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第252章 得夫如此、婦復何求
縱然是鐵石險惡的心腸，但在親情的侵蝕下，仍舊難免會軟化。
沈國濤如是，宋世誠也如此。
兩世的錘鍊和洗禮，已經絕少有什麼人情世態能觸動他的心緒了，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一言一行，都靠理智操縱著，一度偏執的認為所有的感情，都可以用權勢和金錢來牟取。
事實上，除了母親季靜，他的婚姻、他的地位以及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以這種方式牟取來的。
手段極盡卑劣無恥、狠毒冷酷，崇尚典型的實用主義。
但，此時此刻，他忽然得知，有一個傳承了自己血脈的小生命，正在妻子的肚子里孕育著，除了各種情緒的起伏，同時還恍然意識到，自己的內心深處，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牽挂。
這份牽挂，讓他體會到了久違的欣喜和開懷。
似乎，生活從此平添了許多溫度。
以極輕極柔的動作，宋世誠仔細撫摸著沈孝妍依然纖細苗條的腹部，嘴角牽扯了一下，輕笑道：「真是特大號驚喜……」
沈孝妍含笑點頭，美輪美奐的嬌容，綻放出由衷的歡喜和滿足。
之前，雖然兩人如膠似漆，但她總覺得這丈夫的內心深處佇立著一堵牆，隔絕了諸多感情，還隱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兩人的靈魂思想，始終無法達到零距離的接觸。
甚至，看著他為達利益不擇手段的行徑，沈孝妍真怕他會迷失了自己、到最後難以回頭。
但現在，由於這個骨肉的出現，沈孝妍親眼看到了他純澈無暇的一面，這令她感到了無與倫比的欣慰。
如果這孩子的出現，能讓這丈夫恢復真我、恪守本心，那就真的堪稱是上天對她的最大眷顧了。
正滿室溫馨，誰想宋大少的中二病還在延續，冷不防的抬頭道：「那接下來要怎麼準備？」
沈孝妍睜圓了杏仁眼，旋即捂著櫻唇笑靨如花。
宋世誠說完之後，也覺得自己有些犯傻了，乾笑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養胎……這樣，我回頭讓袁佳聘請幾個經驗豐富的保姆看護給你吧。」
「你真是……都說別小題大做了。」
沈孝妍探手將他的上身扶正，嫣然道：「別忘了你妻子我是醫生，曾經也在婦產科輪崗過，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不過，可能再過一些日子，我要搬回去跟我媽住了，她實在不放心。」
「那也好，有她照料著我也放心點。」宋世誠知道自己這個准爸爸根本不合格，就只能盡量把養胎的重任交託給專業人士負責了。
沈孝妍又含情脈脈的端詳了他一會，笑道：「好了，你先去書房處理公務吧，別讓袁佳等久了。」
「讓她回頭再彙報吧，現在我先陪你。」宋大少貌似還沒摸夠癮。
「有的是時間陪，我就在這，丟不了。」沈孝妍又好氣又好笑，半推半勸，終於把人打發走了。
書房裡，袁佳正百無聊賴的坐在老闆椅上玩平板，聽到開門的動靜，立刻嗖的站起來，雙手背在後面，促狹笑道：「宋總，這麼快……我還以為要等到天黑呢。」
宋世誠翻了個白眼，走過來一屁股坐下，撇嘴道：「是不是太久沒扣工資，覺得枯燥乏味了？」
袁佳一扁嘴，微鼓著香腮，嘀咕道：「真要扣的話，我也沒意見，就當作給未來寶寶提前預支的紅包咯……」
宋世誠扭頭瞪了她一眼，又無可奈何的搖頭，這小辣椒本就機敏善言，又跟自己處久了，是愈發的有恃無恐了。
「說正事吧，那份計劃書研究透了吧？」
「喔，差不多了，我已經歸納總結出來了，請您過目。」
袁佳往平板戳了幾下，調出一份文檔，擺到了宋世誠的面前，娓娓講述了起來，最後總結道：「其實，我認為少夫人姐姐的這想法很不錯，要知道，健康產業在全球範圍內，都是最大的新興產業，像美國的健康產業，在國民經濟中佔比為18%，在加拿大和RB等國佔比也超10%，而我國目前只有4%-5%。隨著經濟水平提高和老齡化加速，健康產業必將成為國民經濟的支柱產業之一，不過……恕我直言，單純往養老基地發展，目前未必是一個合適的良機。」
宋世誠笑了笑，這妮子還挺有眼力的。
「隨著國內老年人口比例的日趨上升，養老行業必將是未來最熱門的行業之一，也將是最賺錢的行業之一！」
這是當初沈國濤發出合作意向時的原話，無疑對養老產業充滿了信心。
但現實是，養老產業是一個比較慢、比較貴、比較不賺錢的產業！
就拿最普通的養老院舉例子，宋世誠曾經了解過，不少養老院的負責人都過得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一來，內地的家庭文化和西方有很大差異，絕大多數的社會老人，更偏向傳統家庭的生活方式，甚至不少還跟子女同住，如果有老人去養老院，反倒意味著晚年凄慘，連子女都得扣上不孝的帽子！
再則，說句不好聽的，許多老年人都是高危群體，看護的級別，比孕婦還要嚴謹得多，沒事還好，萬一在養老院出個什麼頭疼腦熱、跌倒磕傷，那麼養老院的責任就大發了，再如果出了人命……呵呵，甭管有沒有責任，負責人都得先把賠償金給籌集起來。
宋世誠就聽過一個案例，一個老人家養育了兩子兩女，到最後卻沒有一個願意和老人同住，結果被送去了養老院，一開始還好，後面子女們卻由於分攤贍養費而起了矛盾，都沒再去探望，連養老院的費用都停掉了。
而養老院還算有良心，繼續照顧著老人，豈料沒過多久，老人由於鬱鬱寡歡再疾病發作就走了。
這下子，他的子女們全都出現了，領著一大幫子親朋去懟養老院，又是嚎啕罵街、又是拉橫幅討說法，事後，在社區和有關部門的協調下，以養老院賠償了幾十萬而了結。
算一算，那位老人給養老院的收益，恐怕連十分之一都遠遠不夠。
最後，老人養老是一個長期的過程，賺取利潤，也是講究細水長流，短時間內，單單收回成本就是一個嚴峻考驗，哪有給老人家的心臟安幾個支架來得輕鬆快速暴利。
即便青茂的養老基地主要做高端市場，收費高昂，但能有經濟承擔力的老人終歸是少數，一旦床位空置率高了，盈利鐵定是無望了。
因此，在這個社會環境下，如果單獨搞養老基地，必然是穩賠不賺的買賣！
但沈國濤和沈一弦還是執意往這方面發展，難不成這對精明狡猾的父女倆都犯了中二病？
恰恰相反，沈家的算盤可是打得嘩嘩響的！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現階段，養老產業，更多的還是一個概念，市場條件遠未成熟。」宋世誠悠悠道：「但你也該明白，他們的目的可不是做什麼公益養老，他們貪圖的是這個噱頭的附帶價值。」
袁佳的妙目一閃，試探道：「是想靠這噱頭去資本市場圈錢？」
「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們手裡的籌碼，已經足夠去做大這塊蛋糕了！」宋世誠考校起了袁佳：「現在，青茂和風華已經緊密綁在了一塊，手裡攥著醫療、養老、保險和房地產四大產業，換做是你，會怎麼利用這些籌碼牟取最大最快的利潤？」
袁佳抿嘴沉思了良久，遲疑道：「一體化發展？」
宋世誠含笑默認。
這四大產業，看似關聯不大，但如果組合湊在一塊，形成一個生態鏈，那蘊含的商機，簡直難以估量！
老年人有三怕：怕死、怕病、怕孤獨
怕死怕病，有青茂的醫療實力去保障。
怕孤獨，那就把這些老人引流向養老基地。
另外，針對費用問題，還可以趁機兜售壽險、病險和意外險。
最重要的是，在養老基地周邊，能夠繼續開發商業地產，譬如酒店、娛樂城、高爾夫場和度假村等。
雖說如今房地產業不景氣，但這些商業地產的利潤依舊豐厚，而開發商業地產，正是風華集團的強項！
目前，在竣工的養老基地周邊，青茂和風華早已逐步在圈地了，只等著萬事俱備，就把這個聚寶盆給做起來！
換言之，一個老人，只要他涉足了這四大產業中的一環，就有不小的可能會融入到整個生態鏈里，持續給青茂和風華創造收益，環環相扣、缺一不可。
因此，即便養老基地暫時賺不到錢，只要能靠這個噱頭，帶動其他三大產業的發展，那也夠回本了。
而且，千萬不能忽視，青茂的養老基地只建在了最發達的四大城市，至於其他二三線城市，除非已經嘗到了大甜頭，否則很長時間內都不會涉足，規避了最大的風險。
「當然，養老產業現在盈利狀況不好，不代表以後也這樣，別忘了，任何領域，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往往發財的概率最高。」宋世誠侃侃道：「尤其是我們國家，經濟水平和人均壽命穩步提升，但老年人口日趨龐大，導致子女的贍養壓力成倍增加，空巢老人現象更是屢見不鮮，養老問題，必然會在未來的某個節點密集爆發，這一系列的因素，也必然會倒逼國內養老事業的革新，提前布局，未嘗不是一個良策。」
「而且，國家在養老事業方面的壓力相當嚴峻，人力物力財力普遍匱乏，從陸續發布的紅頭文件可以看出，政府亟需社會資本的介入，政策的支持會越來越大，比如這四個養老基地的營建成本，還抵不上這一家風華酒店，還不算未來減免的稅收，只要我們積極響應政府的號召，在其餘商業領域，也能獲得不小的補償，偶爾再買通媒體抹黑公立養老體系，賺錢是板上釘釘的。」
袁佳越聽越驚嘆，等消化完這精妙的商機操作，感慨道：「這世界最長的路，看來還是資本家的套路。」
宋世誠莞爾一笑：「還是那句話，往往套路才得人心……不過，我忽然發現，你現在對這些卑鄙骯髒的套路，是越來越習以為常了。」
袁佳一怔，喟然苦笑。
是啊，她對這些卑鄙骯髒的套路乃至惡象，是越來越習以為常了。
原先的她，是一個三觀正得不能再正的文藝女，甚至是嫉惡如仇，以至於剛被宋大少強綁住的那段時間，她沒少背地裡咒罵賤人，還得違心的同流合污。
但隨著相處久了，耳濡目染了太多人世間的醜惡，袁佳恍然發現，相比這個蠅營狗苟的世道，這個公子哥所做的惡，已經稱得上是『善良』了。
哪怕是曾被她敬重的葉天，一旦被逼到了末路，一樣會喪心病狂、窮凶極惡，盡顯人性的自私自大和自我！
而眼前的這位，絕對稱不上是好人，手段有時比那些惡人更加殘酷陰毒，但不得不說，他所做的惡，都很有水準和分寸。
也正是靠著他獨特的作惡方式，剷除了數不勝數的罪惡，避免了更多無辜群體的不幸。
或許正應驗了當初他的那段金句：戰勝罪惡的往往不是正義，而是一個更強大的罪惡！
往小了說，袁佳也得承認，原以為會飽受虐待羞辱的助理生涯，令她獲益良多，成長了、懂事了、幹練了，就連那龐大的債務，宋世誠也從未作梗刁難，頂多偶爾拿來擠兌一下，相比她一家舉步維艱的那段歲月，眼前的待遇，已經相當仁慈了。
還有這惡少對妻子的愛護……這一切，袁佳都看在了眼裡，有時不免會羨慕和嚮往。
得夫如此、婦復何求？
感觸一起，袁佳又思忖一會，正色道：「宋總，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我希望能卸下助理的工作，專心從事媒體方面的事務，我覺得這才是我嚮往的發展平台。」
宋世誠挑了挑眉頭，見她說得異常認真誠懇，大約明白了她的念頭，正要權衡一番，可腦海里忽然傳來的系統提示音，令他驚詫之後立刻神情凝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