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十七年前的事5
“淺淺、淺淺……”
躺在醫院病床上的霍子都突然夢中驚醒坐了起來,嚇到了坐在一旁守著他的子鬱。
“子都,你醒了?”
慶幸,從懸崖上墜下,剛好落在水裏,沒有撞到礁石,隻是嗆水昏迷過去。
霍子都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瞧著眼前的人,腦海裏放佛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下了床,子鬱問道:“子都,你要去哪裏?”
他不理會他,隻是朝門外。
他要去找淺淺,昨晚的情況那麽危急,不知道她有事沒事兒?
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槍聲?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子鬱擋在門口說:“子都,醫生說你嗆了不少水,還要留院查看的,別鬧,躺回去。”
霍子都狠狠地將他推了一把說:“不要你管……”
子鬱的手臂受了傷,不禁他這一推,不得不讓開了。
子都一開門,剛好看見買早點回來的周民,他也不理會。
子鬱命令道:“周民,快攔住他。”
周民再要去攔著他,子都就再控製不住內心的怒火了,狂躁地罵道:“滾開,我讓你們滾開,別攔著我。”
“三少爺,您不要鬧了,您知不知道因為您這一鬧,讓家裏人是多麽操心?
您知不知道,大少爺昨晚為了救您,手臂被子彈打到了。
幸好打在肉上,子彈隻是擦了過去,才沒得大礙的,醫生說隻差一點點子彈就打在骨頭上,那大少爺的手就廢了。
三少爺,別這麽任性了,跟我們回家吧,全家人都在擔心您。”
周民的話,就好像一根刺,在心口的位置,不致命,但是,卻總是讓人隱隱作痛。
鬧?任性?
類似的話,子都從小聽到大,爺爺說他任性,媽媽說他任性,全家人都說他任性。
“子都,那群人販子已經被警方給全部端了,你沒事兒了,我們回家吧。”
雖然昨晚警方的行動沒有失敗,但是,也不算成功。
最大的那個頭頭還是跑了,而且,因為提前行動,以及警方部署問題。
人販子在逃跑過程中用孩子多擋箭牌,天太黑,警方有誤傷到了人質,死了七八個小孩子。
為此,子鬱也很是難過。
恨自己的計劃沒有再周密一點,造成了不必要的損失。
他伸手去抓子都,子都卻狠狠地推開了他說:“別以為我把你小幾歲,就什麽都不懂?
那群人為什麽隻抓我不抓安懿?為什麽打我罵我關我就是不殺我?
如果是綁匪,為什麽不聯係我的家人要贖金?
爺爺不在這裏,你就不要再這麽虛偽地對我好了。
你們母子私下裏做了什麽齷齪事情,你們自己最清楚。”
他罵完他痛快了,完全不知道子鬱聽見這話時的感覺?
齷齪?也許吧!
可是,他要中興霍氏,要接爺爺的班,把這麽大一個企業讓他肩膀擔起來。
他能不用手段嗎?
子鬱瞧著子都跑走的背影,無奈地對周民說:“你還這麽看著幹什麽?還不快點去追?”
一連好幾天,他都去海邊,沒日沒夜地去尋找一個叫做淺淺的小女孩。
可是沒有人知道這個人是誰?
那邊爺爺的電話也過來催了,既然找到了人了,那就趕緊把人帶回來。
子鬱也是沒有辦法,隻能在子都喝的水裏放了安眠藥,趁著他昏迷的時候,把他帶回了霍家。
等著霍子都恢複神誌的時候,他已經重新回到霍家這個大牢籠了。
他知道,他再也沒有機會逃出去了。
於是,他整日裏拿著那顆菩提子,失魂落魄。
他答應過她一定會帶著她逃出去的?
可是,他現在連她在哪裏都不知道?
他還答應過,隻要他回家,就會幫她找家的,可是,現在菩提子在他的手裏,但是主人卻不見了。
人人都以為他還在為母親的病逝而傷心,人人都誤以為是他在綁匪的手裏受了驚嚇?
他不想吃飯,不想喝水,不想說話。
連老太爺都說:“我這是做了什麽孽啊?怎麽兒孫都是這樣的命啊?
我看啊,小子耶,爺爺活不了多久了,你先撐著,給我披麻戴孝之後,再走吧。”
全家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不知道他在G市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到底經曆了什麽慘絕人寰的事情?
讓他回來之後,如此失魂落魄?
子鬱也不知道,問他,他也不會說,那個淺淺到底是誰?
他的手裏好像拽著什麽東西?但是,沒有人知道他拽著的是什麽?
“子都,你想要出去,是嗎?那我們來下盤棋吧。”
子鬱比子都大五歲,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他自認對他還有幾分了解。
他說:“如果你贏了,我就想辦法讓你出去。”
“說話算話?”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比你五歲,我讓你十粒子。
但是,如果你輸了,你手裏的那個東西,你就要給我……”
子都有點遲疑,霍子鬱是專門學過棋藝,他也學過,但是他沒有足夠的信心能夠贏了他。
子鬱見他遲疑便說:“如果你怕輸的話,我可以再讓你五粒子。”
子都說:“不必,就這樣。”
子鬱知道,他的性格用激將法是最好的。
子都雖然年紀小,但是天資聰穎,從小學東西就比人快,他的棋藝不差,甚至已經算是很高超。
兄弟兩個,一白一黑在橫豎線上落子,看似簡單的對弈,卻好像兩國交戰,千軍萬馬,相互廝殺。
通常這樣的情況下,內心在意輸贏的那個人更容易輸。
子都太想要贏了,故此,進攻猛烈,卻忘記守好自己的後方。
最後,窮途末路,圖窮匕首見,終究還是輸給了子鬱。
子鬱贏得也不是輕鬆,常言說亂拳打死老師傅。
他這種下法,想要贏他,可真是不容易的。
這盤棋下了整整四個小時。
子鬱瞧著滿頭大汗的子都說:“願賭服輸,把你手裏的東西給我。”
子都知道做人要守信用,但是,他很舍不得,這是淺淺留給他唯一的東西。
他不想給,但是,他輸了。
他內心痛苦急了,這不僅僅是一顆菩提子,這是淺淺給他帶來的一切。
此時此刻,她還活著了嗎?
在某個地方,她會寫上他給她取的名字嗎?
唐一淺?
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你是最好的,永遠都是最好的。
子鬱強行地拽開了他的手,用力,很用力。
多少年後,他用手語告訴那個叫淺淺的女人,他用力地從子都手中取出了那顆菩提子,可惜,她卻誤會了。
子都哭了,雙眼通紅,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無聲無息,比他母親去世的時候,還要難受。
子鬱看著那顆菩提子,他不知道這個東西是什麽?
他說:“我先替你保管,等你有一天,能夠贏了我的棋,再拿回去。
不然,你拿不回去,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能者居之,明白嗎?”
子都明白,他當然明白,所以,他才會這麽爭強好勝。
盼的就是有一天,他能夠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母親,不讓她在半夜裏偷偷的流淚。
他昏迷了過去。
等著他醒過來,腦子裏,所有的一切,就好像格式化了,一片空白,什麽也沒有。
有傭人推開門,喊他三少爺?
可是,三少爺是誰?
胡思蘊進來喊他子都,可是子都又是誰?
胡思蘊說:“子都,你別這樣,大哥哥也是為你好啊!
子都,你乖乖的,別鬧脾氣了,小姨來喂你吃飯……”
小姨?
他有點慌張。
胡思蘊說:“我早就跟姐姐說過了,將後我是要嫁給大哥哥的。
我們兩家本身就是一家人,遲早會是更密切的一家人,你為什麽要那麽仇視他們呢?
大夫人跟大哥哥不會做出派人綁架你的事情,不然大哥哥為什麽冒著生命危險把你救回來呢?
你沒發現,從G市回來,他變黑了,變瘦了,我好心疼的呢!”
仇視?綁架?危險?
對於一個沒有記憶的人,這些詞語都是可怕的。
來來回回,很多人。
有人喊他子都,有人喊他三哥,有人喊他三少爺。
但是,他一個都不認識。
敵人,還是朋友?
安全,還是危險?
沉默是保護自己最好的手段,漸漸地他搞明白了,自己的身份,這個家的格局。
他知道自己叫霍子都,今年十五歲,是這個家三房的少爺。
他的父親在他五歲的時候,被一場大火帶走了。
他的母親前不久也病逝了,母親有個妹妹叫胡思蘊,隻比他大五歲。
這個家的當家人是爺爺,他有四個兒子,可是全部死了。
一家子的孤兒寡母,大哥叫霍子鬱,二哥叫霍子旭,還有一個妹妹叫霍筱霜。
他還有兩個伯母,但是,他總是能夠在她們的目光裏讀到不善的信息。
他不知道為什麽,也不敢問人。
因為,他聽說他之所以會暈倒,是因為他跟霍子鬱下棋,輸掉了他一樣重要的東西。
他心疼,所以,他才會昏迷,所以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他恐懼,他不敢聲張,他感覺所有的人都是虛偽的笑容與關心,都會傷害他。
故此,他隻能如同受傷的壁虎躲在黑暗裏獨自療傷。
直到有一天,他無意之中在母親的遺物裏發現了一本日記,一個牛皮包裝的筆記本。
上麵記錄著母親多年來內心的痛苦與掙紮。
她本是個向往自由的精靈,卻墮落在這個如牢籠般的地方。
她恨自己後背上生不出翅膀,飛不出這四麵圍牆。
這深宅大院裏的人與事兒,如同磨碎黃豆一樣地把她的心性粉碎。
愛情、理想、夢想、自由、生命都好似倒入了石磨裏,一圈、一圈、又一圈,無情地碾碎。
無可又奈何,到了最後,終於憂思成疾,一命嗚呼。
母親的文筆很好,字字珠璣,催人淚下。
那鋼筆劃過的痕跡,就好像是她在反抗時用的全部力氣。
那帶著淡淡清香的墨水,就好像是她流下的血淚。
他終於明白,他所處的這個陌生環境,是個怎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逃離他,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然後回來,把所有欠他的,統統都討回來。
這是他看到日記後,唯一的感受。
他的腦海裏融合了母親所有的怨憤與仇恨,無奈與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