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緣生緣滅之間
「放心，我以後不會餓死，也不會死在外面，雖然看不見，但不代表我什麼都做不了，你想的太多了！」張道一回應，沈夢瑤的想法瞞不過他，人的思維存在太多共通性。
以他現在的智慧，在心裡略微一琢磨，就大概猜到了沈夢瑤是個什麼想法。
沈夢瑤的擔心，也正是他之前心中種種情緒的根源，不過，這些擔心，已經不再是擔心的東西。
活下去其實不難，難的只是活的是否好罷了，張道一對於物質其實並沒有什麼追求，就算活的再艱難，只要他的思維還能運轉，便還能修行。
對張道一而言，只要可以修行，便足夠了！
他方才降服自己的心靈，靠的就是對於修行的執，對於修行的願！
「像我這麼優秀的人，就算瞎了，照樣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至於我們，是真的不合適，不要貪慕我的男色，我註定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張道一開著玩笑，直接把沈夢瑤逗笑了，這一笑，空氣中，那原本沉重的氛圍，頓時消散於無形。
「對了，我昏迷多久了？！」
見得氣氛緩和，沈夢瑤的心情開始好轉，張道一才出言問道。
「醫生說你三天之內應該都醒不過來，結果你才三個小時就醒過來了，你練的究竟是什麼武功，身體素質竟然這麼變態？！」沈夢瑤回應，總感覺情況有些不對。
正常的流程，不是應該張道一受不了失明的打擊尋死膩活，自己出言安慰開解的么？結果到了她這裡，事情完全反了過來。
剛才她說的照顧張道一的話，有幾分是真情實意，也有幾分是為了安撫張道一的情緒，真要她做到那一步，可能性不大，畢竟報恩的方法有很多。
哪知，張道一與她想的完全不一樣，彷彿瞎的不是張道一，而是自己一般。
「三個小時，那還好，我的手機還在不在？！」張道一問。
「你的手機已經撞壞了，你是要聯繫什麼人，用我的吧！」沈夢瑤說道，張道一的手機就帶在身上，而她的裝在包里，所以沒有摔壞。
「好！」張道一點頭，並道：「幫我撥通一個號碼，175……」
電話接通，張道一開門見山的說道：「若雲姐，我被車撞了，現在在聖星醫院……」
「我馬上過去！」
電話里，傳出一陣清冷的聲音，恍若仙音，不帶半點人間煙火。
「那是你姐姐？！聽聲音好像是個大美女誒？！」待到張道一掛了電話，沈夢瑤問道。
「不是！」張道一搖頭，「是一個朋友，比我年長，所以我管她叫姐。」
「這樣啊！」病房裡，安靜了下來，誰都沒有說話。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房門直接被打開了，沈夢瑤抬首望去，一個穿著月白色長裙，眉目如畫的女子走了進來，女子身上有種大安定的意味，好像是一尊駐世大菩薩。
看到這個女子，沈夢瑤都生出了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雖然她也算是一個美女，被許多人追求，但在進來這個女子面前，她卻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醜小鴨一般，任何地方都是完敗。
難道世界上真的有仙？！第一次，沈夢瑤心中出現了這種在她自己看來，都不切實際的念頭。
「若雲姐你來了！」
還不待沈夢瑤說話，坐在病床上的張道一，直接說出了來人的身份。
「他這麼會和這種人扯上關係？！」
這一刻，沈夢瑤心中生出了濃濃的不真實感，這還是那條一直跟在他身後，只會喊666的鹹魚么？！
沈夢瑤看的出來，眼前這個女子身份肯定不簡單！
「你現在身體怎麼樣？！」
沈若雲問，直接無視了一旁的沈夢瑤。
「身體問題不大，只是肋骨裂了四根，在被車撞到的瞬間，我用了太極的混元勁，卸去了大半的力道，只是在落地的時候，頭磕到了花壇上，使得大腦受了損傷！」
「現在我的頭裡有塊淤血，壓迫了我的大腦，這是我失明的根源！」
張道一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身體狀況。
「太極混元勁，你突破了？！」
雖然是問，但沈若雲卻是用的肯定的語氣。
太極混元勁，是一種技巧，勁力入化，處處成圓，張道一本身沒有這份修為，不過在危機關頭，激發身體潛能，卻是強行用處了這種技巧。
要不然，張道一恐怕會傷的更嚴重！
「不只是突破，你身上竟然出現了幾分非生非死的意味，難道你悟道了？！」
突然，沈若雲把握住了一些東西，言語之中有訝然，也有幾分理所當然。
二十年後張道一是何等成就，她是知道的，悟道對張道一而言並不算什麼。
但張道一悟道悟的實在是太快了，張道一的天資她也知道，算不得優秀，但經過一次劫難，竟然直接出現了幾分非生非死的意境，這種進步太過駭然。
「是不是悟道我不清楚，我只是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根源！」張道一說著，直接將剛才自己的心靈變化過程，一一說給了沈若雲聽。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聽完張道一的話，沈若雲一愣，隨即便明白了，自己缺少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她太聰明了，學什麼都會，一路幾乎沒有任何瓶頸的，就修成了非生非死的境界，她沒有自己的道，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而修行。
一直以來，都是因為老和尚叫她修行她才修行，就連破入涅槃，也是老和尚希望她修成涅槃，她才去追尋涅槃之道。
從一開始，她就不是一個真正的修行者！
她的修行，是別人給她的，裡面沒有自己的執，自己的念，這是她的缺陷，若不勘破，這輩子，都不可能涅槃。
不過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尋到，又是另一回事，但這無疑是個好的開始，在張道一身上，沈若雲找到了方向。
另一邊，沈夢瑤卻是聽的雲里霧裡，完全不知道這兩個人在說些什麼。
……
一個月之後，沈若雲走了，在張道一身上，她已經得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接下來的路，只能她自己一個人走。
「你就不挽留一下，你若是挽留，她未必捨得走？！」老樹下，沈夢瑤看著穿著一身白衣，氣質安寧祥和，好似一尊佛陀的張道一，言語之中，有些不解。
「因緣聚散，相見是緣，別離也是緣，過去不可追，未來不可求，唯有現在！」張道一輕輕的說著，身上的氣息越發虛無縹緲。
「有而不執，才是正道，挽留，不過是慾望作祟！」
說話之間，張道一的目光越來越澄澈，不可思議的蛻變發生在張道一身上，這剎那之間，張道一死了，也活了，生死變化，這便是非生非死！
沈夢瑤是第一個感受到張道一身上的變化的，這一刻，沈夢瑤情緒有些低落，她感覺，自己好像永遠的失去了一些東西。
「真我唯一，一念永恆，一界為聖，則界界為聖，此道同，此理同！」
張道一目光洞穿虛空，一股緣生緣滅的意境，出現在他身上。
「一夢之間，我終為我！」
……
「涅槃不過是開始，你承我九印，涅槃不過是一個開始！」小院之中，張道一負手而立，聲音好像是剛打出來的山泉，清靜而幽冷。
「那個世界，究竟是真還是幻？！」
沈若雲輕聲問道，身上綻放的心靈光輝，甚至使得周遭的光線都微微扭曲。
「真還是幻，你心中不是已經有答案了么？何須問我！」張道一微微一笑，並未直接回答。
沈若雲看著張道一的背影，心中有些恍惚，二十年前那個平凡的少年，與面前這頂天立地的身影開始重合。
「緣生緣滅之間，便是……」
沈若雲心中想著，隨後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