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古殿堂
寬闊殿堂內,項焱悠然轉醒,一身不蔽體的麻布衫下,軀幹十分精瘦,如風乾的肉條,似飽經枯風侵襲。
但膚色不再飢黃,一身肉體充滿了健康紅潤之色,這便是神芒帶來的脫胎之變。
此時,他雙目赤紅,緊緊盯著那道地裂,似乎還未反應過來,目無表情的臉上,凝出幾分掙扎,起身想離開,卻身形不穩,腳下步伐錯亂蹣跚。
在眉心處,有一枚印記在閃爍,發出絢爛之光,是一顆古老繁奧的符文,如星星神火燃燒,大有燎原之勢。
倏地,一股溫意盪出,自輝芒散發的眉心印記,遊走在筋骨血脈中,蠕潤肉軀,溫熱舒暢之感徐徐散發,令全身毛孔噴發舒張,渾身舒泰之極。
驚異的,全身舊的血肉被燃燒,新的血肉又在迅速滋生,整具肉軀持續地在發生不可思議的蛻變。
就像鳳凰涅槃,腐朽與殘缺於火精中湮滅,生機與真全於浴火中萌生。
他感覺身體和以前大不一樣,依舊骨瘦如柴,卻充滿了力量,蘊藏著一股極其磅礴的生機。
雙臂輕輕揮舞間,虎虎生風,如精鐵鑄就。而且背脊上不再疼痛,皮鞭抽打的道道傷痕,彷彿已經徹底癒合。
「成則溯道三千,敗則凡塵百載!」
項焱默默念叨這句話,回想先前的點點滴滴,似乎明白了其中之意。
三千大道,始於足下,非歷經百劫難以成就,挺過灼熱炎漿與詭異神芒的雙重摺磨,不但生,還會得到無上好處。
否則,就同那些橫陳的屍骨,只是享受百載悠悠歲月的紅塵凡者。
「往事不堪回首,既然上蒼允我新生,便不辜負這一番美意!」
有了新的希望,項焱雙眸明光湛湛,隱隱有光暈流轉,清澈如天湖,深邃似渺渺星空。
只微微體察,便發現自己的五感六識比往常增進了許多,耳聞常人無法辨識之音,目及常人無法企及之境。
深吸一口氣,識海中刷地明亮清澈起來。
眉心印記一閃,頓時,九轉千回,如蜘蛛網般交錯縱橫的甬道,包括深淺不一的礦洞全部清晰地映襯在腦海里。
但心中仍有些失望。
儘管體格變化巨大,卻並未能一舉開闢血海,破入武道,他仍然還處在武道修行前的築基階段。
而守衛都已經修成精元,所以他還得小心行事,不然難以逃離古礦。
不過,有所奇遇已是天大造化,項焱並不貪心地還指望有更多奢求。
除了太初古生靈的傳說,他還聽過不少鯉魚躍龍門的故事,凡人得奇遇而脫穎超凡,最終崛起成就萬古,這樣的例子多得不勝枚舉。
世上,還有另外一些傳說,關於隱秘的古老傳承,不出世的神秘宗門,他們以極其特殊的方式秘擇傳人,挑選門徒。
這些宗門傳承的選擇也往往出乎人的意料,都是一些很不起眼的少年,卻最終驚艷世間,挑起宗門大梁,延續香火,再將宗旨教義傳遞至下一代。
「命該如此,還是上天對我的諷刺?」
項焱搖頭苦笑,他生來便具聖人之資,本不屑那些無根無據的流傳,哪曾想,白駒過隙,世事萬千,想不到光芒褪盡后,卻正得所謂的流傳而脫胎換骨。
唏噓感慨一番,項焱收回思緒,回望那道輝芒暗淡地裂,不禁疑惑,「甬道迷陣,古殿是何人所建?何時所建?」
那簇魂火的主人是誰?這柄殘劍又有何奇異?地裂之下到底是什麼?這種種疑團令人匪夷所思。
儘管急切地想揭開謎團,但真相究竟幾何,尚不得而知,一時也無從追尋。
而且,這座奇異殿堂是被封印在甬道古陣之後,如果是古殿之主有意為之,那它必然是不能見世的。
或許,正如流傳那般,這裡曾是古老傳承或者神秘宗門的道場,衰落不顯於世,但一直在尋找傳人。
只是,殿堂寬闊,除了地裂和殘劍外,卻空無一物,甚至讓人心生奇異,彷彿整座古殿本身就是大能之士祭煉的一件器具。
越是猜想,越覺得不可思議。
地裂之外,那些曾經泣血如瀑布的石壁,深深吸引了項焱的注意力。
此時,石壁上如潮的血紅色早已褪去,但並沒有回復原先的黝黑之色,而是散發著淡淡的青色冷光。
「咔咔……」
項焱伸手觸摸,冰冷的石壁如蛋殼破裂,一層薄薄脆脆的黑色石皮瞬間脫落,濃郁的金屬氣味,轟地透過石壁瀰漫而來。
「這是青銅?」
青幽冰冷的金屬光澤刺空,景象驚人,只是一小片區域,漫射的青光就將整座殿堂照映得青青涼涼。
然而,此後的情形更是驚人,讓他瞳孔收縮,身體發僵。
那些尚未脫落的黑色石皮開始自動湮滅,如雲煙消散,冷冽青光四處漫射而來。
「青銅古殿!」
項焱驚呼,赫然發現,整座殿堂都是青銅鑄成,被埋裹在一座巨大的古礦中,隱藏在古陣之後。
青銅壁面上,布滿了古老的刻紋,都是一筆一劃的簡單勾勒,並不繁奧複雜。
但能真切地感受到,這些刻紋充滿了至真至純的道義氣息,隱隱中有神秘的力量流轉。
項焱凝神觀摩,眉心的印記光澤明滅,光暈映射在青銅刻紋上,交相輝映,激發淡薄的道韻,令人驚嘆。
但是,僅僅凝神掃了兩眼,項焱頓時覺得頭暈目眩,身形不穩,彷彿心神都要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儘管十分狼狽,但就在心神觸動青銅刻紋的剎那,項焱感受到了一股荒古氣息,彷彿跨越時光長河而來,既親密又柔和,但太過強盛,以他的力量層次,還無法與之相觸。
「是我修為不夠,境界太低!」
他垂頭喘著粗氣,不敢再凝神觀看古殿牆壁,暗自下定決心道,「既然是劫后新生,那就放下所有包袱,忘記過去,從頭開始。」
至此,儘管所知所見還只是冰山一角,任他再冷靜也不敢否認,這座古老的殿堂來頭不小,興許就是一處絕世寶藏。
可惜的是,世上能人太多,既然項焱能發現此地,那麼古殿遲早會現世,儘管有甬道迷陣守護,也難保證迷陣不會被破解。
一旦消息走漏,無數豪門強族會趨之若鶩,為爭奪古殿而血腥征伐,那時青銅古殿也不再屬於他。
從古殿得到新生,順其自然地,項焱隱隱中將青銅古殿視為己有,所以他心中突生緊迫之感,要儘快強大起來。
而在眼下,沒有食物,他根本不能長居於此,唯有逃出古礦,覓得安全之所,才能開啟武道之路。
但是,血虎守衛實力不俗,體內早已凝生血精,開闢血海,而一些統領級之人修為更高,早已精元破真,能衍化玄法攻擊,極其兇悍。
項焱雖然脫胎換骨,肉身之力驚人,但修為並未提升,想要逃出去,何其的難。
他拾起那柄黝黑殘劍,靜靜思索對策。
……
時間流逝,已至半夜,古礦場上人頭攢動起來,礦奴紛紛走出礦洞,結束一天的苦役。
「最晚的賤奴都出來兩個時辰了,這個傢伙怎麼還不出來?」一名中年血虎守衛不快,在礦洞外來回踱步。
「其他兄弟們都喝酒去了,就你我還在這裡吹冷風!」另一名守衛語氣更為不悅,他相對年輕,但臉上一道斜長刀疤,顯得面目猙獰。
今晚是他倆當值,負責回籠礦奴。
「等這個賤奴出來,不抽得他皮開肉綻,難解我心頭鬱氣!」
「都過了這麼長時間,八成是死在裡面了。」中年血虎守衛自顧地猜測,「這小子也吃了好幾頓腐食,其它人都死了,就他還活蹦亂跳的,估計今天到頭了……」
刀疤臉守衛聞言一愣,「死在裡頭了,要不要進去看看?」
「沒有特質的防護衣甲,只穿鱗光鎧闖進去,對肉身的傷害太大……」中年守衛明顯猶豫,臉色更加難看,「礦場每個月集中清理屍體,再等一兩個時辰,等確定他真死在裡頭了,我們就可以交差了。」
「這麼等下去不是辦法,我他娘的還想去湊湊熱鬧呢!」
年輕的刀疤臉武者急了,不想再乾巴巴地候著,眉頭一擰,道,「我去看看,這一進一出要不了多長時間,就算遭炎毒侵襲,休息一兩日就能運功排盡!」
中年守衛斜睨,而後叮囑道,「如果那小子還沒死,你出出氣倒無所謂,只是要下手輕點,別再弄死了……」
「我心裡有數,這個月下手太重,已經弄死好幾個了,再失手把這小子也殺了,監事大人可不會放過咱們,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刀疤臉嘿嘿一笑,旋即朝礦洞深處呼呼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