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張駿的新念頭
三月初的大城姑臧,嫩綠的柳枝帶著新發的黃芽在風中搖曳,宮闕的紅牆碧瓦與民舍的青白色屋頂相映成景。【零↑九△小↓說△網】風中飄來似有若無的花香,塞上江南的景緻美妙如斯,倘使遊人不知此處是何地,倒還真有可能當做水鄉。
姑臧城的形制不是傳統的方形,它有頭尾、兩翅,其狀若龍。又有龍驤大道地接周城的二十二門,經緯散布,暗合天文數術。在東城外,門洞不遠處的牌坊底下,行人如織。此處是姑臧的幾個商業區之一,平日里十分熱鬧。
就在這時,忽見城門洞那頭的大道上行人匆忙迴避,人們好奇地看去,只見一大隊儀仗護著一駕華麗的香車迤邐而來。不僅有騎著高頭大馬衣甲嶄新的騎兵護衛,還有許多宮女宦官,旗傘蓋牌等一應俱全。
在姑臧城內能有此陣仗的,肯定是張氏的卿女無疑。果然,路人都趕緊退避至道旁,恭敬地彎腰施禮。
「念奴······」
在一處十字路口,另有一隊人馬被堵在了巷子里。奇怪的是,這些人明明是漢人模樣,卻盡皆穿著胡服,披髮左衽,更有甚者直接剃光了頭頂,扎著辮子。
這一聲輕喚就是為首的一個年輕公子發出的,只見他生得唇紅齒白,和一身胡虜的打扮很不搭調。這人正是賈正道,他從另一個方向來,最終也要走上龍驤大道。
上品卿女就如同耀眼的中天之日,既給人溫暖,又讓人們敬畏。可在賈正道心裡,卻是想壓在身底下好生褻玩一番。自從上次因為姦殺幼女而被父親狠狠責罰過後,他著實安分了一段時間。但隨著年紀的增長,賈正道愈發討厭起經書禮儀,凡是師父不讓做的,他都有心嘗試一下。
賈正道不知的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雖然其母李氏已經下了封口令,但那事兒還是被傳了出去。如今旁人不敢當面嘲諷,其實私下裡早就盡人皆知。
就連此時坐在香車中的念奴,也曾聽閨蜜提及。她嫌車裡有些悶,便隨意抬手掀開了帘子。蔥白的柔荑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不似人間俗子。
可誰知剛剛將目光投到外面,便正好遠遠見到賈正道那淫·色的眼神,頓時一層冷汗冒了出來,又趕緊將帘子放下,生怕留出了半點縫隙。
念奴輕輕閉上眼睛,似乎在閉目養神。【零↑九△小↓說△網】她本就是白凈如玉的小娘子,近日又特地穿著素白色深衣打底,鏤空雕飾著淡粉色花邊的雜裾垂髾服舒展開來,隱隱蘊含著漢代風格,但又有所不同。前胸處領口開的更低了些,露出一片雪白。她的坐姿十分端正,似乎天生就帶有一種尊貴端莊的氣質,這是和張氏十幾代人的文化傳承分不開的。
今天是郊迎少將軍凱旋歸朝的大喜日子,不但張茂親自帶領文武僚屬出城,就連姑臧的百姓也結伴而來。既是為了慶賀涼州的赫赫武功,也是為了一睹少將軍的風采。許多平時里不怎麼出門的小娘子也紛紛走出閨門,三五相邀地準備了鮮花和瓜果,即便砸不到少將軍,若是能夠砸到一個威武的軍將也是好的。
「恭請郡主移駕······」一個女官跪在車旁,輕聲說道:「郡主,前面的路都被百姓堵住了,車馬一時間過不去,只能改乘肩輿。」
念奴點了點頭,心中也為駿弟如此受百姓歡迎而感到高興。當下便由女官扶著嬌弱的手臂,慢慢走下來。初春時間本應是十分涼爽才對,可因為人聚集的越來越多,竟有了一分夏天才有的悶熱感覺。
很快,肩輿被四個壯碩的軍士抬了過來,待念奴穩穩坐定,才慢慢舉起落到漢子們寬厚的肩上。肩輿配備了遮陽的傘蓋,再加上高度增加,瞬間便能感受到習習涼風。
另一邊,有一個小娘子也在家僕的陪同下往外面擠著。因為這小娘身材瘦小,所以在人推理反而比那健壯的家僕走得更快。家僕全力跟著,生怕自家的小娘被登徒子佔了便宜。
很快,小娘從東城外門鑽了出來,還興奮地輕輕跳了跳。旋即又發現惹來許多年輕男子的注意,便俏皮地吐了吐舌頭,踮起腳張望自家的僕人在何處。幸運的是,她成功地和忠心的僕人走散了······
張駿帶領一眾將士自官道上遠遠走來,前面是最威武親衛的和老卒,後面則緊跟著新軍以及輜重。遺民中被各家豪族買去的人又重新恢復了自由,但因為老弱眾多、又散在各處,一時之間很難重新聚集,張駿只得將其中的青壯全部強制徵調,編入軍伍,一時間麾下人馬增長到了一千五百人。
說實話,一次將廣武郡有頭有臉的豪族除個乾淨,沒有後遺症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也擔心怒斬豪族之事先一步傳到姑臧後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因此就要加快行軍速度,先行一步回到姑臧。到時候自己有大功在身,生米也煮成了熟飯,就算有人心懷不滿,說出來也起不到什麼效果。
張駿要打一個時間差,一方面讓周嚴在廣武郡封鎖消息,一方面則派出軍中偵騎,四下劫殺那些想要報信的。其實都不用張駿吩咐,早就已經有人替他在做這件事了。那些個等著上位的豪族們比張駿還要急,因為只有少將軍站住了腳,那些豪族大姓才不可能翻身!
至於那些移民老弱,乾脆就讓周嚴代為處理。反正經過一番屠戮,廣武郡地界之內已經沒有人再敢觸張駿的霉頭,因此他倒是很放心。
又考慮到要讓此次出征的功勞最大化,張駿便命遺民中各個村寨的領頭人跟隨,至於年紀太大跟不上的,就坐在臨時徵用的大車上。反正也是為了給姑臧百姓做做樣子,實地里怎麼安排只要和叔父張茂解釋清楚就行。到時候再讓這些遺老遺少們當著百姓的面哭拜一番,上演一出遊子歸家般的戲碼,不愁姑臧百姓看了不激動。
其實留下手尾在廣武郡,是因為張駿在殺光豪族宗主后突然有了新的念想——自己若是就這麼走了,不是平白替別人做嫁衣?既然已經將廣武郡的反對勢力掃除一空,何不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