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對錯
無計可施的男人瞪著那雙泛著血絲的眼睛,咬牙切齒地看石頭吃完了一包餅乾,二話不說,拉起石頭轉身就走。可憐的石頭被爸爸拉得一個踉蹌,但還不忘扭頭小聲說了句謝謝。
秦琴看著乖巧的石頭被他爸爸粗暴的拖走,心裡挺不是滋味的。她從一開始就看出了石頭的爸爸是借著石頭年紀小來裝可憐討吃的,如果自己把食物給了石頭帶回去,他爸爸能給他留下一半都算不錯了。可北辰這樣逼著石頭吃完才走,雖然石頭肚子是不餓了,但他那個沒出息的爸爸還不知道會怎麼折騰孩子呢。秦琴糾結,自己到底做得對不對?反正現在又不缺吃的,如果直接拿出兩個麵包給石頭帶回去會不會更好點?
周北辰看出秦琴的為難,小聲在她耳邊說:「如果不是看你可憐石頭,那一包餅乾我都不會拿出來的。你看著吧,最近這幾天,你每天都會看到石頭的。」
秦琴吃驚地問:「什麼?那男的還會逼著石頭來討吃的?他不是沒要到東西么?」
周北辰聳聳肩說:「不奇怪啊。他雖然沒吃到,但石頭吃到了,這不就省得他餵了。如果石頭再從別人手裡討來吃的,他完全可以搶過來自己吃,不留給石頭,反正石頭餓了可以來找你嘛。」
秦琴無語,一臉崩潰地問:「這還賴上我了?難道我不該給石頭東西吃?可我看那孩子是真的餓壞了,肚子都一直咕咕叫呢。」
周北辰伸手拍拍秦琴的腦袋,安慰她說:「沒什麼該不該的。你既然心軟,偶爾給他點東西也無妨。雖然最好的做法是從一開始就不搭話,轉身離開。不過你既然給了,就當做好事吧。」
秦琴咬著下嘴唇,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半晌她幽幽地嘆了口氣說:「北辰,這世界怎麼變成這樣了?好心也會成為別人利用的把柄么?明明喪屍不難打,只要小心點,不管誰都沒問題的。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就不肯出去試試?」
周北辰沒有回答,是啊,他也很想問出這個問題,為什麼不敢呢?如今的喪屍根本跑不快,力氣也不是很大,又沒有覺醒什麼特殊能力,隨便哪個成年人只要拿著武器,就能殺掉喪屍。如果是因為身體不好或者別的原因不能出去,倒也情有可原。可明明很多男人長得人高馬大身體健康,卻偏偏不敢踏出家門一步。
反倒是有些弱小的女性,就像石頭的媽媽,因為心疼兒子,竟然可以鼓起勇氣去和喪屍戰鬥。然而現實很悲哀,石頭的爸爸懦弱膽小卻最終存活了下來,石頭的媽媽勇敢偉大卻不幸犧牲了,這諷刺的對比簡直就像那句諺語——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
在之後的路上,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在默默地想著心事。周北辰沿著前天過來的路線,打算回去金禾大道上找那幾家飯店。秦琴看著馬路兩邊被汽車轟鳴聲所驚擾的喪屍,觀察了會兒,憂心忡忡地開口:「我怎麼覺得路邊的喪屍比前兩天多了不少?」
同樣靠窗認真觀察的趙琪點點頭,肯定了秦琴的說法。「是多了不少,咱們前天來的時候,路邊的喪屍基本上每隔幾十米才能看見幾隻。而現在,多了至少一倍。路中間的喪屍數量倒沒什麼變化,還是那麼多。」
開車的周北辰介面道:「一般的家庭雖然屯有不少吃的,但大都是生米生面,又不好直接吃。而且自來水在第二天下午就停了,餓得狠了啃生米還能活下去,但沒有水喝,誰能受得了?從昨天開始,估計就有不少人被迫出來找食物了。他們也許是準備不足大意了,也許是被嚇得不敢還手,反正一旦不小心被喪屍咬傷后,傷者就會變成喪屍繼續在原地遊盪,這樣越聚越多也就不奇怪了。」
秦琴嘆氣,「我本來還抱怨石頭的爸爸太膽小,不敢出來面對。但看看外面這情況,他不出來也許是對的。咱們跟喪屍打了好幾天,已經適應了倒還能應付,要是普通人突然看到這麼多喪屍,腿腳不發軟才怪呢。」
周北辰並不贊同秦琴的觀點,他說:「現在已經是末世了,對於沒有關係的陌生人,即便他再可憐,又能資助幾天?石頭的爸爸要是聰明,就該趁著現在情況還沒有太糟,找個隊伍跟著出來打打喪屍,多囤積些物資。他現在不敢出來,等以後喪屍逐漸多了就更不會了,難道他一個大男人,以後就靠乞討為生了?就算他想,在大家都在掙扎求生的末世里,又有幾個人會可憐他呢?」
車裡的氣氛愈發沉悶,秦琴看著大家都皺著眉頭不說話,覺得自己身為隊長得鼓舞下士氣。於是她突然握緊雙拳大聲說道:「別想太多了,我們又不是那些膽小鬼!為了地球不被破壞,為了保護世界的和平,不要害怕,勇敢地向著夕陽奔跑吧少年!我們小隊是最棒的!」
秦琴的話音剛剛落下,開車的周北辰默默地扶正了不小心打偏的方向盤,將險些撞樹的麵包車挽救回來。呂樂天捂著因為突然變換方向而不幸撞到車門上的腦門呲牙咧嘴。撞在一起的趙琪和楊蘭齊齊打了個哆嗦,互相把腦袋埋在對方肩窩,渾身顫抖著不敢抬頭。車後面還跟著幾個偶然間聽到聲音追過來的喪屍,像條越拖越長的尾巴漸漸遠去。
坐在最後一排的竇樂支支吾吾了半天,實在沒忍住,憋著笑小聲說道:「隊長,你不覺得你說話很雷人么?我們又不是中二期的少年,你這麼忽悠不大好吧?」
聽到竇樂這話,趙琪和楊蘭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出聲,呂樂天也是笑得眼中帶淚。秦琴黑著臉,從後視鏡里盯著周北辰,想從他臉上看出是否有笑容的痕迹。周北辰無意間瞟到了秦琴銳利的目光,連忙綳著臉裝嚴肅,還一本正經地說:「你們隊長說的對,都好好聽著,咱們是該向著夕陽奔跑。」
他這話說完,一車人笑的更歡快了,秦琴鼓著腮幫子,發現瞪誰都沒用,也就泄了氣,攤在座椅上不說話了。她小聲嘟囔,雖然出了點丑,不過車裡氣氛確實好了很多,當隊長嘛就得有點犧牲精神,這也算是綵衣娛親了吧。
一直到周北辰把車停在了前天打過喪屍的飯店門口,車裡愉悅的氣氛也還沒有消散。秦琴第一個跳下車,雙手揮舞著沉重的杠鈴桿就朝著飯店門口遊盪的唯一一隻喪屍沖了過去,那架勢,就跟要投河自盡似的。
周北辰嚇了一跳,生怕這莽撞的姑娘出什麼危險,忙不迭地跟過去,看到秦琴氣勢如虹地一棍砸在對面喪屍的頭頂。那喪屍挨了一下,居然當場就被震得不動了,然後秦琴不慌不忙地雙手舉高武器進行蓄力,沒幾下就把喪屍幹掉了。周北辰的眼皮抖啊抖,秦琴什麼時候力氣這麼大了?還是說剛才被氣得狠了,招招暴擊?
秦琴看到喪屍倒下,得意地哈哈大笑,然後故作漫不經心地提著武器去戳喪屍的腦袋,想檢查裡面有沒有晶核。可這高手風範還沒維持十秒,秦琴看著那紅紅白白的一灘豆腐腦,聞著腥臭刺鼻的氣味,突然臉色一變,轉身大吐了起來。周北辰嘆了口氣,上前給她拍拍背,遞過去一瓶水,然後乖乖去做苦力了。
第二個下來的呂樂天看到這一幕,笑得前仰後合。「我說隊長啊,你那高手風範都到哪裡去了?這都幾天了?殺喪屍的時候也不見你手軟,怎麼一到摸屍體你就慫了呢?」
秦琴欲哭無淚,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麼毛病。明明打喪屍的時候也是要打碎腦袋才算結束的,但也許是因為那時候精神緊繃全神貫注,她愣是一點噁心的感覺都沒有。然而每次等到她有意識地去尋找晶核,就會立刻吐成軟腳蝦。
周北辰把沖洗乾淨的晶核遞給秦琴,笑著鼓勵她說:「沒事的,多適應就好了。把晶核收好,開門紅呢。」
秦琴看著這個害自己浪費一頓早餐的成果,嘆著氣收進包里。
第二次回到這家飯店,秦琴的神經已經遠不像上次那般緊張和興奮。飯店門口那幾隻被幹掉的喪屍還躺在原地,也許是天冷的緣故,腐臭氣味倒不算太重。秦琴強忍著噁心屏息跨過去,走進了飯店。
飯店面積不大,一層也就擺了十來張桌子,秦琴順著過道走向裡面,繞過一面牆壁,就看到了后廚。這家店也許是新開業不久,后廚倒挺乾淨,並不像電視里曝光的那些反面教材一樣髒兮兮的。秦琴順手收走了廚房裡的兩個煤氣罐,看著還裝有餿掉食物的炒鍋湯鍋犯了愁。家裡用的鍋是昨天在戶外店裡找到的,容量太小,煮六個人的面都得分兩次。這鍋她很想帶走,但裡面放壞的食物看著好噁心,她實在不想去碰。
周北辰注意到秦琴的為難,打發其他人出去找找這飯店裡還有沒有備用的煤氣罐,然後讓秦琴多製作幾袋水,隨即非常嫻熟地將鍋具廚具都洗刷乾淨。秦琴雙眼冒星星地看著周北辰,心裡暗想這男人可真厲害啊,打得過喪屍,下得了廚房,開的轉汽車,治得住流氓,為人善解人意脾氣還好,不行不行,再想下去就要犯花痴了。
秦琴吐吐舌頭,連忙轉身去整理廚房裡還能使用的食材和調料。她一邊翻找一邊在嘴裡小聲念叨:「冰櫃里的凍肉好像還沒完全化開,應該能吃吧。哎,土豆番茄白菜辣椒也都蠻新鮮的,還有這麼多雞蛋,看來晚上能吃頓好的啦。嘶,不能再想了,我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認真整理的秦琴並不知道,在她轉過身後,周北辰手裡的工作雖然沒停,但溫柔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嘴角邊還掛著一抹寵溺的微笑。這幅畫面很溫馨,充滿了柴米油鹽的瑣碎幸福,讓人不由得感嘆得歲月靜好,有君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