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我好想你

  窗外的陽光恰巧照在陸城身後,暖光的線條令他整個人也變得柔和了許多,少了以往的陰沉和凌厲。彷彿他本就該坐在這座大樓里,成為眾人口中的「陸總」。 

  其實,陸城能夠把黑扭成白,才是他真正厲害處。 

  黑的世界,並不是永遠都在黑暗裡的,一旦洗成白,又有誰還會說你只是個混混?又有誰敢看不起你?由此看來,其實黑和白之間,是有個灰色地帶。它比黑白兩邊更加要廣,更加能夠包容。陸城的圈子,或許就是這個灰色地帶。 

  可是有一個道理永遠不會變,黑就是黑,再洗也不會成為真正的白。 

  聶雲楓收住遊離的心神,回到現實,垂下視線靜待。等過一會,陸城把最後一個文件批閱過後,才抬起頭來看了兩人一眼,淡聲道:「坐吧。」 

  阿列沒坐,只是恭聲道:「城哥,雲楓有事想跟你說,我先去外面。」在得到陸城的頷首后,拍了拍聶雲楓的肩膀,給他使了個眼色,就拉開門走了出去。 

  聶雲楓心中劃過暖意,明白阿列是想留空間給他跟陸城,可以好好談談,甚至是攤開來談一些實質的事情。一抬眼就對上陸城幽深不見底的眸,並沒有避讓視線,就這麼坦然直視著。陸城忽然笑了起來,「雲楓,阿列很看重你。」這是肯定句。 

  有些意外他的開場白是說阿列,很快收斂眼底的訝異,只淡淡道:「我知道。」不想過多糾結阿列與自己的關係,直接攤開講:「城哥,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陸城眸光一閃而過,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中。 

  門外,阿列隨意地坐在候客區的沙發上,雙手撐在兩旁,看似很松懶的樣子,但其實他的神經卻保持高度集中,這是每當身處陌生環境里應有的本能。直覺周圍有一些視線時而投注在他身上,裡面有探尋,有疑惑,有.……鄙視。他因為長期跟在洪爺身旁,遊走在地下黑市,城哥這邊的人鮮少有認識他的。 

  尤其是這個公司,他更是很少過來,偶爾那麼幾次也都是晚上過來找城哥說事。他坐在這裡,與整個辦公室的氛圍是格格不入的,渾身的蕭殺暗黑氣息和此處的明亮光潔,成了鮮明的反差。若不是城哥要見雲楓,他還真不願意到這種大公司裡頭受人冷眼。 

  但既然洪爺走了,那麼勢必以後就跟著城哥了,這樣的事定是經常會碰到。城哥也不止一次提過,他必須要好好「包裝」下,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成天就知道打打殺殺。其實像他這種沒文化的人,就算「包裝」過,也渡不了金。徹底染黑了,要怎麼走入這種正常人的世界? 

  就算想走進,文化上的差異也會令人覺得低人一等。對聶雲楓存好感,其實更多的是因為他們的身世相似,都有一個不算光彩的過去,都沒有受過好的教育,都有一些不為人知的苦楚。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所以也能感同身受,看著現在的聶雲楓,就像是看著曾經的自己,而那時他有城哥拉自己一把,自然也想在這種關鍵時刻拉雲楓一把。 

  總不能看著認定了的兄弟走上不好的道路吧。也不知道他和城哥談怎樣了,但只要他能放下成見投誠,相信城哥絕對會重用他的。聶雲楓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黑市中可塑造的人才,既有勇又有謀,且為人義氣,即使城哥,看得出也是很欣賞他的。 

  一隻手搭到了肩膀上,阿列立即回神揚手去擒拿,卻被躲了開去,一回頭見是聶雲楓,直覺站起來問:「怎麼樣?」細看他的神色依舊清冷,不由心下微沉,難道談綳了?卻見聶雲楓幾不可見的輕點了頭,不由大喜,「談成了?我就說嘛該如此的。走,出去撮一頓慶祝。」 

  即使已過了午時,但兩人到現在都還沒填肚子呢。阿列搭著他肩膀,往電梯走去,因他走得急,步伐要比聶雲楓快了半個身子,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男人嘴角的苦澀,甚至眼底帶著些莫名的情緒。 

  坐到車上事,阿列還在起動車子,聶雲楓忽然道:「去星城吧。」 

  「星城,不是剛從那出來嘛,現在去也沒人,那是夜總會,不到晚上基本是沒什麼客人的。而且那裡也沒餐廳,都是些酒,今兒可不能再喝酒了。」難得醉上一回可以,不能天天都醉生夢死的,那樣周而復始,就會失去本能的警覺。 

  聶雲楓沉吟了下,問:「到晚上那個唱歌的就會來了?」 

  阿列頓時大笑起來:「原來你是想女人了!怎麼,那妞功夫很好,把你伺候得舒服?行,咱晚上再點那妞的台,你要喜歡,把那妞給包下來都沒問題。」 

  聶雲楓跟著淺笑,卻沒反駁他的話。 

  接下來就是一整下午的遊盪,對他們來說,白天其實就是遊盪,照看場子都得到晚上,所以基本上白天是無所事事的。晚間,兩個人坐在星城裡頭,沒有再點酒,阿列是不想喝酒誤事,聶雲楓是不想再醉,也算風平浪靜,一個晚上基本沒什麼波動。 

  偶爾有個一桌客人不滿,也都立即有人過去調解了,基本上只要不是鬧得太凶,都不需要他們出面的。打開門做生意,自然還是以和為貴,能不使用暴力就盡量不使用。阿列曖昧地調侃要不要讓台上的歌女下來作陪,聶雲楓凝目看了看,見不是昨晚的林美靜,搖搖頭。 

  到夜幕深沉時,客人漸散,聶雲楓也與阿列在星城門外分道揚鑣,他回了自己的住處。在門前,從兜里掏了鑰匙想開門,忽然身後一股衝撞力襲來,直覺就想回身反擊,可是鼻間聞到了熟悉的清冽香味,手上動作停頓,身體也僵住。 

  就是霎那功夫,一雙手臂已經從背後緊緊環住了他的腰。 

  聶雲楓嘆息,夏天…… 

  那天開庭,他沒有看到她出現,有些意外,卻也瞭然。若是她真的跟了陸城,那種場合是不適合來的,或者說應該與他徹底撇清關係。事後,他一直麻痹自己不要去想她,阿列提議要為他換住處,幾乎腦子都沒有轉就要求仍舊住在這裡。 

  因為這個房子里,存著他與夏天僅有的甜蜜。那幾天與世隔絕的生活,他們從早到晚都在一起,如今想來可能會成為他最後的甜蜜回憶。以前的那個家,根本不可能再回去了,自從殺戮過後,那間房子就被塵封了起來。 

  所以,他僅能從現在的住屋尋找一絲夏天的氣息。可是昨晚當回到這裡時,他就開始後悔了,整個屋子彷彿到處都是她的影子。腦中會瘋狂地想象,她靠在沙發上的樣子,走在客廳的樣子,忙碌在廚房的樣子,躺在床上慵懶地對他說話的樣子。 

  沒有辦法在這樣的空間一個人獨處,這許多滿滿的回憶會把他給逼瘋,於是打了電話約阿列出來喝酒,逃避也好,暫時放下也好,至少能讓腦袋不要那麼……思念。 

  但是現在,她就在身後,感覺環住自己腰的手臂越來越緊,甚至都聽到有輕微的抽泣聲音。她在哭?心中一麻,使了半分力掰開她的手,迴轉過身,就著走廊上昏黃的壁燈光亮去看她的臉。果然見那臉上斑斑淚痕,眼中還含著淚花,頓時心疼萬分。 

  嘆著氣輕聲道:「進去再說吧。」 

  環著她的肩膀入內,門剛關上,洛夏的手臂又纏了上來,幽幽開口:「聶雲楓,我好想你。」獨特的口音喚著他的名字,是他最喜歡也最鍾愛的一種叫法。 

  夏天,我也好想你。 

  心底的聲音憋在嗓子眼,卻吐不出來。現在的他,哪裡還有那個資格說這句話。 

  洛夏見他沒有反應,焦躁與心慌襲來,害怕失去的感覺莫名牽扯她的神經,再忍不住踮起腳尋找他的唇,只想從相擁的懷抱中,從親密的接觸里,感受他的存在。 

  聶雲楓下意識的想躲,卻敵不過洛夏的猛勁,直接被撞在了門板上,然後小手攀上來抓住他的胸前衣襟,柔軟的香唇已經貼上。屋內因為沒有開燈漆黑一片,僅憑感覺,感受到唇間的急迫,尤其是那絲馨香勾纏著他的理智。 

  腦子裡就像有個炸彈被炸開了一般,「轟」的一聲,再無意識。只能憑著直覺和感覺,感受柔軟香甜的芬芳,以及那輕微的氣息,漸漸地身體開始發熱。再也經不住這種折磨,化被動為主動一手緊摟住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後腦,唇瓣兇猛交匯,吮吸著無窮的汁液。 

  他不敢說,其實他比她更想她,想她想到快發瘋了。一個人留在這間充滿回憶的小屋內,他有一種窒息的感覺,現在這不是回憶,而是真真實實地感受著她在懷中。他們面孔相貼,唇與唇觸碰,柔軟,冰涼,一絲絲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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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想要放手天涯,可是卻抵不住那絲絲扣扣的想念以及渴望,只想此生永遠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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