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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盛宴

  自韓璞入主金城以來,無時不兢兢業業,不但很快就重整金城大營,還極力修繕了因內亂和匈奴人圍城對百姓生活所帶來的損傷。此時,街道兩旁早已被肅清,在甲士開路下,張駿與韓璞縱馬齊驅,身後跟著大批文武僚佐遠遠走來。


  張駿既已向韓璞復命,那麼就意味著上下從屬的關係至此結束。行軍督幢主本就是為了出征而任命的臨時差遣,此時韓璞早已不是護軍將軍,自然不能再把張駿當做部下對待,而是換之以對待大涼少主的禮儀。


  一眾人在郡守府外停下,紛紛翻身下馬。張駿打量著眼前的這座府邸,雖然堂皇依舊,但仍保留著戰火熏燒的痕迹。在外牆的角落處,甚至還殘留著殷紅。


  見到張駿面露不解之色,陳珍未等其詢問,便開口替韓璞答道:「少將軍,韓郡守說前車之鑒,不可不時時警惕,所以就未曾修繕,一則是警醒自身,二則是震懾那些欲作謀亂之徒。」


  張駿點點頭,在陳珍的引導下自中門入內,轉頭對一旁微笑著的韓璞道:「老將軍忠心可嘉,駿日後迴轉姑臧,必定在叔父面前呈奏實情。」


  隨著由中軍大將轉任為金城郡守,韓璞的內心也在發生著變化。所處的位置不同,自然考慮事情的角度就會不一樣。金城乃是四戰之地,不但為涼州控扼大河的前沿堡壘,還承載著大將軍張茂東進隴西之地的野望。身處這個位置,韓璞除了鞠躬盡瘁外,自然不希望遭到張茂的猜忌。


  張駿的一席話,正是韓璞所需,故而哈哈大笑,似玩笑般拱手謝道:「那老夫就多謝少將軍美言吶。」


  「不敢受老將軍言謝。」


  不料,張駿正色道:「老將軍乃國之柱石,由您守御金城,是涼州百萬軍民之福。老將軍不必心有顧慮,吾阿父一直都知道您的忠心。」


  世上無人不愛聽好話,何況還是涼州少主的當面誇讚?

  韓璞撫須大笑,與張駿把臂而進,很快就來到早已布置完畢的大堂之中。


  陳珍笑言:「覥為東道主,郡守府準備了盛大的宴飲活動,為少將軍及一眾將士接風洗塵!「


  盛情難卻,張駿點頭應允道:「全聽長者吩咐,駿無有不從。」


  於是,在韓璞、陳珍及一眾文武僚佐的陪同下,張駿帶著韓虎、胡碩紛紛按主次落座。在一陣悠揚的樂曲過後,侍者們行雲流水般將一盤盤珍饈擺在了桌案上,葡萄酒盛在琉璃樽中,閃爍著誘人的光彩。


  東晉十六國是中國歷史上飲食娛樂文化的重要發展時期,無論是宮廷皇室的大型宴飲活動,或是貴族官吏的宴飲聚會,甚至是民間不同階層人們的飲食活動,都離不開音樂、歌唱、舞蹈等文藝表演活動。


  正所謂「朝日樂相樂,酣飲不知醉。高弦激新聲,長笛吹清氣。弦歌感人腸,四坐皆歡悅。」所以,這次宴飲雖然依舊略顯豪奢,卻並非是金城文武驕縱淫逸,而是東漢以來幾百年的社會風氣使然。這也是歷史的一個怪圈之一,越是在動蕩的亂世,文化發展速度越快,娛樂活動也就越豐富。


  酒酣食飽,自然又少不了美女獻舞。宴中的曲調突然一轉,二十多個身材曼妙、長相嬌美的藝伎踏鼓而來,分成兩列,舞動起來。


  官員僚佐們的表現還好些,張駿親衛隊的那些粗漢哪裡見過這些,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了痴迷的模樣。張駿面色如常,心裡卻敲響了警鐘,看來是該給有功的將士們成家了,不然只需糖衣炮彈,自己辛苦帶出的隊伍說不定就會瓦解!正好這次擄掠了不少匈奴女子回來,即便將領們看不上,卻可以分給士卒。


  就在他心裡考慮著拉郎配的事情時,陳珍突然站起身,拍了拍手。


  頓時,舞樂一同停下。


  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他的身上,陳珍才道:「諸位同僚,諸位將士,今日宴飲,是為少將軍接風洗塵。少將軍神勇,深入匈奴千餘里,轉戰八方,威名遠揚,不但焚燒糧秣無算,還救民於水火,解民於倒懸。此乃曠世之功也。吾提議,為少將軍賀,諸公滿飲此杯!」


  跪坐在主位的韓璞也起身舉起酒樽,高聲道:「為少將軍賀,滿飲此杯。」


  於是,在場的所有人都連忙舉起杯子,紛紛站立起來。


  張駿見狀,也舉樽道:「韓郡守勞苦功高,乃涼州柱石,駿提議,為韓郡守賀。」


  韓璞哈哈大笑道:「少將軍不必恭維老夫,同賀便是!」


  眾人皆笑,紛紛叫嚷著:「同賀!同賀!」


  陳珍見氣氛熱烈,適時大聲道:「既如此,諸君飲盛!」


  「飲盛!」


  「飲盛······」


  祝酒完畢,皆落座。


  隨後,又在陳珍的提議下,韓璞、陳珍、張駿以及韓虎四人玩起了射覆之戲。


  所謂「射覆」,是一種起源較早的酒令,與西漢時昭帝之母鉤弋夫人的傳說有關。鉤弋夫人年少時手掌不展,世人以為奇。入宮后,漢武帝握其手,一展即開,見掌中有一鉤狀胎記,故而稱作「鉤弋夫人」。後人模仿此事而作藏鉤之戲,就是在手裡面藏著某物,讓別人來猜。


  四人抓鬮,首次便輪到韓璞、韓虎父子對戲,張駿和陳珍都面露戲弄之色。自從這父子二人相見,韓璞便似是沒見到韓虎一般,非但不假顏色,還只同張駿說話,對自己這個兒子視若無睹。


  如今父子對戲,張駿也感到好笑。只見韓虎手中握著一物,伸到桌案上,道:「大人······使君請猜······」


  陳珍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卻是韓虎一開始口稱「大人」,見到韓璞眉頭一挑后又連忙改口叫了「使君」。韓璞臉色也有些掛不住,哼了一聲道:「你這痴兒,宴飲之中可以隨意些。」


  韓虎聞言,彷彿骨頭都輕了幾斤,嘿嘿笑道:「大人請猜。」


  韓璞不屑地掃了一眼,吐了兩個字:「葡陶(萄)。」


  只見韓虎面色一苦,展開手掌,果然掌中是一粒珠圓玉潤的葡萄粒。


  「該老夫了!」韓璞也將手握成拳伸到桌案上,讓韓虎來猜。


  韓虎剛剛滿飲一樽,打了一個飽嗝,笑著道:「大人智慮高遠,豈是小子能猜到的,小子認罰。」說罷,又自斟一樽酒,咕咚一聲喝下肚去。


  「無趣!」韓璞不屑地展開手掌,也是握著一粒葡萄。


  張駿笑道:「韓老將軍可要明察,承贊兄經通軍伍,此次隨駿出生入死、激戰匈奴,頗有戰功!」


  「哼!」韓璞見韓虎面帶得色,冷聲道:「爾要在少將軍麾下好好做事,若干懈怠,家法伺候!」


  韓虎聞言,連忙收起臉色,鄭重道:「孩兒謹遵大人之令。」


  張駿心裡也十分歡喜,之前韓璞對於自己招攬韓虎的行為一直沒有明確首肯,韓虎一開始也是以將主、幢主相稱。雖然經歷生死與共的患難后改口叫了「主公」,但是張駿心裡明白,沒有他父親的同意,韓虎這種世家子弟是絕對不敢亂認主公的。


  如今韓璞終於鬆口,恐怕也是看好了他今後能有一番大作為。不管怎樣,張駿心中高興,對陳珍道:「陳從事,該你我二人射覆啦。」


  陳珍也笑道:「少將軍先請。」


  張駿早已將一物攥在手裡,落在桌案上道:「請。」


  陳珍打量了一下張駿,道:「少將軍此物恐怕不是宴中之物······應該與匈奴有關。」


  張駿深深地看了陳珍一眼,心道此人果然頗有心計,哈哈大笑道:「陳從事所言不差,卻是匈奴之物······」說罷,便將手掌打開,只見其掌中露出一個黑疙瘩,不知是何物。


  陳珍卻道:「少將軍所率之軍在匈奴被稱作割耳軍,莫非這就是胡虜之耳?」


  「正是!」張駿將那已經風乾的耳朵扔到桌案上,道:「陳從事贏了。」


  「非也!」陳珍笑道:「下官並未猜出,何敢言勝?」


  「猜出匈奴之物就算贏了。」張駿舉杯欲飲,卻又被陳珍攔下,只見其道:「少將軍此番迴轉,必然開府建牙,下官為少將軍賀。」


  說罷,二人就碰杯盛飲。


  之前陳珍就說出了張駿定會開府建牙之言,但張駿並未接茬,此時見他又提及這件事,不由仔細看了看陳珍的眼神。見這位儒雅的中年男子眼中清澈,似乎並沒有其他意思,到讓張駿心裡有些拿不準主意了。


  為何說到「開府建牙」之事張駿便不願多想,這便又涉及到東漢晉末以來朝廷的官制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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