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存在即合理
我就這般大步流星地跑出了別墅。
這邊坐落在半山腰,鮮有車輛,我都跑到了山下,也不見有人來追我。
我一賭氣就直接坐了出租車到了霍家。
霍家的人看到我也是一驚,還以為自己眼花了,畢竟我已經在這個大宅裏消失大半年的時間了。
我沒好氣地說:“看什麽看?給我把出租錢付了。”
天色已經昏暗了,有人對我說子鬱正在書房裏教如如習字,我就這麽不理不顧地推門進去了。
子鬱將如如抱在膝上,大手握著她的小手正在一筆一劃地寫著毛筆字。
突然聽見動靜,似乎也是嚇了一跳。
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啦?都已經到了跟前,卻不知道自己是來做什麽的?
竟是愣在這裏不知道該怎麽辦?
還是如如高興地喊起來說:“媽媽,是媽媽,爸爸,媽媽回來了,媽媽,你終於回來了。”
如如抱著我的雙腿搖晃著。
我想著,我與子都好不容易才走出這一步,我若是在回來,以往所受的一切罪都白白承受了。
他與李安懿從未做過真實夫妻,隻因為他愛我。
他今日所做的事情,是壞也好,是好也好,也終究就是為了我。
我若是為了這點小事兒,又重新回到了子鬱的身邊,這對子都不公平,對子鬱更是不公平。
我既然已經不能把他放在心裏,自然也就不該再給他任何的希望。
我抱起如如,有點尷尬地說:“我實在是想如如,所以,就回來看一眼,我等下就會走。”
原本已經臉色僵住的子鬱聽到這話反倒是鬆了一口氣,恢複如常示意我坐下。
如如正在聯係寫自己的名字,子鬱取下那張白紙,沾墨在下麵的白紙上寫道:“近來可好?”
我點點頭說:“還好的,謝謝你的關心。”
“聽說受了不少苦頭。”
“都過去了……你呢?最近可好?”
“一切如常,再沒有什麽比教育子女更讓我高興怡然的事情了。”
“那就好!”
如如指著“一起如常”裏的“如”字說:“我認識這個字,這是我的名字。”
我說:“對,是你的名字,是你老太太給你取的名字。”
我放下如如哄著她說:“去找周媽好不好?媽媽有話要跟爸爸說。”
如如別扭說:“你們說嘛,我又聽不懂。”
子鬱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出去,她雖然還是別扭,但是很聽話地離去了。
我說:“你不股份給子都、子旭的事情,我都聽說了,其實,大可不必這麽做?這些本身都是靠你自己的努力得到,與你是霍家的長子沒有關係。”
“身外之物罷了。”
此時的霍子鬱是我從未見過的平和,他放棄了,他似乎也解脫了。
他終於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了,再不需要去在意別的評價與非議?
他不是逃避,他隻是看淡了。
“以後有什麽打算嗎?”
“看如如能在我身邊陪多久?”
“她……”
她還能夠回到我跟子都的身邊嗎?
“是個好孩子,遲早會明白的,隻是,她已經有自己的思想了。”
“我知道!”
天太晚了,我略坐了坐,他就讓我回去了。
他見我穿著居家服,睿智如他,想必全部都明白了,故此,他沒派人送我,隻是給我車費。
他還說如果我再想如如,就跟子都一起來霍家看她。
正因為人言可畏,才更要正麵麵對它,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再有異樣的目光,也是傷害不到我們。
離去時,剛好遇見了子旭,我低頭走著,他喊道:“大嫂……”
我抬頭,感覺真的許久不見他了。
不等我回答,他改口說:“我知道,你已經不跟大哥在一起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怎麽又要走?天這麽晚了,你怎麽走?去哪裏,我送你吧。”
“子旭,不必了。”
人都會成長的,子旭也再不是當年那個嘻嘻哈哈的男人了,他的臉上是歲月沉澱下來的成熟。
他雖在笑,卻再不是當年的那種笑了。
“我送你吧,反正,我也沒事兒。”
“真的不用了……”
我拒絕了,他追著我說:“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說話啊?我什麽時候得罪你了嗎?
在我這裏,你永遠都是當初那個陪我在屋頂上說話談天的淺淺啊。”
我笑說:“不是啊,我是擔心你不想跟我說話……
你交女朋友了嗎?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啊?霍家這麽大的宅子,需要多些人才好的。”
他果然停下了腳步,說:“你真不會聊天。”
我急匆匆地跑過來,又這麽離開了?
跟神使鬼差一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回事兒?
我這麽灰頭灰臉地回去,霍子都肯定很得意。
然後以後會一直嘲笑我,你看吧,你除了我這裏,已經無處可去了,你跟我鬧什麽鬧?我所做的一切還不都是為了你。
家裏的傭人還沒有在我跑進霍家的事情裏回過味兒,又見我走出去了,更是不知道私下裏怎麽議論?
我家這宅門也是獨門獨戶,得走到路口才能夠有出租車,我就慢悠悠地閑逛般地朝路口走去。
突然,聽見車喇叭響,我隨著聲音看去,霍子都開著車慢悠悠地跟在我身邊。
我本是要上車的,但是,想著他也沒叫我上車,故此,我隻是假裝沒看見,繼續走我的。
他也好像賭氣般地故意不喊我,跟了我好幾百米,終究還是把車停下,把我拽進去車裏。
“怎麽,他不讓你回去啊?也是,你以為你是誰?
你以為他霍子鬱跟我一樣,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人嗎?活該……”
我瞧著窗外,也不搭理他,兩人沉默了好久,我才說:“你不是不追嗎?怎麽跑到了這裏來?”
他玩笑地說:“我不是看你腿短,讓你多跑兩步嗎?不然你剛跑我就追上了,你多沒麵子?
哪裏知道,你這條殘腿,還健步如飛,等我追出來,早就不見人影了。”
我忍不住地笑了。
他說:“笑啦,笑了那就是說不生氣了了哦。”
生氣?不生氣?
那麽多的人命?可是,正如霍子都所言,我把他們當人命?他們拿我當人命了嗎?
因為我要跑,就在我的腳板上劃刀子?
寒冬臘月、冰天雪地,把我往深山老林裏扔?
“其實,算是萬幸對嗎?沒有被賣到那種見不得光的地方、沒有去風月場上淪為男人玩樂的工具、也沒有被賣到犯罪團夥的手裏被賣器官……”
霍子都聽不下去了,說:“別說了,若是這樣,世界上可能要多個殺人如麻的惡魔。
我女人承受的這一切不幸,我怕是要回報每一個人身上,才能寬慰自己,不是你一個人這麽疼,這麽苦。
他們敢傷你一分,我就成千上萬倍地還給他們,找你的那幾個月,我就是這麽想的。
隻有戰勝了我內心最大的恐懼,我才能夠打起精神來繼續找你,不然,我一分鍾也堅持不下去。”
我隻能說萬幸。
因為我知道,被拐賣的案例裏,比我慘的人,數不勝數,多少女人被賣到那種偏遠地區,可能一輩子都逃不出來?
我問道:“你這麽有錢,能夠改變這些嗎?”
“錢如果能夠改變,那三十萬足夠他們村子致富了,不是嗎?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可是錢畢竟不是萬能的。
沒有什麽東西是可以操控人心的?犯罪分子有多少單純是為了錢而犯罪的?”
我不解地問道:“那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存在即合理。”霍子都悠悠地說出了這個五個字。
我不懂問道:“什麽意思?”
“一個執法者倒下了,另一個執法者又站起來了,同樣的道理,一個罪犯倒下了,另一個罪犯也站起來。
世界上,沒有我們想象中的淨土,我們能做的,也不過是好好保全自己所能保全的。”
也許吧!
這個世界上,有了明亮,自然也就有了黑暗,不然,明亮也將不再是明亮。
突然,霍子都問我說:“在你的印象裏,我是個善良又正義的男人嗎?”
“是!”
“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搖頭說:“不知道!”
他聽著忍不住笑笑說:“蘇錦堂是怎麽教你的?竟然把你教得這麽善良又正義?所以,你看我也是這般善良又正義?”
蘇錦堂是怎麽教我的?
他把我當成親人,他從未教過我做壞事,都是我自己變壞了。
“你說大哥是當年把你從人販子手裏救出來的人,是你一直念念不忘,苦苦尋找的少年,那怎麽你又被蘇錦堂帶走了?”
“他、他為了把人引開,與我分散了,後來不幸中槍從山上掉到了水裏,我們就這麽分開了。”
他聽著點點頭說:“是這樣?哦,好像是有這麽一件事情,他的手臂受傷了。
但是,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是怎麽傷的?
那你又是怎麽知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人的?”
他似乎有點緊張,想知道細節,但是又害怕知道細節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我說:“那天你跟李安懿離開了霍家,我回去問他是不是他利用我設下的局陷害你,他自己告訴我的。
我當時太小,而且受了刺激,記憶有點模糊,但是,他還記得我,清楚地記得我,記得他給我取的名字,記得我們發生的一切。”
“所以……”
我知道他要說什麽,我接口說:“是這樣的……”
“那這麽說,我並沒有輸給他,畢竟他比我早十年就認識了你?”
我說:“從未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