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無法阻止的決定

  秀賴離開正廳后，淀夫人與其他人的談話並沒有結束。


  與一開始來到正廳時的表情不一樣，從剛剛提到國千代出生開始，淀夫人的臉色就一直這麼陰沉著。


  家老片桐且元與近侍大野治長也察覺到了她此時的心情，於是便不敢多說什麼。


  在結束完所有的彙報時，淀夫人突然從口中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看來這次的好消息就只有康政大人去世的消息啊……」


  淀夫人說出這句話，完全是在不經意之間所說出來的真心話。雖然她本人並不怎麼在意這種流露，但可是把家老且元嚇了好一大跳。


  這位夫人……也真是太不會說話了吧……


  且元趕緊環顧了一下四周，在確認除了自己這些人以外沒有別的家臣或侍女在場之後，才舒了心，鬆了一口氣。


  且元之所以剛剛會如此緊張，其實是因為剛剛淀夫人口中所說的那位「康政大人」，就是德川家的名將榊原康政。


  這位康政大人，是德川家的譜代，是被人們列入在「德川四天王」、「德川十六神將」等等名號之中的猛將。而這位跟隨著家康征戰了一輩子的猛將，於不久之前在館林城內病逝。


  也就是說，剛剛淀夫人口中所說出來的話語，明顯是在為德川家失去了一員猛將而感到高興。


  高興這種心情，固然是所有真心偏向豐臣家的人在聽說這件事後普遍都會抱有的心情，但是……沒有人會明目張胆地直接說出口來，也沒有人敢明目張胆地說出口來。


  因為只要是稍微懂一些政治與處事的武士都知道，這種話語若是讓德川家聽入耳中，那就不知道事情將會變得怎麼樣了。


  所以且元剛剛非常慌張，還四處掃視看看有沒有侍女或家臣偷聽。


  「夫、夫人！您在說什麼呢！」


  且元也只能用著時不時插一句話的方式來緩和目前正廳中瀰漫的那股低沉的氛圍了。同時他有些埋怨似的皺著眉頭看了看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大野治長，似乎是在向治長抱怨為什麼不出聲阻止淀夫人那毫無節制的話語。


  「老臣事先告辭了。」


  嘆了口氣，在報告完這些之後，且元有些疲憊地離開了正廳。


  但是正廳裡面的某些商議也還是沒有結束。


  在且元離開之後，到來的是另外幾位淀夫人的心腹。


  「茶茶大人，您在叫我們嗎？」


  走進來的是兩位分別是大藏卿局與養庭局。她們整了整穿著在略顯肥胖的身體上的衣物，在淀夫人的身邊坐了下來。


  這兩位都是深受淀夫人信賴的近侍。大藏卿局是淀夫人的乳母，同時也是大野治長的母親。養庭局的母親則是淺井亮政的嫡女，而她自己也算是淀夫人的乳母之一。也就是說她們都是從小陪伴淀夫人長大的親信。


  「茶茶大人，我看您好像在煩惱些什麼啊？」


  不愧是陪伴了淀夫人數十年之久的大藏卿局，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憂慮神色。


  「剛剛大藏你也在外面聽見了吧，」


  淀夫人微微托腮，臉上的愁雲還未消散，


  「就是阿江的事情。」


  「啊，是阿江大人又產下一個男孩的事情吧。」


  「是啊。」


  看了看淀夫人臉上憂愁的顏色，大藏卿局猜測式地問道：


  「莫非茶茶大人您又是因為德川家的繼承人與日俱增，所以感到有些憂慮么？」


  「……還是大藏你了解我。」


  淀夫人輕嘆了口氣，然後說道：


  「德川家的繼承人很多，但是我們豐臣家卻還沒有。且不說秀賴，秀光的年紀又還小，身體又不怎麼好。」


  「畢竟千姬小姐現在的年紀還沒到那個時候呢。茶茶大人，此事不可心急啊。」


  想到了千姬，大藏卿局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


  她們都是與淺井家關係頗深的人，所以在對待同是淺井家出身的阿江的女兒千姬的時候，也還算是比較關照與疼愛的。


  不過這時，大藏卿局注意到，平時提到千姬一般都會露出笑容的淀夫人，這個時候居然臉色愈發陰沉了。


  「……茶茶大人？」


  大藏卿局頓時感到有些不安。


  「阿千還沒到那個年紀，不代表秀賴沒到那個年紀。」


  只見淀夫人這麼說道。


  大藏卿局也馬上明白了淀夫人想要表達的意思，頓時大驚：


  「茶、茶茶大人，您莫非是要讓秀賴大人立側室么？！」


  此言一出，無論是養庭局還是近侍大野治長，都毫不例外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是啊。讓秀賴立側室，這是最好的方式了，」


  眼神有些空洞，話語有些顫抖，淀夫人此時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可怕，

  「秀賴已經年滿十四歲，而阿千卻還只有十歲。」


  「秀賴大人也才十四歲而已，只需要再等四年左右不就行了嗎？千姬大……」


  「你難道真的要讓阿千來生下豐臣家的繼承人嗎？！」


  淀夫人突然轉頭對著一直在勸諫的大藏卿局吼了一聲。


  「……這樣，只會害了阿千。」


  她帶著憂慮與不確定的情緒，這麼低聲說道。


  雖然言語中充滿了焦慮與混亂，以及許多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出來的複雜心情，但是大藏卿局能感受到她想要表達的東西。


  唉……真是讓人不知道該怎麼評判啊，茶茶大人。


  茶茶大人無疑是寵愛著千姬大人的。但是……


  大藏卿局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種感受，也只得嘆氣。


  「夫人，我贊成。」


  一直沒有說話的大野治長也發話了。


  「在現在這種時候，讓秀賴大人立側室對豐臣家的延續來說也是件益事。」


  旁邊的養庭局在一番思索以後，也得出了與治長相同的意見。


  「治長！」


  雖然對著自己的這個兒子發出了不滿的斥責，但他貌似並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意思。


  「那麼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了。」


  淀夫人最終還是作出了這個決定，

  「秀賴的側室人選，就交給你了，大藏。」


  「……是。」


  對於這件事情，帶著憂慮心情的大藏卿局只得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