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迷霧重重失二徒 喜怒無常罰功臣
第十二章
元始天尊今天的臉色怕是好不了了。
不應該這樣。大破誅仙劍陣的計劃早就在他心中模擬了千萬次，本應該萬無一失才對。但今天雖說破了陣，可並沒有收取四劍，日後通天想再擺一次，簡直輕而易舉。
贏了？說不上。
元始天尊心裡一陣鬱悶，但不能表現出來。一干門人弟子眼中的元始天尊永遠是成竹在胸的，如果元始天尊都亂了陣腳，那底下的人就更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元始天尊本想做出勝利者的姿態，大大方方地離去。誰知道他心念一動，覺察到玉鼎真人的變化，就再也無法保持平靜了。
卻說那玉鼎真人與雲中子拜別元始天尊以後，一起駕雲回去。玉鼎真人身上有傷，雲中子便主動提出要送他一程，聊表愧意。玉鼎真人沒有想那麼多，也不推辭。一直送到玉泉山金霞洞中，雲中子對玉鼎真人言道：「都是貧道大意，連累道兄身受重傷，貧道實在是過意不去。這是貧道先前從老子聖人那裡得到的金丹，還請道兄收下。」說罷從袖中取出一粒金丹。
「道兄的好意，玉鼎謝過了。不關道兄的事，也是貧道魯莽了。」玉鼎真人是個性情中人，雲中子越是客氣，他就越不好意思收下。
「道兄千萬不可推辭，這金丹就放在這裡。道兄好生養傷，雲中子先告辭了。」也不得玉鼎真人拒絕，雲中子留下金丹，飄然而去。
玉鼎真人心道早就聽說雲中子這人古道熱腸，今日一見，果然不虛。那粒丹藥在面前放著，色澤金黃，法力流轉，丹氣逸散形如龍虎，在空中交織離合。
聖人所出，果然不同凡響。玉鼎真人也不矯情，自思日後有機會再回報雲中子，眼下封神大戰尚未完結，如果能儘快恢復總歸是好的。當下服下丹藥，盤坐調息。
那丹藥入口即化，一股精純的藥力化開，滲透到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舒爽。玉鼎真人正舒服著，卻沒有發現丹藥中包裹著一絲黑色的氣息。這氣息非仙非妖，充滿了死亡的沉寂感，在玉鼎真人調息之時，隨著法力流轉周身，最後進入靈台之中，與元神融為一體。
玉鼎真人表情一變，嘴角流出涎沫，臉色漆黑，哇地一身撲倒在地。金霞童子在洞口外守護，聽得裡面異動，慌忙跑進來查看：「老爺，怎……」話音未落，一道黑影撲了上來，把他按倒在地，「咔嚓」一聲，金霞童子還來不及看清楚是什麼東西，脖子就被咬斷了。等他元神從頭頂冒出，才看清楚咬死他的竟然是——玉鼎真人！
玉鼎真人正趴在屍體上大快朵頤，骨頭在他嘴裡嚼得粉碎「咯吱」作響，聽著十分滲人。玉鼎真人的模樣已經變得不像是個得道仙人，皮膚變成紫黑色，眼睛只剩下黑瞳再沒有半點眼白，四肢著地行走，形同野獸。
「老爺……」金霞童子的元神嚇得魂飛魄散，呆立在當場。忽然，玉鼎真人一抬頭，看著金霞童子的元神，咧嘴「嘎嘎」笑起來，嘴裡沒有咽下的血肉模糊成一團。
「不好！」金霞童子催動元神，但還是晚了半步，玉鼎真人蹦起三丈高，一爪抓住元神，扔進嘴裡大嚼，邊嚼邊發出詭異的笑聲。
此時正是元始天尊在界牌關前指揮弟子，要攻破誅仙劍陣之時，無法關注到這邊的情況，也無法覺察到雲中子在這其中懂得手腳。待元始天尊抽出空來，才發覺這裡出了問題。等他趕到現場之時，只看到滿洞狼藉，玉鼎真人早就不知所蹤。
元始天尊輕捻手指，以幾種演算之法都無法查出前因後果。這比之前的戰事結果還要讓他吃驚。因為之前的戰事雖然不如意，但還不屬於不可知的範疇。但玉鼎這件事，居然讓他毫無頭緒。這簡直是不可思議，自從成就聖人境界后，元始天尊再也沒有體會過這種兩眼一抹黑的感覺了。這方天地居然還有超脫聖人掌握的存在，甚至，可能存在聖人都不知道的力量？這麼一想，元始天尊瞬間感覺不寒而慄。
虛空中出現一陣扭曲，老子從八景宮中穿梭而來。六位聖人中心境最為平和的老子都坐不住了。其他聖人沒有關注，所以沒有察覺。老子是元始天尊傳信給他的，出現這樣古怪的事，除了老子，元始天尊也想不出來還能找誰參詳。
老子面色肅然，「師弟，我也查不出來前因後果，就連玉鼎的去向也算不出來。」
「師兄，這天地間，難道還有聖人無法知曉的存在嗎？連師兄都沒有頭緒，莫非只能求助於老師？」
「老師合道之後，紫霄宮隱於天外天難見蹤影。就連我也找不到。以我之見，如果真是什麼嚴重的事，老師一定不會袖手旁觀。此事先不要宣揚，你我暗中追查，免得打草驚蛇。」
元始天尊一時之間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處理了現場，對外聲稱玉鼎真人閉死關，輕易不見人。
回到玉虛宮后，又讓白鶴童子喚來雲中子，了解當日的情況。
「掌教老師。」雲中子躬身行禮。
「雲中子，當日你與玉鼎二人離開界牌關后，去了哪裡？」
「回稟聖人，當日我先是送玉鼎真人回了金霞洞，再自行回終南山修鍊法寶，想日後報仇，不曾去過哪裡。」
雲中子言語坦率，面色不改，元始天尊從他臉上看不出一絲作偽的痕迹，但心中的疑惑並未消除。
「雲中子，近來修行可是順利？可有困惑？」
「回稟掌教老師，雲中子道行尚淺，徐徐進行，倒還不曾有什麼困惑。」
「嗯。你不同於他人，先天福德深厚，因果不沾，只要境界到了，就能水到渠成。切莫急於一時。你去吧。」
「是。」雲中子告辭而去。
闡教門下除了十二金仙，有三人雖然修行玉清道法但與他人不同。燃燈道人乃是當初與元始天尊同輩之人，只因無法成聖，故而託庇於聖人門下躲避災禍，十二金仙見了口稱老師，身份稍高。南極仙翁有得道之福卻沒有師徒之緣，倒是與廣成子等人同輩，但一直遊離於教門之外，只是因為此次大劫兇險，才經常出手。雲中子當初被元始天尊帶回來，雖然傳授道法但並不收為弟子，但每每有賞賜或是教內事務，總免不了要參與。廣成子等人與他互稱道友，他稱元始天尊為老師，而不與廣成子等人一樣稱之為師尊。
廣成子也曾問過雲中子的來歷，元始天尊直說是福德之仙，便不再多說。
卻說元始天尊在這裡焦頭爛額，卻忘記了一人。
那可憐蟲黃龍真人暈倒在東海海濱，卻沒有一人在事後想起他來，可見其平時是何等的不受待見。
半天之後，黃龍終於醒來。渾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痛不計其數。但最痛的不是肉身，而是內心。這些年黃龍真人為了討取元始天尊的歡心，有事總是沖在第一個，就連化身原形接引黃帝這事都願意做。但今天，元始天尊僅僅是因為臉上無光，就把他像垃圾一樣隨手打發了。
黃龍真人是實心眼，但不是沒心眼。只是一切都刻意迴避，只要元始天尊願意多看一眼，又有何妨？
但今天，黃龍真人真的是死心了。
再一想到今天自己已經是在兩教面前丟盡臉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叛出道門，再也不用任人差遣，倒是落得個自在逍遙。一狠心，顯出黃龍妖身，一頭扎入東海之中不知所蹤。
從此再也沒有黃龍真人，只有黃龍大聖！
卻說截教眾人跟隨通天教主回到金鰲島，個個揚眉吐氣，喜形於色，一時之間大殿中吵吵鬧鬧。
金靈聖母暮然想起，若是平時眾人如此無禮，多寶師兄定會出言阻止，把場面控制好。如今多寶師兄被困在八景宮中，還不知道處境如何，一向剛強的金靈聖母不僅心下慘然。
多寶不在，金靈聖母又默不作聲，無當聖母只好出頭：「肅靜！啟稟師尊，我截教之後應當如何，還請師尊明示！」
鬧鬧哄哄的截教弟子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連忙停止了互相吹捧，靜靜聆聽通天教主的指令。
「此次界牌關一戰，我截教難言勝負。」通天教主目光向弟子們掃去，一個個都低下頭，不敢對視：「多寶被擒，劍陣被破，門人弟子死傷無數。元始天尊、老子不顧三教情義，串通外人欺壓我教，不當人子！爾等各回洞府，加緊操練萬仙陣法，日後再與他約戰，好顯我截教的威風！」
「是！」眾弟子轟然應和，領命散去。
片刻之間，大殿之中的門人弟子散的乾乾淨淨。劉衽和袁洪等人不會那陣法變化，一時之間不知該往哪裡去，反倒留下來。
「劉衽，你等幾人因果已滿，且回邱鳴山中，靜候大劫結束，不得造次。」
劉衽心中奇怪，通天教主前一刻還恨不得把所有門人弟子壓上前線，與闡教拼個你死我活；現在又把這幾個功臣統統打發走，並且言明不得再參與萬仙陣。如此前後矛盾，通天教主究竟在想什麼？
「沒想到聖人也如此小氣，」那邊嘴裡閑不住的朱子真小聲嘀咕著：「不就是捨不得賞賜，想把我們幾個打發走嘛，直說就是。」
楊顯等人臉上一苦，親娘啊，平時也就算了，當著聖人的面還如此口不擇言，當真是活膩了！
通天教主臉色一變：「無禮！既然不想走，那就不要走了！」
說罷左手虛空一抓，把劉衽等人抓在手裡，丟在後山上，又取來一滴一元重水，化成一座湖泊，將眾人鎮壓在湖底，不再理會。
劉衽還來不及分辯，就被丟入水中。這一元重水也是先天真水的一種，其重無比，一滴便有一座汪洋的重量，幾人被壓在水底，四仰八叉，不得動彈。
劉衽擁有的火靈真身，在這裡尤其被克制，除了五臟六腑被壓迫地無法呼吸以外，火靈真身被侵蝕地十分嚴重。一塊燃燒的木炭被丟入水裡，要麼被澆滅，要麼就是把水蒸發乾凈。但無論是哪一種，水火相遇之時必然反應劇烈。而此時此刻，對這種對抗感受最深的，就是劉衽了。
通天教主最為護短，因一時之憤就隨意降罪門人弟子，這簡直不可想象。尤其是劉衽，原本就頗受疼愛，界牌關一戰更是有功無過，如今無故受罰，究竟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