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節 祖樹
「年輕人，你不該來此地。」
老僧的聲音很溫潤，儘管年紀看上去很大了，但是聲音倒是很年輕。
他手握佛珠，滿眼慈悲地看著雨中的那些白骨仙人們：「這些都是大羅山昔日的執念。」
「我每日都要來渡化一遍，可惜這些執念，終究是散不了。」
「難啊，難。」
老僧似是在和韓樂講解了一遍，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說完這些，他坐了下來，嘴巴開始呢喃。
與此同時，那陣清脆的樂聲變得越發嘹亮了。
韓樂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一陣樂聲這麼熟悉了！
這聲音，他在曲家的九色蓮花區里聽到過！
據說可以凈化一切的九色蓮花之音。
當時，韓樂便猜測這九色蓮花可能和前世的佛門有些關係，只是這一世，雲州大陸上幾乎沒有任何佛門的痕迹，所以他才一直疑惑。
這位出現在大羅山上的老僧，是他見過的第一個和尚。
此人頗為不凡，一開口，便是鋪天蓋地的九色蓮花之音！
這音樂，直接壓過了那仙樂。
伴隨著老僧的吟唱，那大雨竟然漸漸停了下來。
大雨之中的那些白骨仙人，也隨之消散。
半刻鐘后，老僧站了起來，對韓樂作揖道：
「此地非凡人可久留，你誤入大羅山，還是早些離開比較好。」
「大羅仙境興盛之時，或許是你們這些年輕人求仙訪道的好地方，但現在，早已物是人非了。哎。」
老僧人說完，便自顧自走了出去。
韓樂沒有挽留。
他只是看著老僧，消失在大羅山的雲霧之中。
然後他才離開了那座古廟。
一直到徹底失去了老僧的身影，他才敢抹一把汗！
那大雨中的白骨仙人，固然可怕。
但是在韓樂眼裡，更恐怖的還是這個僧人！
那僧人，沒有影子！
他說大雨中，那些白骨仙人是執念。
那他自己從大雨中來，不似人類，是否也是大羅山執念的一部分！？
韓樂不知道。
他只覺得渾身冒冷汗。
一方面，這大羅山也太可怕了，而另外一方面，他已經習慣了之前的力量，在失去了平荒天師和樂師、武者的力量之後，在重新變回了一個普通人之後，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無力！
但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了回頭路。
阿青肯定在大羅山外面守著，自己如果沒能完成任務，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與其如此，還不如在大羅山裡碰碰運氣。
阿青的話，肯定是真假參半的。
那棵祖樹，一定有大機緣。如果它還活著的話，甚至可能結出超凡入聖的古神兵來！
抱著這樣的念頭，韓樂繼續爬山。
他在山間走了七日。
每一日，都走過一個山頭。
每個山頭，都有類似的古廟。
每一天，都會有大雨傾盆，仙人在雨中起舞，也會有老僧踏雨而來，揚言要消除這些執念，最後翩然消失。
只不過每一次，那老僧似乎都是第一次認識韓樂。
這讓韓樂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這僧人，應該也是執念的一部分。
大羅山當年，肯定死了很多人，否則執念不會這麼重。
只不過，這僧人究竟是在超度執念的過程中，把自己變成了執念，還是和這些執念一同葬身於此的，韓樂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古廟雖然怪異，但是卻是唯一可以避雨的地方。
山中再無其他建築物。
大雨中曾經看到過的瓊樓玉宇，統統消失不見。
而在這七天之中，韓樂倒也不是全無所獲。
他終於認出了那神像的來歷！
原來，古廟裡的神像之所以覺得眼熟，不是因為他前世見過，而是因為他在黑河村的入口處見過！
沒錯，在黑河村的入口，他曾經看到過兩座神像。
那神像趴在地上，宛如爬行者一般可怖。
當時他還覺得有些噁心。
但是現在，他明白了。
這古廟裡的神像，分明就是那爬行著的神像站起來的模樣。
兩者都帶著邪異的微笑，只不過幸好韓樂休息的這幾天里，這些神像沒出幺蛾子，不然以現在韓樂的實力，只能束手就擒。
他花了七天時間，耗盡了自己攜帶的所有乾糧，最終終於找到了阿青口中的那座山谷。
與其說是找到山谷，不如說是先看到了那棵高聳入雲的祖樹！
祖樹的氣息，與眾不同。
這也是大羅山裡，唯一還有生命的樹。
韓樂沿著祖樹的方向，進了山谷，終於來到目的地。
山谷里空曠無比，如阿青所言，兩側山峰極高，祖樹身邊，有一把巨大的斧頭。
韓樂注意到，那把斧頭，是插在一個樹樁上的。
「你終於來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韓樂微微有些震驚。
他看著祖樹，半天才反應過來，居然是這棵樹在和自己說話！
阿青口中的祖樹，居然有了生命！？
「很陌生嗎？不覺得我的聲音有些熟悉嗎？」
祖樹低語道。
韓樂恍然大悟。
這聲音，赫然便是那每日來度化雨中執念的老僧的聲音！
「那隻不過是我的萬千分身而已。」
「若不是我在極力鎮壓這些執念，大羅仙境，早就變成真正的地獄了。」
祖樹平靜地說道：「不過今日之後，大羅仙境，也該變成地獄了。」
「畢竟，我已經支撐了這麼多年了，那個人給我的使命，我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
韓樂忙問道：
「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雲州大陸？這個世界，還有大羅山、神兵界，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關聯？」
他能感覺到，祖樹對他並無惡意。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這些事情的真相！
然而祖樹的回答卻讓他失望：
「我不知道，我的記憶經常會斷裂，對於你，只因為你是大羅山傳人，所以才能記住你的氣息。」
「我已經忘記了太多的事情了，卻唯獨記得那個人交給我的使命。」
「作為最後一名平荒天師，我想你也應該做好接受傳承的覺悟了吧？」
韓樂微微一愣：
「最後一名平荒天師？」
「平荒天師不是來往於各個世界，無處不在的嗎？」
祖樹沉默道：
「曾經是。現在不是了。」
「我沒有多少時間了。來吧，我知道你需要的是什麼。」
「放輕鬆，很快……就會好的。」
赤黃色的光芒籠罩了這個世界。
很快，韓樂也沉浸其中。
龐大的本源之力，瘋狂地衝擊著他的身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