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師道徒
好不容易打消了宋沛、閻曾和索孚的顧慮,建城事宜就被提上了都督府的工作議程。【零↑九△小↓說△網】
按照張駿的構想,都督府並不建在現有的郡城內,而是在外尋一處妥善地點興造。待都督府建成后,再用城牆將舊的郡城和都督府囊括在內。同時,城內還要重新規劃坊市結構,舊有的郡城將打造成商業區,而新建的地方則成為住宅區。新城的規制拋棄了傳統的四方形,而是類似於六邊形。,極具西方棱堡的特點。
沒錯,新城在規劃中就是充分參考了西方文明中的城防經驗,儘可能的擴大城牆本身的攻擊面積,在弓弩的廣泛使用下,形成了交叉火力網。只要敵人敢蟻附宮城,來多少人就葬送多少人!
張駿並沒有同宋沛等三人離開,而是留在了軍中。先是參軍陳珍彙報了一番軍械兵甲的分配情況,又談到了侍衛司向各級軍佐派駐護衛的事情。由於護衛從親信變成了陌生人,所以軍中的意見很大。但張駿並沒有遷就,而是強硬地堅持這一決策。
軍權必須要存在有效的監督,否則一但某一將領坐大,就會造成不必要的損失。這既是完全掌握軍隊的必然要求,同時也是對將領的愛護。張駿不想給別人滋生慾望的土壤,這樣大家就都能夠善始善終。至於他們是否能領悟到這一點,張駿並不擔心,領悟不了的人必將會淘汰出團體,他的腳步不會停留在原地。
等到陳珍走後,周同才走了過來,靠近張駿一不遠的地方小聲稟報道:「大都督,那個叫查林的刺客全都招了。」
「哦?」本來張駿已經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見周同神色嚴肅,心知可能事情又有了變化,便認真道:「說罷,他又吐了什麼新東西出來?」
周同道:「查林是賈氏的人不錯,但他還有另一層身份······」
「另一層身份?」張駿微微一怔,心裡警惕起來,問道:「是哪家哪姓亦或是哪一國的人?」
周同低聲道:「天師道!」
「什麼?」
對於天師道這一民間宗教,張駿並不陌生。它本是由道教創始人張道陵所創立,並著寫《老子想爾注》,為後期道教發展打下了基礎。隨後,又由其孫張魯改革教團,待曹操拜其為鎮南將軍后,道教才開始向北方傳播。張道陵的四代孫張盛,又將傳教的地區從青城山遷至到龍虎山,至此道教也開始向中國的東南地區發展。
東漢末年時,益州牧劉焉死,其子劉璋繼位,以張魯不聽調遣,盡殺魯母家室,魯遂據漢中自立。東漢王朝因忙於在東方剿殺黃巾余部,無力西討,乃採取懷柔策略,委張魯為鎮南中郎將,領漢寧太守。於是,張魯藉機在巴、漢地區推行正一道,並建立起****的政權。
在當時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的情勢下,張魯以天師道據險自治二十多年,在政治、思想、軍事等方面實踐著農民階級渴望的理想王國,這在我國歷史上不能不說是一種進步的嘗試。
但是,任何一個王朝都絕不會允許有這麼一群農民劃地自嗨,於是在獻帝建安二十年(215年),曹操鎮壓了黃巾余部之後,親率二十萬大軍進攻漢中。張魯在陽平關防線被破后,自知力不能敵,遂率眾降曹,從此張魯政權不復存在。然而,由於張魯的降曹,天師道傳人及其徒眾並沒有受到多大損害,得以保存實力,繼續在民間從事活動。
但在張駿的記憶中,天師道並沒有向西域發展,而是在大江以南的東晉及後來的南朝頗有作為。難道歷史記載的並不准確,天師道已經把觸角伸到偏遠的西土了?
其實這也由不得他不緊張,因為天師道在歷史上可是出了名的「起義」專業戶。
首先,繼張魯在蜀漢割據之後,惠帝永寧元年(301年),李特又在天師道的支持下,率領天水、略陽、扶風、始平、武都、陰平六郡流民數萬人,在益州綿竹(今四川省德陽東北)起義。起義軍大敗西晉官軍及地主武裝,進圍成都。惠帝太安二年(303年),李特陣亡,其子李雄繼起,於次年攻下成都,自稱「成都王」,又次年改稱皇帝,國號「大成」,史稱「成漢」,如今是大涼的鄰國。
其次,再看江南。天師道不僅擁有廣大下層民眾,而且得到了上層豪門士族的崇奉,出現了許多著名的天師道世家,如琅琊王氏、孫氏,陳郡謝氏、殷氏,高平郗氏,會稽孔氏,義興周氏,丹陽許氏、葛氏、陶氏,東海鮑氏等,他們還共尊錢塘人杜子恭為首。等杜子恭死後,其弟子琅琊人孫泰繼為道首。
如果大家以為天師道在南方很安分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零↑九△小↓說△網】安帝隆安三年(399年)十月,孫泰的侄子孫恩利用司馬元顯徵發「樂屬」引起八郡騷動之機,率眾起義。元興元年(402年),孫恩戰敗,與其部下數百人投海而死。其妹夫盧循率領義軍余部,轉戰浙江、福建、廣東、廣西等地,堅持鬥爭近10年。義熙七年(411年),盧循在交州戰敗,亦投水而死。
這是天師道策動的最大的一次農民起義。這次起義,參加的群眾有數十萬,歷時十三年,縱橫千里,給腐朽的江南世家豪族勢力以沉重的打擊,加速了東晉王朝的滅亡。
當然,所謂的歷史功績都是後世宣傳的,在當時,天師道徒組成的軍隊和德日法西斯並無區別。千萬不要以為農民起義是一件多麼正義的事情,事實上他們對歷史和百姓造成的傷害要遠遠大於那麼點後市宣傳中的意義。扛慣了鋤頭的農夫被裹挾強迫著耍起了大刀,造成的結果是災難性的。
每遇一城,天師道軍必定屠城。他們將東晉的官吏剁成肉泥,煮熟后逼迫其子女吃。還有婦人篤信長生之道,竟將自己剛誕下的嬰兒作為補品直接吃掉。如此瘋狂的舉動,沒有半點進步意義可言。
所以當張駿聽周同稟報說那個查林竟然是天師道徒的時候,一股冷汗從後背冒了出來,如果讓涼州有了造反專業戶的根基,那無異於自掘墳墓!
周同還要繼續彙報,張駿連忙擺手止住:「小心隔牆有耳。」
周同當即閉口不言,也警惕地看向四周,好在沒發現附近的兵卒有什麼異動。
二人來到中軍大帳,清退了所有文吏后,張駿又令侍衛將大帳團團圍住,不許任何人靠近。這也不怪張駿突然這般敏感,實在是他太明白被宗教洗······腦後人會變成什麼樣子。既然賈氏都已經被天師道滲透了,那麼誰能保證他的都督府和征虜軍內就沒有天師道徒?
更何況,征虜軍大部分是從災民、流民中招募的,而災民和流民,恰恰是邪······教組織最好的生長土壤。甚至在一瞬間,張駿已經想衝動地對征虜軍內部開始進行審查了。
不過他畢竟不是剛剛穿越來的愣頭小子,審查的念頭在泛起的一瞬間就被放棄了。他明白,自己絕不能自亂陣腳,征虜軍絕大部分人必定是忠誠可靠的,即便已經混入了天師道徒,他們在沒有得到指示或涼州沒有動亂的情況下,也絕不會輕舉妄動。
但也不要忘了,明年劉曜就會率軍來犯,那時候正是西土陷入恐慌的關鍵點,如果不把大涼的天師道在匈奴入侵之前解決掉,恐怕會有大禍降臨。
周同並不知道張駿已經在內心進行了激烈的思想鬥爭,他等到一切都安排妥當,確定不會有人偷聽后才道:「大都督,據查林交代,先元公遇害一事,和天師道也有牽連!」
先元公,說的就是張駿死去的父親——大涼的前任統治者張寔,因為張寔的謚號為一個「元」字,所以就被尊稱為先元公。
「說清楚!」張駿頓時眉頭緊皺,一股怒意積聚在胸口處。看來這天師道不但要禍國,還和自己有殺父之仇!
當年有一個京兆人劉弘,擅長旁門左道之術,客居在涼州的天梯山,在山穴中點燈懸挂鏡子取亮,用來迷惑百姓,跟從他受道的有一千餘人,就連張寔身邊的人也都崇奉他。
在這些人當中,張寔的帳下閻沙(《資治通鑒》作閻涉)、牙門趙仰(《資治通鑒》作趙卬)都是劉弘的同鄉,劉弘對他們說:「上天送給我神璽,將在涼州稱王。」閻沙、趙仰竟然對他的話深信不疑,暗中與張寔身邊的十多人密謀殺害張寔,奉擁劉弘為君主。
幸好張寔的弟弟——張駿的叔父張茂得知他們的計劃,請求誅殺劉弘。於是,張寔就命令牙門將史初拘捕劉弘。
可史初竟棋差一招,他還未到劉弘處,閻沙等人就懷藏兇器入內,把張寔殺死在外寢。那劉弘見史初到來,對他說:「張使君已經死了,為什麼還要殺我?」史初發怒,把他割掉舌頭后關了起來,在姑臧城的街市上處以車裂的酷刑,並誅殺劉弘黨徒數百人。
張寔如此被害,這才有了後來左司馬陰元等人認為張寔的兒子張駿年齡幼小,於是推舉其弟張茂繼位。
這件事在涼州家喻戶曉,早已不是什麼秘密,而且多年過去,就快要被人漸漸淡忘了,沒想到今天卻從一個賊人的嘴裡被重新挖了出來。
周同見張駿臉色難看,便斟酌著字句小心道:「大都督,據那查林招供,妖人劉弘本是天師道徒,專門負責涼州及西域的教事。原本按照計劃,天師道在涼州是沒有作亂打算的。可誰知那妖人劉弘膽大包天,竟打起了自立的主意,所以才會害了先元公。」
張駿在帳內來回踱步,片刻後站定了開口問道:「他的同黨在何處?」
周同搖了搖頭道:「具體的就連他也不知情,天師道徒相互之間傳遞消息,都是在固定的地點留下信息。他已經被抓了這麼久,就算有同黨,肯定也早就潛逃了。」
「啪!」張駿鬱悶地一章排在桌案上,惱怒道:「還有別的么?」
「查林說,他知道有一位身份特殊的天師道徒就在您的身邊,不過具體情況並不清楚。」
「吾身邊?」張駿驚訝道。
「是······」周同微微低下了頭。
張駿沒料到自己身邊也會有卧底,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以他的身份,沒卧底才不可能。但卧底會是誰呢?「身邊的人······身邊的人······」他默默念叨著,眼前閃過無數張面孔來。其實這個範圍已經被縮小了,能稱得上是身邊人的,總共就那麼幾個而已。
「都督,會不會是那查林故意這麼說,就是為了讓咱們自亂陣腳。」周同疑慮道。
「不排除這可能······」張俊微微點頭,命道:「審訊還要繼續,直到什麼也問不出來為止。」
「諾!」周同躬身領命。
「還有!」張駿突然想到了什麼,吩咐道:「問問那個查林,天師道是否對我進行過刺殺。」
「都督,您懷疑是天師道所為?」周同道。
一直以來,無論是姑臧城內的刺殺還是金城內的刺殺,都是懸案,張駿一點線索都沒有,所以並不能斷定是哪一個勢力做的。不過既然天師道冒了頭,多問問也無妨。
張駿說道:「仔細審問一下天師道細作的詳情,我們既可防範,又可借鑒。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諾!」周同道:「大都督放心,末將一定問的清清楚楚。」
「今天的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張駿深深看了周同一眼。後者連忙道:「末將明白······」
ps:「樂屬」:東晉時對免除奴隸身份為佃客者的稱呼。《晉書·會稽王道子傳》:「(司馬元顯)又發東土諸郡免奴為客者,號曰『樂屬』,移置京師,以充兵役。」本來,這一政策解放了奴隸,看起來是好的,但其實被解放者卻要充當兵役,等於是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更深的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