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兩種角色

  洪樂涵扭頭去看,只見一個羊皮大衣內搭白襯衣牛仔褲的女人赫然站在那裡,眸底是不贊同的眼神看著放浪隨意的江晨希。她這打扮很簡單,也很樸素,初一看像個鄰家女孩,而仔細看卻覺神色里儼然有股正氣。 

  而這些最普通的裝束,卻不影響她的美麗,尤其是她那不容忽視的氣質,要凌駕於她的美麗之上。她就是江晨希剛才說的那個乾妹妹嗎? 

  忽見女人的視線從江晨希身上轉移,投放在了處在暗影里的聶雲楓身上。洪樂涵心中一動,更加仔細去看她的神色,包括那眼中的情緒,卻看不分明。聯想之前江晨希提起這個乾妹妹時的曖昧神情,略有所悟,是有一個拜倒在聶雲楓跟前的女人吧。 

  江晨希朝她招了招手道:「來,小景,別一看到我就這幅正經模樣,難得來哥這場子玩,就放輕鬆一些。」說完又回頭朝這邊介紹:「這就是我乾妹妹了,她叫蘇景,目前是警察局的副局長了。不過沒事,咱反正就喝喝酒,又不幹啥違法犯紀的事,一樣玩哈。」 

  這回,洪樂涵還真有些驚訝了,實在看不出這個素凈的女人,會是一名警察,更是高官。只見蘇景在介紹的時候就展開了微笑,朝她伸手過來問號,出於禮貌起身,握住對方手時,洪樂涵感覺有些微涼,而掌中的薄繭顯示了這女人手上的力量。 

  蘇景很自然地坐在聶雲楓的身旁,挨得很近,挑眉看了眼桌上的酒瓶子后,就伸手取過了他端在手中的酒杯,皺著眉說:「你這胃還能喝酒?忘記上次喝到胃出血進醫院了?」 

  洪樂涵吃驚地去看聶雲楓,居然有這事?心中一轉就又瞭然,以他用情至深的情況來講,與酒為伍似乎並不奇怪,而他那種喝法遲早出問題的。倒是蘇景對他說話的語氣和態度,熟稔中帶著關切,神色上又不太像對他衷情,不由令人覺得詫異。 

  尤其是,聶雲楓被她數落且拿走酒杯后,並沒有什麼意見,之聳聳肩垂下了手,嘴角掛著笑,也不去反駁她的話。他們兩人相處,有著默契和坦然,比情人少一些,比朋友有多了一分。 

  這是洪樂涵觀察后得到的結論,情人與朋友兩種關係要把握好一個度,其實是不容易的。若是以前,她還對他心憂時,可能會覺得不是滋味,花了那麼多年的等待,走不進他的心,而眼前這個叫蘇景的警察,與他的關係似乎比朋友還要親密。 

  幸而現在,有了喬治,少了心底的牽念,也就不會再去介意。 

  其實知道聶雲楓心裡過得很苦,若他能放下過去,真的與眼前這個女警在一起,也不失為一段好姻緣吧。畢竟曾經他們算是同僚,而眼下即便聶雲楓沒有做成警察,想必定也與警方有著密切的聯繫。他就是遊走於黑與白之間的這塊灰色地帶里,不屬於純白,也不屬於純黑,必要的時候,雙方都能為他所用。 

  可她哪裡知道,聶雲楓對蘇景,完全就沒那層心思。他不明白,這個女警為什麼對他那麼執著,她把警司無法實現承諾的這個責任背在了自己身上,認為當年他沒有回警隊而選擇留在黑市是警方欠了他。然後盡己所能的來對他好,從生活上來補償他。 

  若說她真對他動了意,又覺得不像。蘇景的眼中沒有沉迷與愛戀,她很平靜,也很理智,像個老友一般,殷殷關切他的生活。面對這樣的一個人,聶雲楓不知道該如何去拒絕。 

  他想,與愛情無關的話,也不用去拒絕蘇景的示好吧。 

  而另一方面,她來找他,會跟他一起談談案件,拿一些案例找他,很少會涉及私事。記得他初開工作室時,她是第一個找上門來的,不為求診,而是為她服務的部門求心理師。 

  其實像警隊這種地方,存在心理問題屬於常事。不止是犯人需要犯罪心理學來溝通或者破案,就連警員有時候也需要。比如一個新的警員在第一次與歹徒搏鬥后,心理上會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這種時候就需要心理諮詢師來疏導。 

  至於罪犯,更需要一個專業的心理醫生來輔導他們走入正途。對蘇景來說,聶雲楓就是一個最佳的人選,他原本就受過特殊訓練,又是警方特派員,更深諳犯罪心理學,故而由他來擔任他們警隊的心理師再合適不過。 

  卻沒想,聶雲楓拒絕了這個提議,他說既然已經脫離了警隊,就只是個普通人了,應該過普通人的生活,不想再去觸碰與警方相關的事,尤其是他的身份還特殊的情況下。 

  蘇景苦勸無果,只好退而求其次,隔三差五拿手中的卷宗去找他討教相關事宜。聶雲楓沒在拒絕,默認了這種方式為警隊效力,久而久之,他們的關係逐漸走近了,像朋友,也像一起工作的同事。 

  蘇景見因為自己的加入,而讓氣氛變得姜寧,大夥都停止了玩鬧,有些尷尬地說:「你們繼續玩,不用管我的。」她因為長期帶隊的關係,習慣了嚴謹認真的樣子,所以很難跟他們一般笑鬧在一塊。 

  洪樂涵與喬治因為與她不熟悉,自然淺笑不語,就江晨希嚷嚷著說:「高級警官坐在這裡監控著,想玩也玩不轉啊。老妹,你把你那正氣昂然的氣勢收一收,而且到這場子來,你穿什麼白襯衫啊,還不如直接穿警服呢,別人會以為你在玩制服誘惑撒。」 

  蘇景白了一眼,不理會他的埋汰,飄了眼身上脫去外套后的裝束,不由納悶:白襯衫怎麼不能穿了?非得要穿的跟他身旁那個女人一樣袒胸露乳?怎麼說如今也是寒涼的冬天了,即便這裡面開著暖空調,穿成那樣也會有些涼意吧。 

  跟江晨希的相識,自然是通過聶雲楓的,哪知互相一露底介紹啊才得知他居然是兒時住在她們家隔壁的小鄰居,後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們舉家遷移了。如今再碰面,也算有緣,而小時候因為年歲小的關係,兩人玩那什麼結拜,所以到現在江晨希就常常把這事掛嘴邊,想當然的稱她是他乾妹妹。 

  蘇景也沒去反駁,任由了他去,這個人總有那麼一堆的歪理,她一向只當耳邊風,吹過就算。噪雜的音樂襲耳,不由蹙了蹙眉,實在不明白,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喜歡這種重金屬的震耳欲聾的音樂,轟然炸到耳膜都有問題的。 

  而舞台上那群人是在群魔亂舞嗎?還各個表情陶醉的樣子,這樣跳舞真能感受到放縱的快感?蘇景不懂這箇中滋味,因為她自入警隊開始就一直嚴以律己。 

  江晨希耐不住性子,又鬧騰起來:「來來來,大家一起來玩遊戲,小景,阿楓,你們倆都不準不玩!」這兩人最會掃興了,雲楓那小子是對什麼都不在意,而他那乾妹妹則是最會一本正經,太過嚴肅。 

  「好吧,玩什麼呢?」聶雲楓接了他的話茬,令在座的其餘幾人都有些訝異。他沉默了一晚上,居然有了玩鬧的興緻了? 

  「玩色子,但是玩刺激一點的賭注,誰輸了不僅要喝一杯酒,還要在場子里任意挑個人抱住他說『我愛你』,若是得到對方的回應,就是他贏,其他人都喝酒,若是得到一巴掌,嘿,那就是他輸,回來把這一大杯都喝了。」 

  洪樂涵和喬治對看一眼,均露出笑意,爽快答應下來。 

  蘇景見大家玩興正濃,不好拒絕,只好默應。 

  色子玩法,很簡單,每個人五個色子,採用梭哈模式的輸贏方式,看對子大小,或三條,或四帶一,當然全炸彈是最大,而中間點子最大的是一,一比六還大。 

  第一局下來,聶雲楓拿了個三條,而江晨希是兩對,蘇景也拿了兩對稍小一些的點子,喬治是一對,只有洪樂涵,是亂點,等於說是扔了個「白板」,什麼都沒有。 

  於是,洪樂涵輸。 

  江晨希立即笑得肆意,起鬨讓她去找人告白,一邊起鬨一邊還拿眼瞄喬治,大有挑撥離間的意思。哪知洪樂涵也不扭捏地笑著起身,直接坐到了喬治腿上,然後摟著他的脖子,輕聲呢喃:「我愛你,喬治。」 

  喬治自然給予神情回應:「涵,我也愛你。」 

  「這樣也行?你們兩個是情人,太賴皮了!」江晨希瞪圓了眼,很不甘心。 

  「你也沒說不能找自己的情人呀,只說在場子里找對象,嘿,我找喬治,有什麼不對?」洪樂涵笑眯著眼反駁,聽江晨希講了遊戲規則與賭注后,就從和喬治的對視中得到了暗示。不管算不算賴皮,至少他們沒犯規。 

  無奈,其他人只好端起面前大杯的酒,一口喝下去。而這次,不再是啤酒,是沒有兌飲料的純洋酒。聶雲楓本想舉杯,卻被蘇景接過,倒了一半在江晨希杯子里,剩餘一半自己代喝,她堅決不同意聶雲楓再犯酒戒。 

  上回那喝到胃出血的事,想起來還有點心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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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沒有可能,一個人同時扮演兩種角色——朋友與同事。如果有,難道真的沒有心動過嗎?那麼那些執念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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