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來自東方（上）
清晨。天空一碧如洗，陽光溫暖明媚，空氣澄澈清新。在這個國家生活，你經常會忘了它竟然是世界上工業最發達的國家這個事實。不得不承認，在環境保護方面美國做得確實出色，相比之下，華夏在這一塊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李銘城站在前院的草坪上，呼吸了一口不含工業廢氣、pm2.5含量指數極低的新鮮空氣，然後開始活動身體，做熱身運動。等感覺到渾身上下的筋骨都活動開了，李銘城在草坪上打起拳來。
李銘城練的拳挺有名的，華夏國術界有句說法，「文有太極安天下，武有八極定乾坤」，前者基本上是個華夏人都聽過，後者差點，但也還好，起碼經過華夏一系列講述民國時期國術大家的電影宣傳后，不少人還是有所耳聞。李銘城練的就是八極拳。
教李銘城這套拳的是李銘城在江贛省一個偏遠山村的奶奶家鄰家的孤寡老人。老人姓張，名字叫什麼他自己都忘了。據村裡上了年齡的人所說，張老年輕時是走過長征的老紅軍，經歷過八年抗戰，因為有一身超人的武藝，所以被分配給一位日後成了華夏開國十大元帥之一的大人物當警衛員，後來在一次突出日軍包圍的作戰中為了掩護大人物傷了右腿，便從一線戰場退了下來，留在這個已經安定的小山村養傷。新華夏成立后，那位大人物曾派人過來慰問他，想把他接到燕京去，但性子耿直的張老認為自己沒文化身體又有殘疾，以不想去做閑人為由拒絕了，首長拗不過他，便讓他留了下來。
張老本來有個妻子，但是那個妻子實在是個苦命的女人，解放前家裡條件窮苦，身子本就不太好，又經歷了六十年代那場大動亂，終究沒能熬過去，還沒來得及為張老生下個一兒半女就撒手人寰了。之後張老沒有再娶，於是就這麼地孑然一人。
李銘城爺爺奶奶看張老孤身一人實在可憐，便讓自己的一個孩子認了張老作乾爹，這個孩子就是李銘城的父親。從那以後李家人沒事就會去陪張老聊聊天送點自家種的蔬菜，過年吃團圓飯也會拉上張老一起。張老因為沒有孩子，對李銘城老爸李德賢視如己出，連帶著對李銘城也是好的沒話說。
李銘城是早產兒，小時候身體不好，就是個病秧子，李爸李媽為此三天兩頭地往醫院跑，各種營養品也沒少買，但就是不見好，偶然有一次回老家，張老知道了這個情況，沉思了一會，對李爸爸說，讓小城跟我學拳吧。李爸李媽一合計，哎這個可以有，強身健體嘛。於是小李銘城就開始跟張老學拳。
按張老的說法，八極拳是硬拳，李銘城身體底子太差，不能練猛了，只能學學皮毛，要不反而傷身，適得其反。李銘城就把它當廣播體操一樣練。幾個月後，還真有成效，李銘城原本皮包骨頭的小體格開始見肉了，小毛小病什麼的也沒了，甚至比一般孩子強壯幾分。李家長輩大喜過望，當時就讓李銘城給張老磕了幾個響頭，叮囑其把張老當親爺爺對待。
雖然李銘城只學了個八極拳的架子，但也別小看，收拾個小流氓還是沒問題的，一打五不好說，一打二一打三可以試試。只不過前世李銘城高中時心野了，讀書都沒了心思哪還有心思練拳？就漸漸丟下了。
現在李銘城撿了起來重練，為的不是別的，決定了以後走演藝這條路，還是個華夏人，指不定日後碰上個武俠片動作片什麼的，練套拳，拍起打戲來起碼能有點底子不是？
雖然隔了十多年沒打，但畢竟是從小練到大，而且重生之後這具身體可沒荒廢了武藝，還保留著對拳法的肌肉記憶。第一遍還有點生，第二遍略顯磕巴，等李銘城打到三遍之後，看起來就像模像樣虎虎生風了。
李銘城在打拳的時候黛西就在一邊看，看了一會她突然跑進屋裡，幾分鐘后她拿著她那個家庭dv跑了出來，往李銘城跟前一站，對著他就拍了起來。
李銘城很是詫異，忍不住好奇地去看她，尋思這瘋婆娘又整什麼幺蛾子呢？注意力散了，手上練著的拳就也走了樣。
「哎呀你好好練你的，別老看我，懂不懂什麼叫職業素養啊！」黛西不高興了。
李銘城恍然大悟，噢，原來她在拍她那個短片呢。
不過燈光道具啥的就不談了，這不但沒有劇本，連個主題策劃也沒有，想到哪拍哪，隨心所欲的，關鍵攝影機都這麼寒酸，拍出來東西那能看么？
李銘城想自己應該是碰到了一個假導演系學生……
幾遍拳打完，出了身臭汗，李銘城歇了一會喘喘氣，就慢悠悠往屋裡走。
進了屋，李銘城準備脫掉身上沾滿臭汗的運動服，上衣卷到一半突然想起屁股後頭還跟著一個尾巴，連忙把衣服放下。
「哎哎，這個不能拍啊。」
正盯著線條明朗的馬甲線雙眼放光的黛西不幹了，「有什麼不能拍的？我是導演我說了算！」
「那你拍你自己去吧。」李銘城可不慣著她。
「我錯了！」黛西一下就蔫了，「不拍了不拍了。」
一邊收起dv機，黛西一邊沖拿著衣服走進洗浴室的李銘城皺了皺鼻子。
「大男人還害什麼羞，有本事你一輩子別游泳啊！」
…………
沖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李銘城準備去市中心。
很多事一旦養成了習慣就很難再戒掉，雖然泰勒跟他說過了不會再去，但是李銘城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每天都要去市中心那條街轉一圈。
李銘城知道自己在期望著什麼。他管不住的不是自己的腿，是自己的心。
今天情況有些例外，李銘城不再是一個人，黛西也跟著來了，還有她那個寶貝家庭dv。
路上黛西拍了一段鏡頭，李銘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壓下了想吐槽這位極其不專業的導演兼攝影師的衝動，安靜的做一個鏡頭前的美男紙。
到了老地方，街道依舊乾淨明亮，不遠處的音樂酒吧里還在放著一成不變的鄉村音樂，那個賣冰激凌的移動攤位也還在，只是那個抱著吉他唱歌的靚麗女生換成了滿臉滄桑鬍子拉碴的大叔。
李銘城在離大叔幾米遠的地方駐足，雙眼沒有焦點不知道在看哪。
看來她是真的不會來了。
「你在想什麼？」身後黛西突然問道。
李銘城愣了愣，回過頭去，發現黛西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拿起dv開始了拍攝。
遲疑了幾秒，李銘城最終還是決定說實話，「在想一個人。」
「男生女生？」黛西又問。
「女生。」這一次回答的很快。
「女朋友嗎？」黛西笑著問。
「不是，」李銘城也笑了，「只是朋友。」
「那你喜歡她嗎？」
李銘城一愣，想了更長一段時間，然後緩緩道：「應該……有那麼一點兒？我也不清楚。」
「哦。」黛西點點頭。
接著兩人四目相對無言沉默。
黛西突然又問：「剛剛在來的路上，你唱的那首歌叫什麼？」
「什麼？」李銘城沒反應過來。
「那首華語歌。」黛西提示道。
「哦，你說那個啊……」
「能再唱給我聽一遍嗎？」
「在這？」李銘城表情很怪異。
「嗯。怎麼，你害羞嗎？」黛西道。
害羞？李銘城兩世為人還真不知道害羞是什麼狀態，當時就深吸了幾口氣清了清嗓子。
「我開始了啊。」
見鏡頭后的黛西點了點頭，李銘城直接就在納什維爾市中心的街頭無伴奏清唱起來。
「……
一盞離愁孤單佇立在窗口
我在門后假裝你人還沒走
舊地如重遊月圓更寂寞、
夜半清醒的燭火不忍苛責我
一壺漂泊浪跡天涯難入喉
你走之後酒暖回憶思念瘦
水向東流時間怎麼偷
花開就一次成熟我卻錯過
誰在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
歲月在牆上剝落看見小時候
猶記得那年我們都還很年幼
而如今琴聲幽幽我的等候你沒聽過
誰在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
楓葉將故事染色結局我看透
籬笆外的古道我牽著你走過
荒煙漫草的年頭就連分手都很沉默
……」
一個舉著dv拍攝的女生，和一個唱著他們聽不懂歌詞但能分辯是華語歌的大男孩。納什維爾市中心的行人都紛紛駐足停下來圍觀這個奇怪的景象，連那個賣唱的絡腮鬍大叔也停止了「工作」。雖然他們聽不懂李銘城唱的是什麼，但是起碼傳入他們耳朵的旋律被大腦搜集處理后反饋的信息是好聽、舒服的，所以李銘城唱完后，圍觀的群眾中自發地響起了善意的掌聲，期間還夾雜著鼓勵叫好的英文。
李銘城就沖他們微笑，像個完成自己表演的藝人般沖他們微微鞠躬致謝。
「雖然剛開始有些奇怪，但不可否認，聽完后感覺還不賴。」仍在拍攝的黛西點評道，「對了，這首歌叫什麼名字？」
李銘城剛想開口回答就愣住了，他突然想不出來該怎麼給黛西翻譯《東風破》這個低調奢華有內涵的名字。
最後他實在沒有辦法只能生硬地直譯告知黛西。
黛西聽完后翻了個白眼，「好吧，名字比歌更奇怪。」
李銘城就很囧，周董我對不起你！
「不過確實挺好聽的。」黛西接著道。
「那當然，」李銘城趕緊抓住機會替周董挽回顏面，「這可是華夏風，裡面包含了我們華夏五千年特有的文化積澱和歷史底蘊！」
「華夏風？」黛西摸了摸下巴，「這個名字不錯，比剛剛那個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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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李銘城做的中餐晚飯，李銘城和姑姑姑父坐在電視前看新上映的《越獄》。
黛西突然從樓梯口探出個頭來，沖他招手：「李奧，上來一趟。」
李銘城不明所以地走過去，剛走上樓梯黛西就不耐煩地一步跨過來，拉起李銘城風風火火地衝進了她的房間。
把李銘城按在書桌前坐下，黛西又哼哧哼哧地跑出去，十幾秒后抱著泰勒送李銘城的吉他哼哧哼哧地沖了進來。
把吉他往李銘城懷裡一塞，盤腿在床上坐下，黛西舉起充好電的家庭dv，對準李銘城那張一臉懵逼的帥臉。
「最後，給你個自我展示的機會。」黛西道，「要唱我沒聽過的哦。」
原來是這個啊，還以為要關上門做什麼羞羞的事呢，白期待了！
「哦——」李銘城點了點頭，然後欣然應允：「沒問題。」
又到了圈粉的時間啦！
李銘城對著鏡頭露出明媚的笑容，輕輕撥動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