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第246章 沈家有女終長成
輿論對千歌搜索的討伐,以及由此牽扯出來的私營醫療資本黑幕,一時間佔據了主流。
眼看各路媒體和政府都聞風出動了,掛靠在華海市廣電台旗下的《餘罪》欄目,也跟風找了一回大大的存在感。
周日晚間的節目內容,起初並沒有什麼新穎獨到之處,只按部就班的闡述了醫療資本和千歌搜索是如何狼狽為奸的作惡流程。
在這裡,應該有許多人會困惑,為何在負面報道不斷的情況下,仍有許多病患陷入這張謊言和欺騙構建的蜘蛛網。
要知道,除了那些對輿論新聞不太關注的基層百姓,受害群體中,仍不乏許多受過高等教育的青年。
「關於這個問題,我個人也深表疑惑,這年頭,稍微有點理智和常識的人都該明白,有病就該去正規大醫院,怎麼還會上當受騙呢?」欄目主持人一步步的將話題引入關鍵點:「這裡面,除了政府監管的缺失,資本利益的貪婪,想必還有一些值得剖析的問題,為此,我們採訪了一位相關的受害病患,通過他受騙上當的經歷,得出了一個很可悲也很無奈的事實!」
畫面一切,轉到了採訪現場,採訪對象是一個打著馬賽克臉的年輕人,而採訪記者,赫然是宋大少的私人助理小袁佳。
雖是臨時客串,但小袁佳的專業水準和技巧卻是滴水不漏。
「你患的是什麼病,能否跟我們透露一下?」
「強直性脊柱炎,一種遺傳病。」
「光聽名字,似乎不是很嚴重。」
「我開始聽醫生這麼說,也以為是普通的炎症,打幾天消炎藥就好了,後來一了解,才知道這是一種治不好又死不了的絕症,早期是關節疼痛、肌肉僵硬,等嚴重了,就是脊柱和關節活動受限,接著變畸形,到了最後面,就是駝背和癱瘓了!」
「一輩子都要忍受這樣的病痛,還治不好?」
「沒錯,只能控制,無法根治,說是現代醫學都沒有搞清楚病因,而且治療費用很高昂,一種進口針能壓制炎症一段時間,打一次就要好幾千,還有概率遺傳給下一代,得了這個病,很可能意味這輩子完了。」
「那你又是怎麼會遭到醫療詐騙的呢?我剛了解過你的學歷,研究生畢業,按理說辨別能力應該不錯的。」
「……只能說病急亂投醫吧,換了你是我,這麼年輕,肯定不甘心這輩子就這樣了,後來我每天都在網上翻查各種相關的病例治療。」
「然後搜索出的結果,把你引去了一家資質有問題的醫院?」
「那倒沒有,我知道千歌搜索一直都有競價排名,也知道花錢進搜索前列的醫院,大多存在著一些貓膩問題,不能輕信。後來是在強直性脊椎炎的貼吧里,看到有一個病友說自己看了一個醫生,基本好全了,我跟他聯繫了幾次……怎麼說呢,當時是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他還一直鼓勵安慰我,我就放鬆了警惕,按他給的信息,找到了那家武警醫院的醫生。」
「武警醫院?公立醫院?」袁佳一下子面色凝重,掐住了關鍵的信息節點。
「是公立醫院,但那個科室和醫生,是不是公立的,我就不敢打包票了,也怪我當時急著想治病,又看是公立醫院的牌子,就粗心大意了,加上那醫生講得頭頭是道,說他們醫院從美國某大醫院引進了一套生物免疫療法,一個療程做下來,治療率高達90%。」
「這個療程要多少錢?」
「十萬!後來他可能是看我沒什麼錢,就說可以先做半個療程,加藥物要六萬塊左右,起碼能抑制病情惡化,我心想如果能一次性治好這病,多花點錢也沒什麼,就準備先做半個療程試試看。」
「結果你現在情況怎麼樣?」
「剛開始打針吃藥,好轉了許多,但過了半個多月,又惡化了,去找那醫生,解釋說是必然過程,持續治療就會恢復,結果一直時好時壞,等半個療程結束了,他讓我再做,否則就要前功盡棄了,我當時挺猶豫的,繼續治,又要一大筆錢不說,還未必能治得好,但如果放棄,前面的錢就要打水漂了,後來我爸媽坐不住,跟外面借了錢,可就在去交錢的路上,原來給我治病的醫生打來電話,問我最近怎麼都沒去複查……多虧了他這個電話,我才不至於繼續上當受騙。」
「具體是怎麼一回事?」
「那醫生聽了我說的那什麼生物免疫療法,電話里就說這是騙子,讓我先去他那裡,我也發現了問題,就回了原來的醫院,那醫生看到我拿出的葯,就說都是些普通的消炎鎮痛葯,他還怕我不信,給我聯繫了他在燕京積水潭醫院的老師,是這方面的老專家,他一聽就反問我,如果真有這麼管用的療法,醫學界還會把這病視為不治之症?」
「如果說那家武警醫院和那個醫生是誑騙你的話,那麼先前在貼吧現身說法的病友,也有嫌疑了?」
「應該就是一夥的,只能說這些騙子的套路太深了,利用病人對生命健康的渴望,沒有希望還要給你希望,當時就容易會失去辨別力!」
最後的這句話,無疑說到了根子。
這些醫療騙子,就是抓住病患絕望的心理,拋出一跟虛無縹緲的救命稻草,一步步的設套牟取暴利!
袁佳並沒有發表觀點,隨即畫面一切,轉到了那家所謂的武警醫院。
「根據記者調查了解,涉事的武警醫院資質健全,是一所三級甲等綜合性醫院,許可證顯示是武警部隊單位對外有償服務許可證,但是當記者前往負責受害人治療的免疫診療中心,卻發現已經停診了,並有保安在外值守,記者嘗試跟醫院內部人員了解情況,均是無可奉告或不甚知情!」
隨著袁佳的這段總結語,畫面又切回了演播室,只見主持人侃侃而談:「事情到這一步,基本已經挺明顯了,千歌不止在醫院搜索排名方面存在問題,連相關疾病的貼吧,看來也藏匿了觸目驚心的黑色產業鏈,讓人防不勝防,至於這些黑色產業鏈究竟是如何形成且運作的,此次,本欄目專門請到了國內赫赫有名的醫療企業,青茂醫療集團的業務經理沈一弦現身說法!」
一石激起千層浪!
本該抓緊良機置身度外的沈一弦,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竟然又主動站回到了這個風頭浪尖上!
最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她這次的現身說法,談及的內容,還是和自家事業息息相關的黑色醫療內幕!
這簡直是無法理喻的自黑行徑!
但面對袁佳的採訪,沈一弦毫不避諱的揭露了民營醫療市場的巨大丑聞。
「沈經理,根據目前掌握到的線索來看,涉事的武警醫院免疫診療中心,應該就是被承包性質的吧?」
「不是應該,是肯定,這其實是國內醫療界很普遍的現象了,除了一些專科醫院有冒充公立醫院誑騙患者的嫌疑,另外,像解放軍、武警還有一些縣市級的公立醫院,都存在著許多私人承包性質的門診,而省級以上的大醫院,則基本不存在此類情況。」
「這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呢?」
「原因很多,總結下來,無非因為一個錢字。比如,解放軍、武警以及縣市級醫院,在體制轉型之前,主要的財政來源都是靠政府補助,他們本身的病源相對不多,後來一改制,普遍入不敷出,這就給了一些不法從業者的可趁之機,科室承包現象,在他們這些醫院中最為普遍。而省級以上醫院,則恰恰相反,一來法規不允許他們外包科室,再則,他們也不缺病源,又醫療資源富足,沒必要貪圖這些蠅頭小利。」
袁佳點點頭,沉吟片刻,拋出了一個很『不懷好意』的尖銳問題:「這次是承包科室的問題,那對於先前青茂旗下的那家耳鼻喉專科醫院,造成了肖金順罹患空鼻症,間接導致他的自殺身亡,對此,你作為集團高層,是怎麼看待的?後續又準備採取什麼應對措施?」
沈一弦深深嘆了一口氣,滿臉悵然的道:「對於這事,我本人和青茂集團,都深感歉意和遺憾,目前還在全力配合相關部門的調查,如果核實有什麼過失和責任,我們會無條件承擔,對相關責任人員嚴懲不貸……事實上,在此次事件中,確實暴露了我們集團在管理上的漏洞,我沒推卸責任的意思,但必須借著這個機會解釋清楚一點,那就是那家耳鼻喉專科醫院,其實只是掛了青茂的牌子,經營上並不受到集團總部的管轄。」
「反正如今青茂飽受坊間的指責和抨擊,我也不怕自曝家醜了,集團旗下的醫療機構,性質或多或少有些差異,好比一些企業的直營店和加盟店區別,而那家耳鼻喉專科醫院,大體就是加盟店的性質,他們和總部的關係,無非是醫療資源共享、定期上繳合作費用……這是財務明細,你們看到了,他們的財務完全是獨立的,並不納入青茂這邊。」
隨著沈一弦攤開的財務報表,鏡頭也跟了上去,從這些材料可以看出,這家耳鼻喉專科醫院確實是獨立於青茂集團之外的私人機構。
「但光憑這些,並不能說明你們在肖金順的死亡上毫無責任了。」袁佳顯得『不依不饒』,「而且,你們所謂的直營店性質的醫療機構,就完全是清清白白的么?」
「我說了,我沒推卸責任的意思,錯了就是錯了,任罰任罵。」沈一弦非但沒躁,反而很誠懇的自省起來:「為此事,集團高層已經連續召開了許多場會議,研究怎麼解決這個癥結。在這裡,我提前宣布,即日起,青茂集團將全面改制,旗下所有醫療機構,都必須完全納入集團總部的監管,若是有不服從的機構,我們將直接解除合作關係,勒令對方摘掉青茂的牌子。因為經營理念的分歧,已經有幾位股東撤資退出了,雖然引起了諸多動蕩和矛盾,但我和大多數高層領導都會秉承堅定的信念和決心,寧可忍受劇痛,也要剔除附著在身上的腐肉!絕不容許欺詐病患的情況再度發生!」
「至於青茂旗下的正規醫療機構,實力和口碑究竟如何,還是以事實說話,大家可以去查任何一家青茂醫院直屬的衛計委機構,青茂醫院的醫療事故發生率,遠低於行業平均標準,甚至比公立大醫院更少,而成果建樹則是是斐然,治癒了眾多的疑難雜症,比如曾廣為人知的藝人文若罄,她罹患的是淋巴癌晚期,但經過我們醫院專家組的悉心治療,目前健康情況已經大為改觀,各項體征已經達到了正常人的標準,估計用不了多少時日就可以出院了,還有資助的那些困難病患,更是勝不勝數。」
「當然,無論這些青茂正規醫療機構的實力如何,但經過此事,聲譽必然大幅下滑,商家聲譽這東西,一旦毀了,再想修復就難了,我和集團一些高層已經達成了共識,哪怕要經歷漫長的陣痛期,也要朝著浴火重生的目標全力挺進,絕不能成為國內醫療行業的害群之馬!首先,我們會成立青茂醫療慈善基金,直接受衛計委和紅十字會監管指導,首批資助對象,就是空鼻症患者……另外我們還準備和保險公司合作,開賬戶存入巨額保證金,如果今後有患者在青茂的醫療機構遇到了欺詐和事故,一經核實,將獲得十倍以上的現金補償……」
等沈一弦陸陸續續的拋出了一堆反省改過的乾貨,袁佳的俏臉終於綻放出了些許笑顏,道:「可以看出沈小姐確實是一位很有擔當和魄力的巾幗女傑,以您勇於改正的態度,相信一定能挽回聲譽的。」
「一切都留給時間檢驗吧,最終能否挽回患者的信賴,暫時我就不奢求了。」沈一弦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反正我始終都會遵循我父親的教誨,清清白白的做人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