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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濫竽充數

  張駿端著一樽葡萄酒,細細品味著。【零↑九△小↓說△網】


  葡萄及葡萄酒在此時還被視為珍品,他除了能在自己的侯府里隨意吃食外,在其他地方並不常見。除了宴會和招待貴客,葡萄是不會被拿出來敞開了吃的。


  要說葡萄酒,更是被世人所愛。


  魏文帝曹丕在詔書中列數葡萄的優點后說:「可釀以為酒,甘於鞠櫱,善醉而易醒,道之固以流涎咽唾,況親食之耶!」(大概意思就是說葡萄可以用來釀酒,比鞠櫱還甜,容易讓人醉,但醒酒十分容易。光看在眼裡聞到味道就讓人流口水,何況能親自喝到呢?)


  連番和廣武郡的治中從事史、別駕二人互敬幾杯后,張駿才深深地吐出一口酒氣,十分舒服的樣子。


  周嚴看在眼裡,大概是忘不了老本行,出言勸誡道:「少將軍,酒乃害人之物,切不可迷戀!」


  「······」


  「······」


  不光是張駿一臉無奈地看向周嚴,連治中和別駕二人也露出了苦笑。


  「呵呵······」張駿放下酒杯,疑惑道:「酒多飲卻是傷身,可少飲也能活血。周使君怎能片面視之,言其是害人之物?」


  「哼!」


  本來心裡就不舒坦的周嚴彷彿是找到了宣洩口,當下冷哼一聲,開口道:「酒是谷中之精,少將軍飲了這幾杯葡萄酒,卻不知是多少葡萄才釀的出來······」


  他嘆氣接著說道:「如今四海板蕩,黎民受苦,天下不知有多少人還在忍飢挨餓,怎能用寶貴的糧食去造這等只為滿足口腹之慾的東西?」


  張駿聞言搖了搖頭,心道古人畢竟沒有學過系統的經濟學理論,自然是覺得釀酒會浪費糧食。事實上,自魏晉以來的酒政一直都是搖擺不定。有時候持周嚴之論者掌權,便會禁酒,反之則會弛禁。


  魏晉以來,酒政基本上沒有什麼創新之處。或禁或榷,各取漢代成法,並不統一。不要說一國之內,就是每個州郡之間,對釀酒的政策也大不相同。有的地方產糧,自然無所謂;有的地方缺糧,就管理十分嚴格。總的來講,實行榷酤(即不允許私人釀酒及買賣,全部由國家專賣的一種制度)的時間並不長,因為從王公貴族到平民百姓都愛飲酒,所以對酒的政策主要是實行稅酒制,當遇到災荒時才短時間酒禁。


  所以周嚴之見,只能說是衛道士們的一家之言,在全「中國」都愛飲酒的時代,主張徹底酒禁的人不能說鳳毛麟角,也絕對是少數。所以當他一出口時,才換來張駿和其部下的無言以對。


  涼州主要承襲晉時(西晉)酒政,主要推行的是既稅又禁的政策。一方面准許私人釀造、酤賣,另一方面則苛以重稅。不過再具體執行的時候,也少有例外。因為涼州地處河西走廊,此處乃是天下有名的糧倉和馬場,所以根本就不缺糧。【零↑九△小↓說△網】再加上張氏主政后,經過兩代三主的經營,社會生產力不斷提高,還真不差這點兒釀酒的糧食。


  所以張駿眼前的桌案上,不光擺放著葡萄酒,還有其他十幾種之多。估計青樓的主管想得也很簡單——伺候好了少將軍,只要讓張駿愛上其中一種,以後的銷路就不愁了。


  雖然周嚴的話很掃興,但張駿今晚還要多多倚仗他,於是便打算開個玩笑結束這一話題。


  只見其隨意地舉起一樽酒,在琉璃杯中微微搖晃著,說道:「使君,晉永興三年(304)朝廷大赦,先惠皇帝大酺五日,成為一段佳話,至今還有許多人追憶當時的情形。飲酒是一樂事,又何必錙銖必較呢?」


  不料這周嚴倔脾氣上來了根本不打算給大晉皇帝面子,直言道:「惠皇帝若是能夠禁酒勤政,也不至有日後的永嘉之亂!」


  張駿被他這一句話嗆得夠嗆,心道這貨簡直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永興元年(304年),就在晉惠帝和天下萬民縱酒狂歡的時候,在左國城(今山西離石)卻發生了一件影響深遠的大事,那就是漢化匈奴貴族劉淵率領部眾起兵,並逐步控制了并州部分地區,自稱漢王。其後,不可一世的大晉帝國便走上了窮途末路。兩年後,晉惠帝死,司馬熾嗣位,是為懷帝,改元永嘉。同時,劉淵遣石勒等大舉南侵,屢破晉軍,勢力日益強大。又兩年,即永嘉二年,劉淵正式稱帝,四年劉淵死,子劉聰繼位。次年(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劉聰遣石勒、王彌、劉曜等率軍攻晉,在平城(今河南鹿邑西南)殲滅十萬晉軍,又殺太尉王衍及諸王公。旋攻入京師洛陽,俘獲懷帝,殺王公士民三萬餘人。


  可以說,永嘉之禍是這個時代所有漢人的傷口,周嚴以此作論,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張駿只好耐住性子反駁道:「使君,我大涼的糧食已經堆滿了府庫,有的甚至任其腐朽,如此這般,難道也不可用來釀酒?」


  周嚴搖了搖頭,正打算繼續爭論,守衛在外的周同卻大步走了進來,將其已經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堵了回去。


  只見這少將軍的親信部下行了一個軍禮后,高聲稟告道:「主公,郡守,廣武豪族趙氏等十幾家到了!」


  「傳!」周嚴大手一揮,發令道。


  周同卻是沒動,轉而看向張駿,見主公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才抱拳領命道:「諾······」


  片刻功夫,唱名報進之聲此起彼伏,一群衣著光鮮的老者遞次行入,紛紛行過稽首大禮后才在侍者的引導下跪坐在自己的軟塌上。


  這時,宋沛悄悄來到張駿身邊,於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


  張駿微笑點頭,清了清嗓子,場內便瞬間安靜下來。


  這宴會雖說是以郡守周嚴之名義舉辦,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天的主角乃大涼少將軍。不管在座的究竟是否把張駿放在眼裡,好奇之心總還是有的。這個年輕的郎君在匈奴之地轉戰千里,早就成了口耳相傳的英雄人物,如今有的人是第一次得見,有的是重新審視,皆時刻注意著張駿的一舉一動。


  不過,這少年郎君卻是沒有說什麼場面話,而是環顧場中諸人,開口對一個正跪坐在所有豪族座位前面的中年文士問道:「不知這位先生是何人?」


  那文士正是辛管事,只見他從容不迫地理了理衣衿,起身道:「回少將軍問話,在下辛璟,乃是······」


  沒等他把話說完,張駿就直接打斷道:「姓辛······廣武郡有辛氏一族么?」


  辛氏雖是豪門,但卻不在廣武,此地自然也就沒有辛家。


  宋沛適時出言道:「回主公,不曾有!」


  辛璟還欲出言解釋,張駿卻沒給他機會,笑道:「吾與周使君今夜設宴,就是駿想結交一下廣武之地的豪族名家,既然此人不屬廣武之門閥,那又有何面目堂皇居於諸位之首?」


  說罷,直接冷下臉來,揮手道:「左右,還不把這濫竽充數的狂生拿下!」


  ps:「濫竽充數」出自《韓非子·內儲說上》:「齊宣王使人吹竽,必三百人。南郭處士請為王吹竽,宣王悅之,廩食以數百人。宣王死,湣王立,好一一聽之,處士逃。」所以魏晉時期已被應用,不會造成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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