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迢迢先天路可期
內息!
任蘇眸光陡綻,好一會兒,緩緩斂去,他拿起乾糧,大步邁出山洞,來到山石上,一臉平和地用起早餐。
盞茶功夫后,任蘇裹起包袱,坐了會,舒展拳腳,雙眸悠悠閉合,只聽得內勁貫穿四肢,啪啪炸響老林。
三拳,五拳,十拳,二十拳,五十拳……
任蘇絲毫不吝惜氣血損耗,只是沉浸在捕捉那縷縹緲氣息的境地中,漸漸地,感知中那一股溫熱出現得越發頻繁,直到最後,每出一拳,他便能感應到一股明顯的溫熱氣息自體內升騰,暖融融的,煥發著蓬勃生機。
這時,任蘇再次盤膝坐下,呼吸變得勻稱,心神也隨之放空,仿若置身銀河霄漢,越發纖細和澄澈。
任蘇屏除雜念,只覺氣血流轉四肢百骸,渾厚凝重,仿若龍走溪澗,邊沿有縷縷炙熱溢散出,附經攀脈,尤其條條大筋處如雲深霧罩,好似火爐,這種炙熱四處遊走,通體渾然一片,但卻無時不刻傳遞出異樣感。
那是一縷極細卻極為氤氳的氣息,有著讓人仿若回到母胎般安逸的溫熱,在百竅間出沒顯化,飄忽不定。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景象,自古習武者內勁泯滅,才有內息蘊生,然而,任蘇親身體會這兩種力量共生,並不覺得出奇,內勁乃是過於渾厚的氣血奔涌時催生而出,說明白,其實便是肉身不夠堅韌飄散開的存蓄氣血。
江湖上少有內勁層次的武學也是在此,內勁一出,實則是燃燒自身氣血,長此以往,必會損傷命數。
所以,內勁顯化淬鍊肉身,常常有借外力之舉,如練木人樁、相互搏擊,更直接的還有坦然挨打受擊,這般好處有二:其一,打熬體魄,以虧損之體自納存蓄氣血,產生蛻變;其二,卻是使氣血凝實,安走百脈。
如此一來,隨內勁顯化的功行精進,內勁自然逐步消減,乃至體魄強大以至蘊生內息,更不會存留半分。
任蘇又有不同,他身負系統異能,一點點屬性疊加,既如抽絲剝繭般牢牢掌控著自身境界進展,又遠超尋常人以藥物、肉食滋補的精打細算,畢竟屬性點的能量十分平和,如春風化雨,潤物細無聲,就算旁人真有機會尋得堪比一點屬性那般能量的藥物,也不會一氣吞下,先不說浪費,那等龐大滋補便不是後天境界受得住。
因此,常人習武,食補向來是適量供給,尤其是到內勁後期,前期積累的氣血消耗完畢,基本上都可當日吸收轉換,絕不會有多餘氣血存留,任蘇將大多數屬性點加在體質,便無形間讓氣血增長走在了體魄蛻變前。
對他而言,內勁與內息共生是必然的結果,當然,以往任蘇不過是無意之舉,或者心裡對體質更看重。
昨日清晨醒來后,任蘇處於遠勝現今的通透狀態,才隱隱有了預感,加了兩點力量,加速了這個進程。
不過,任蘇不奇怪兩種力量的共存,心裡卻有別的疑問——
內息蘊生不同於內勁顯化,內勁顯化雖有下境、上境、圓滿境三層次,境界上並沒有什麼差別,全以習武者根骨而劃分,內息蘊生「初」「入」「小成」「大成」四境則不可同日而語,每一境都如一層新天地,尤其是「初境」感應內息和「入境」內息入丹田兩關如銅牆鐵壁,有無數習武者苦苦蹉跎歲月,也不得破門而入。
秦昭講解這一境界時也說過,內息乃是人體元氣所化,習武者以內勁淬鍊體魄,體魄越強,一呼一吸間消耗的元氣也越多,多到足以讓人感應時,便成了所謂的內息,但這也只是相對,真要感應起來是千難萬難。
任蘇與秦昭說得截然不同,一朝得以蘊生內息,感應起來,竟如吃放喝水般簡單自然,連一刻鐘都不用。
任蘇心裡隱隱覺得或許與內勁存留、兩力相異有關,可真思忖起來,又覺得恐怕沒這麼簡單。
這也是任蘇見識尚淺,換作是秦昭,或者任何一個大宗弟子,這事幾乎轉轉腦筋便能明了過來。
習武者蘊生內息,不僅僅是需要體魄達到某個強度,與各自體魄不同亦或所習鍛體外功也有一定關係。
鍛體、鍛體,便是把體魄鍛造成契合所習外功的近完美狀態,任蘇練得是十荒逐靈拳,這是一門各屬性俱重的上等功法,換句話說,若想蘊生內息,非得體質、力量、敏捷三個主屬性都超過某個數值方可。因此,對比任蘇那換一門偏速度外功早能蘊生內息的敏捷值,他此刻感應到的內息之強遠非其他習武者初蘊生時能比。
正是他的內息比旁人初蘊生的要強,才會在凝練內勁時產生彆扭感,否則,早被那無邊炙熱給淹沒於無。
這個道理也是他在以後親自教導弟子方明白過來,如今卻是想破腦袋,也悟不透。
任蘇思索了會,便拋開了這個問題,無論原因如何,都是與系統異能有關,這是他的根本,他堅信不疑。
任蘇睜開眼睛,目光注視著蒼穹,幽邃而深遠,彷彿要看到無盡遠處。內息蘊生,再引導入丹田,積息成氣,走十二正經、破奇經八脈,而後洞開天地橋,迢迢先天路,任蘇竟忽生出一種也不過觸手可及的錯覺。
「一年?」任蘇搖搖頭,他跳下山石,望著不遠處的山洞,里內石室中,翁成宮三天未現身一次。
良久,他收回目光,似自言自語,「渡過眼前這關之後,也差不多是該行走江湖,去尋找天碑了。」
說完,任蘇又輕嘆一聲,透著些許茫然,他心中很是無力,先天之境的爭鋒實在沒有他插手的餘地。
任蘇漫步老林,鬆了會筋骨,又回到了山石上盤坐,靜心凝神,繼續感應著內息,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次日,任蘇早早起來,才用過早餐,便聽山洞內一聲悶響,接著翁成宮拄著拐杖,蹬蹬走了出來,依舊是一襲織金黑袍,道髻上一根鶴形木簪,鶴髮雞皮,弓背顫足,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看上去比夜裡更垂老。
「走吧。」他蹣跚地走到任蘇身邊,沙啞道了句,不待任蘇回答,已抓住後者肩膀,展開身法騰轉掠去。
天穹飄著幾片淺灰雲翳,帶著几絲水汽的風徘徊在山林間,任蘇被翁成宮提著在樹梢之上飛掠,隱約見得有稀薄山霧翻騰開來,似雲煙裊裊娜娜,彷彿有一層輕紗漸漸籠罩了山野,卻滿是清新濕意,好似置身仙境。
又過了約莫一盞茶,天上下起了淅瀝的小雨,春雨如油,很快,任蘇眼前化成綿密的一片。
此時他反而感覺不到冰涼的雨水,翁成宮周身似撐起了無形氣罩,尺許內風吹不得,雨潑不進,不得不說,此人不愧是曾經的正道奇俠,抓了任蘇,卻也沒為難半分,心懷坦蕩,有這一出,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奔襲了有小半個時辰,兩人出了山林,再往前,四野間可能隨時會遇見村落,但翁成宮速度沒有降下。
當漸小的雨聲終於停下,任蘇晃過一個方圓才一二里的小村落,又越過兩座小山頭,來到一翠綠山頭上。
這山地勢較周圍要高數分,但也不過三四十丈,山上山下多是不到腰高的灌木,夾雜幾處野花叢,倒也沒有什麼出彩的景緻,最引人矚目的便是山頭矗立著的巨大白岩,高有兩丈,左右環繞有十數丈,如一堵石壁。
翁成宮便是提著任蘇在白石壁下駐足,而後一人盤膝打坐,一人倚壁休息,互不干擾。
等了半個時辰,有衣袍獵獵作響,任蘇睜眼,一高一矮兩道身影瀟洒落在三十步外,當即,他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