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不會虧待你
PS:晚上還有一更。「中華」一詞此事已有,晉桓溫《請還都洛陽疏》:「自強胡陵暴,中華盪覆,狼狽失據。」
王騭得到吐延的親口許諾,心中大喜,兩人又交談一番,說的都是中原風物,直到日落偏西,王騭才起身告辭,從容不迫地走出王宮。他的神色十分淡定,但剛一進行館,就迫不及待地找來了隨從。
王騭臉上泛著紅光,慌著磨墨,將伏俟之事寫了奏章,派人快馬追上大都督報喜請功去了。
晉興郡內,文臣武將一片道賀。
竇濤道:「起初大都督驟然下令殺姜德,臣聽聞后還有些擔憂,原來大都督早有深謀遠慮!」
馬魴淡定道:「殺的又不是吐延的兒子,吐延犯不著為了姜氏反叛朝廷。他此時反叛朝廷,沒有一點好處,吐延並不傻。」
竇濤點頭道:「那姜德犯的本來就是死罪,不殺反倒失了朝廷威信;殺之亦不到影響大事的地步。該殺!該殺!」
人們七嘴八舌道:「吐延不過是番地小王,原本就該仰仗朝廷恩惠。姜德犯事在先,處以死······刑既名正言順,又正大光明,不殺怎麼維護王法?那姜聰管束兒子不嚴,任其胡作非為,也有不教之過!」
「對對,朝廷在大義道理上站得住腳,吐延絕不可能因為這種事就反。他若要反,無論怎樣都會找借口起兵;若不反,絕不會因為一個羌族就反。」
「雖說大涼不願對吐谷渾輕動兵戈,咱們想拉攏他們,可吐谷渾又何嘗不想借大涼承認名分地位,以提高威信?他們若不求得大涼的寬容厚待,一旦開戰,又能討得什麼好處?」
眾人說得頭頭是道,稱頌張駿。
張駿坐在那裡,不置可否,他沒吭聲卻給人一種胸有成竹、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氣勢。
實際上張駿此時心裡也特別高興,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回頭一想,吐延確實犯不著因為這麼一個矛盾就完全撕破臉,但是事情沒有結果之前,誰能斷定?
穩住了吐延,張駿南巡的目標就算已經完成了大半,他可以放心大膽地回廣武郡去了。
他這時才開口說道:「王騭此人兩番為使,功勞很大。」
眾人對此沒有異議。
就在這時,一個文官走進來,拱手道:「稟報大都督,下官等剛收到姑臧急報。」
「拿上來。」張駿道。
侍立一旁的周同親自走下去,從文官手裡接過書信,送到張駿手裡。張駿展開一看,立刻抬頭鎮定道:「大將軍已經啟程,不日便到廣武!」
大伙兒聽罷又是一陣議論,皆興高采烈。因為大將軍此次東巡的目的明面上有兩個,一是檢驗少將軍主持一方軍政的成果,二是對前番東征的有功將領進行封賞。前者,廣武的成就有目共睹;後者,東征十分順利,人人有功。所以無論怎麼看,都是一件值得大家高興的事情。
張駿又看了一遍,把奏報遞到周同手裡,輕輕揚了一下頭,示意他讓諸文武傳視。
張駿內心卻有些焦慮,因為只有他明白叔父此行的真正目的是要和劉曜面對面地交鋒。不過古人講究喜憂皆不行於色,張駿還做不到十分完美,但盡量當眾不要太誇張就行,這樣更顯得淡定從容,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馬魴大聲道:「下官在姑臧時就聽聞廣武郡有種種神奇之處,和各郡皆有不同,大將軍也早就想一睹風貌。東征大捷之後,諸位人人有功,這次與吐谷渾結好,又解除了大涼南方的隱患。此乃三喜臨門,下官為大都督賀!」
諸文武也紛紛附和,一番歌功頌德。
張駿當眾說道:「大業尚未功成,諸君仍需努力。只有驅除胡虜、光復中華,才值得大賀一番!」
諸文武一齊拜道:「大都督英明,吾等必將勠力同心,光復中華!」
張駿此時情緒興奮,忍不住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背著手踱到窗前,昂首從容,一副躊躇滿足的樣子。
大堂外陽光滿地,今日的天氣十分晴朗。張駿抬頭看去,只見藍藍的天空中飄著朵朵白雲,幾隻不知什麼品種的禽類在空中翱翔,只看到翅膀的影子在廣闊的天幕下扇動。
青海之行雖有坎坷,但終究還算順利。即便有匈奴汗國大軍壓境,他卻沒有半分緊張的情緒······
張駿沒有在晉興郡多做停留,在和竇濤徹夜長談,敲定了改編晉興郡府軍的事宜之後,就率領龍驤軍火速奔向廣武郡。
廣武郡的新城此時已經初具規模,通體的石灰築造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白色,所以民間此時又稱廣武郡城為「白城」。城內十字主幹大街上,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正在迤邐而來,許多騎兵護衛著一頂黃綢裝飾的大車。
慕容明月就在這輛四駕大車上,她的對面坐的是張駿。慕容明月滿臉的憔悴之色,路上也是一言不發,很冷落張駿。她穿的還是從家中帶來的衣裳,彩色如霞的緊窄翻領衣裙,頭上戴著皮帽子圓弧冒頂,飾上的飾極少,倒是耳朵脖子手臂等地方有金銀飾物。
比漢服更緊窄的衣裙卻能讓慕容明月凹凸有致的身段愈凸顯。張駿的目光不經意地從她坐著的髖部和腿上掃過。慕容明月看在眼裡,撇了一下嘴,瞪圓眼睛看著他。
張駿不動聲色地嘆了一氣,語重心長地說道:「夫人莫要太任性了。」
「什麼是任性?」慕容明月終於開口。
張駿道:「你做的那事兒,死了姜德是小,險些挑起戰爭讓千萬人死於非命,這就是任性。」
慕容明月抿了抿唇,說不出話來。她的神色有些黯然,確實對那事還是比較後悔的,她沒料到後果那麼嚴重!
但她嘴上還是不服輸,說道:「便是想拿大帽子壓我。」
張駿沉吟片刻,又道:「沒外人時,我可曾與你計較?但在世人面前,咱們的一切言行都代表了國家,千萬不要由著自己。」
張駿已經得到了慕容明月的身子,心裏面就柔軟很多,也不想過多計較,好言問道:「夫人這幾天好些了么?」
慕容明月嘆了一聲,自從那事兒之後她就一連疼了幾天,連路也走不得。可偏偏又要趕路,再加上心中鬱悶,身體已經憔悴了很多。
回想這半月來的種種事情,給她的心裡造成很大陰影,思前想後,也不得不陷入自責。她聲音低落地說道:「我是不該由著性子,答應與德哥兒逃走。我本以為不過是件小事,就算被抓回來,也沒人能把我怎樣。」
她說著說著聲音有些哽咽了:「我若懂事一些,德哥兒就不會······」
張駿看慕容明月梨花帶雨的模樣,也有點心疼。雖然她還是在為姜德的死難過,但張駿已經是勝利者,實在是對一個死人產生不了威脅感,心胸也就開闊起來。安慰道:「夫人忽然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是情有可原。那姜德劫掠大量財物,本就是死罪了,和你沒有太大關係。」
慕容明月聽罷有些詫異,抬頭打量著張駿:「你對德哥兒那麼狠毒,為何對我如此寬容?我要是不答應德哥兒,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張駿不置可否,笑著對她道:「因為你是我的夫人,就算犯錯也是我管教不嚴。姜德的事以後不要再提,你就安心隨我生活,我不會虧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