人口單薄,就只有張駿這一個繼承人,如果另選世子,就只能從旁宗過繼一人到張茂膝下。可笑的是,居然有許多大臣上表贊同。


  「宵小之徒,也妄想做曹操!」


  張茂啪地一聲將文書摔在地上,腦中一陣疼痛。


  「大人······」


  此時,念奴從宮外走了進來,一雙明媚的眼眸同樣充滿愁緒,她來到張茂近前,將父親扶到榻邊坐下,輕聲勸道:「都是奴兒不好,讓大人日日為此煩心。」


  張茂長嘆一聲,道:「都是駿兒那臭小子,竟然毫無消息,急煞老夫······」


  「如今朝中鼎沸,連百姓也十分不滿,即便你駿弟弟安然迴轉,恐怕也不得不受到懲治······」


  「懲治駿弟?」念奴驚道:「駿弟如今生死不明,豈能如此草率就下結論,即便有何不測,那也是為大量犧牲,難道不該留下美名么?」


  張茂被問得一時無聲,過了許久才道:「如今大涼四處受敵,哪裡還有你先祖父時的威風······張氏之所以能夠威服西土,靠的便是豪族大姓的扶植。時至今日,為父只能勉力操持,不知暗地裡有多少名門想要取而代之······」


  念奴怒道:「沒有我張氏,誰人能統御西土之地!」


  「哈哈!」看到女兒的樣子,張茂苦笑道:「當年晉室猶在,張家自可巋然不動,可現在朝廷南遷,誰還會把一紙誥命放在眼裡?」


  「他們之所以不敢妄動,一是我張氏兩代人民心深厚,百姓感念你先祖武公的遺澤;二是中軍戰力強盛,宵小之徒輕易不敢作亂。可他們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不斷在外軍隊的牆角,此次又有意煽動消息,讓民心漸去······」


  「大人就是太過仁厚······」念奴秀眉微皺,頗有英氣地道:「若是換做奴奴,只管教訓幾個便是。」


  張茂聞言,笑而不語。


  在旁人眼裡,似乎自己一貫於仁厚軟弱,連女兒也看不下去了,可事實上他是存著自己的打算。


  豪族大姓勢力的興起,自西漢時就開始了,雖然經過漢武帝的抑豪政策後有所收斂,但其發展趨勢並沒有發生根本的改變。到了東漢,豪強已經成為了足足輕重的社會力量,即便是至高無上的皇權也難以輕易撼動了。


  到了漢末三國混戰,豪族大姓的向背已經可以左右割據勢力的興衰。即便晉朝短暫統一的時間裡曾做出種種調控打壓,但根本無濟於事。說白了,這天下幾百年來的政治,就是門閥政治,離開了門閥的支持,誰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強如匈奴劉曜和羯趙石勒,都要結交衣冠之家,張茂自問文武皆不如前二者,又有何底氣,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對門閥下手?

  就在宮室內陷入一陣靜謐時,外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片刻后,一名宦者在外通報道:「大將軍,金城郡守韓璞遣人送信······」


  「誰?」張茂霍然起身,來到外殿,急問道:「來者何人?」


  宦者連忙答道:「韓璞將軍的部下。」


  「快傳!」張茂大手一揮,立刻道。


  不久,一名校尉疾步而進,行了軍禮后便由內侍轉呈上一張帛書。


  張茂急不可耐地馬上瀏覽起來······

  「哈哈哈哈!」


  突然間,卻見張茂開懷大笑道:「好個駿兒,真不愧為我張家的千里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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