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棋逢對手

  聽了我的問題,霍子鬱沉默了一夥兒,朝我微微一笑,說:“棋、逢、對、手……”。


  這四個字並不是那麽好用手語來表達,我反應了一夥兒,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

  “爺爺引以為傲的四個兒子,在外人麵前個個都是光鮮亮麗,但是,實質上都不和,就好像我跟子都一樣,在外人麵前,我們是兄弟,但是,實質上,我們水火不容。


  你知道爺爺這麽一個厲害的人為什麽要那麽頑固的堅持什麽‘長幼’、‘家業傳長不傳幼’嗎?難道真的是因為他的思想很是封建嗎?”


  他搖頭說:“不是的,一個人可以從一無所有創立此時這份家業,你認為一個思想受到限製的人能夠做到這一切嗎?他隻是用這個規矩來管教他的兒子們,僅此而已。


  我的父親出生的時候,爺爺還沒有發跡,是跟著爺爺吃過苦頭的,他八歲那年,去門外迎接在外麵送貨回來的爺爺,結果被車攆著了,左腿有點坡腳,故此,他這輩子也隻能用‘長子’的名義來繼承這份家業了。”


  據說,當年霍子鬱的父親霍光耀這條腿給霍老太爺創業換來了第一筆資金,由此,老太爺開始了他商業帝國的傳奇之旅,他瞧著坡腳的長子,覺得自己的這一切都是他的腿換來的。


  故此,他想要把這份家業傳給他,可是這樣的想法讓他其他的三個兒子極其的不滿,他隻能抬出“祖宗規矩”來說事兒。


  但是,物不平則鳴,三個弟弟都很有能力,憑什麽這麽大的一份家業就傳給了大哥呢?於是四兄弟之間開始明爭暗鬥,他們把最高權力者當成自己追求的目標,不停地在父親麵前表現自己的優勢或者貶低對方,以此來為自己爭取更多的利益。


  霍子鬱的爸爸雖然有點小殘疾,但是他的太太也就是此時的大夫人可是個書香門第的千金小姐,她的存在,完全地捍衛了丈夫作為繼承人的地位。


  入門一年之後,他為霍家生下了長房長孫,也就是霍子鬱,老太爺十分高興,這麽一來,其他兄弟就更覺得沒有競爭力了。


  而這樣的平衡在霍子都的爸爸霍光明娶了他的媽媽胡思語的那一刻打破了,胡家可是背景厲害得很。


  於是大房與三房的鬥爭就這樣展開了,知道那場災難,霍家的四個兒子全部死亡,才算是落幕。


  然而,隻要人生活在這樣的圈子裏,戰爭總是會發生的,特別是這麽一群孤兒寡母,大夫人與三夫人的矛盾並沒有因為丈夫的去世,妯娌之間變得更加和善,反倒是因為兒子的問題,矛盾日益嚴重。


  時不時地慪氣,動不動就要到老太爺那邊去講一講道理,這老太爺管兒子是天經地義的,但是這兒媳婦他也是不知道該如何管的?

  她們都為霍家生下了子女,他也不可能不管,於是,他用他慣用的伎倆來管這些事情,那就是他認為三媳婦更加好說話一點,於是,常常以大夫人是長媳,並且霍筱霜這個四小姐從未見過自己的爸爸為由,多為偏袒長房。


  這讓霍子都的母親承受了很多委屈,而胡家隻有兩個女兒,父母已經去世,妹妹也不過是個孩子,這樣的一個情況下,這個女人便隻能忍氣吞聲,霍子都瞧著自己的母親經常因為這些家庭瑣事而煩心憂心,從小也就爭氣,希望通過自己的優秀來改善母親的處境。


  但是他不知道,他的這種優秀,更是讓長房忌諱,相反為自己的母親招來了更多的災難,於是,在霍子都十五歲的那年,這個女人終於在這樣苦不堪言的日子裏病逝了。


  霍子都將母親的死全部都怪在大夫人跟霍子鬱的身上,認為是他們害死了自己的母親,曾經還在母親的靈堂前大鬧了一場,那年他隻有十五歲。


  他便揚言遲早會為自己的母親報仇,老太爺也管不住他,他說:“爺爺活一天,你們便活一天,要是爺爺死了,你們就等著我的報複吧。”


  霍子鬱說:“他母親去世了,他傷心難過,我們都知道,而且,他隻是個孩子,我們都沒有跟他計較,但是,他去了一場G市,整個人都變了……再後來,他就出國了,等著他回國,第一件事情就是挑撥散了我跟思蘊的婚事,緊隨著我就失聲了,他想要的一切就這樣一夕之間得到了。


  你能夠明白嗎?我從小到大,無論是爺爺,還是媽媽,都給我灌輸繼承家業的思想,我從小就以繼承人自居,我用著無數條的規矩束縛著自己,這就算了,我愛的女人就這樣成為了別人的新娘?


  我怎麽可能就這麽算了?這口氣我咽不下去,這些年我一直都試圖改變這種情況,我根本就不在乎這份家業,我送給子都,但是,我不準他從我的手裏搶過去。


  我的女人,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我隻能讓她去嫁給她愛的男人,但是這份家業,它不會生也不會死,我要從子都的手中搶過來,就好像當初他當初從我這裏搶過去一樣地搶回來。


  我不是要證明什麽,更不是想特意地去仇視他,我隻是單純地想要跟他一較高下而已,如果我輸在能力上,我認了,但是,我輸在我的聲音上?

  是,你說得沒錯,沒有了聲音,我可以做手語,但是,有多少能夠看懂我的手語,又有多少人願意這麽安安靜靜地坐在我的麵前,目不轉睛地瞧著我做手語呢?”


  他的情緒似乎有點激動,每一個動作都十分的用力,他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我的生活這麽規律,並不是我對生活如此講究,而是,我的身邊照顧我的人,已經形成了這種模式,我不想輕易地改變它,不然我又要很費勁地做很多事情,告訴他們該怎麽做……你能夠明白嗎?”


  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我以為他是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我對他有了一點“同情”,一個正常人對“殘疾人”的同情。


  即便,我知道,我並沒有什麽資格去對他這麽一個人物說“同情”二字?

  我不敢去注視他的目光,害怕他從我的目光裏看見我對他的這種奇怪的不合時宜的情感?

  我點頭說:“我明白了,你們下棋的人,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有個想要一較高下的對手了。”


  他覺得我懂他,故此有點高興,隻是沒有表現得太過明顯。


  我們重新回到了半夏的事情上,他說:“等著警察來裁定吧!我更希望是他殺,這樣我還能夠為她報仇,但是,如果她是自殺,我該怎麽過我心裏的這道坎呢?”


  就在此時,有人敲門說:“大少爺,大少奶奶,在半夏姐姐的房間裏,找到了半夏姐姐留下的遺書……。”


  霍子鬱一驚,整個人都好像被什麽一下子抽走了元氣,完全沒有想要去開門的意願。


  我起身開了門,問道:“這是?”


  “警察在半夏姐姐的房間找到的,說,讓大少爺認一下筆記……”。


  我接過,是一張有明顯折痕的信紙,按著折痕的印記來看,她是非常清醒與堅決的,我放佛從這折痕上看到她赴死的勇氣。


  我把信遞給霍子鬱安慰說:“你別多想,也許就是個意外呢?”


  他接過展開看了一眼,不知道為什麽竟然嚇得把信紙都丟了,也被他的這個舉止給嚇壞了,急忙把信紙撿起來,上麵寫著:“你曾經救過的命,我還給你,不管怎樣,我都謝謝你,讓我多活了這麽多年。”


  僅此一句話,讓人感覺很是壓抑。


  霍子鬱撐著腦袋頻頻歎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頓時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半夏是因為對霍子鬱堅持娶我,錯過了與霍子都抗衡的力量,故此是才會如此心灰意冷,選擇自殺嗎?


  看到霍子鬱的反應,我也明白,這肯定是半夏的筆記了。


  這又是一條人命,這似乎加深了他們兄弟兩之間的矛盾。


  我們沒有舉行婚禮,我隻是一個領取了結婚證的大少奶奶而已,在這個家裏,並沒得我想要的地位,甚至還成為了霍家的一個笑話,直到有一天,我在飯桌上,突然就嘔了一下……。


  傭人看見了急忙去告訴了大夫人,她堅持要帶我去醫院檢查,然後,做B超,醫生說我有了兩個月的身孕,而實際上,我的孩子已經三個月了。


  霍家終於要添新人了,老太爺高興得不得了,這樣才改善我在霍家的地位。


  我也好好地感受了一下這個“母憑子貴”的榮耀,大夫人也看我順眼多了,隻是,我明白,她將我當成生子工具,甚至還想要帶我去做胎兒性別鑒定,被霍子鬱給阻止了。


  “就算這胎是女兒又怎樣?我們可以再生第二胎的嘛。”


  大夫人見我們“夫妻”還算是恩愛,而我,又是個孤女,她認為自己能夠完全的吃住我,故此也就沒有費太多的心思在我的身上了。


  二夫人笑說:“哎呀,你們這速度可真是快啊?安懿,你們差不多時間結婚的,你這邊有消息了嗎?”


  李安懿有點羞澀地說:“子都說我們年紀也不大,可以等一等……。”


  霍子都麵無表情地說:“大哥大嫂,恭喜你們……。”


  他說過等著我們舉行婚禮就會喊我“大嫂”,但是,我們因為半夏的死,連旅行結婚的儀式都沒有,就是那天在他們婚禮上宣布了一下,這就算是完了。


  沒有婚禮對於女人而言,絕對是遺憾的,但是,如我這邊的婚姻,婚禮也就沒有那麽重要了。


  然而,這一刻,聽著霍子都喊我“大嫂”,我隻覺得自己心口被什麽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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