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春江花月夜
此時的東京城中開始漸漸的熱鬧起來,人們開始起床打掃做生意,商販們的吆喝聲見開始響起來,而顏沐梨與唐精兒所坐的馬車卻是慢悠悠的走著,絲毫也不著急的,而且故意繞著遠路一般的在太師府附近繞了一圈,隨後才慢悠悠的朝那城門駛去,而從太師府到那外城門的路程並不短,快了趕的話估計也得一倆個時辰。
而馬車慢悠悠的行駛著,等到她們穿過那街市的時候,那街市已經是一片熱鬧了,街市上人來人往,馬車也不止這一輛,有頭有臉的富貴人家也都喜歡乘坐馬車,倆人乘坐的車子在鬧市中顯得十分的普通尋常,絲毫沒有人會多在意倆眼,可是此時馬車上的人卻絲毫沒有察覺到的是,那暗處卻有一雙犀利的眼睛正在緊緊地盯著。
街市越來越熱鬧起來,而馬車上卻是異常的安靜,氣氛有些沉重著,倆人心中都緊張的留意著四周的動靜。
這些天來,唐精兒一直都是安靜習慣了,這這一下她突然坐著馬車來穿過鬧市,讓她心中不免惶恐不安。
以往她是多麽的喜歡這街上的繁華,她悄悄的掀開窗簾子的一角,暗暗的觀察著那外麵的街景,以前她總是喜歡對趙凜撒嬌,想要讓趙凜帶她出來玩兒,逛逛街,但是趙凜也是從沒有時間帶她出來,頂多是被她磨得不耐煩了,便讓長空帶她出來逛逛。
此時的唐精兒看著那繁華熱鬧的景象,她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她終於是明白了自己曾經為何心底總是帶著那若有若無的彷徨與不安,她自以為自己是灑脫自在的,可是卻沒有意識到自己一直是活在趙凜的陰影之中,看似可以隨意耍著小性子的她,實際上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脆弱的內心罷了。
唐精兒想要的東西隻是一份肆無忌憚的安全,她曾以為趙凜已經給了她那份安全與庇護,可是現在到頭來,她卻發現,一切都隻不過是自己沒有看清楚罷了。
趙凜並未對她有所欺騙,相反,趙凜對她的態度一直都是明確而直接的,他從未給過她什麽承諾,隻不過是她自己幻想的錯覺罷了。
他沒有騙她,隻是她自己沒有看清楚,是她自己會錯了意罷了。
馬車徐徐的前行著,顏沐梨一路上很是緊張,她沉默的坐著神情緊張的聽著車外的動靜,而相反,現在的唐精兒卻比剛剛放鬆了一些了,那鬧市的喧嘩讓她的心似乎得到了平靜一般,她由初始的不習慣轉化成了喜歡那喧鬧之聲,似乎隻有那喧鬧才能夠將她內心的狂躁掩蓋下來,她才能夠不去理會心中的各種聲音。
而此時,那馬車正好路過了仙客來酒樓的門前,唐精兒看到那熟悉的街景的時候,她平靜的心忽然間便躁動了起來,她的身體下意識的緊繃一陣,隨後她情不自禁的將那車簾子掀開,怔怔的望著那座熟悉的酒樓。
此時的客人並不很多,但是卻也是人來人往的,生意興隆著。
唐精兒去過那仙客來酒樓許多次了,她很是懷念那些日子,那些能夠跟樓上簫一起吹習簫樂的日子。
隨著馬車緩緩的前移,唐精兒那直直的目光也跟隨著往前掃移過,她的視線一直望著那酒樓,神情有些恍惚起來。
忽然,唐精兒的視線中闖入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來,唐精兒頓時心頭一驚。
隻見樓上簫依然是一身的白衣素袍打扮,他身姿昂揚的站在那仙客來酒樓二樓的台子上,臉上平靜淡然著,似乎隻是習慣了在清晨的時候站在那高處俯瞰罷了。
唐精兒臉上蒙著麵紗,但是眼睛卻緊緊的盯著那白色的身影,她看到那樓上簫還是跟往常一樣的總是微微含著笑意,他手中也還拿著那一支熟悉的簫管,唐精兒知道那是他最愛的東西。
樓上簫算是唐精兒在京城認識的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在認識文寅彧之前,唐精兒在京城裏認識的能夠算得上是朋友的人也便隻有趙祺與樓上簫了。
而樓上簫對她雖然不像趙祺那般的隨意,但是他的彬彬有禮卻也沒有讓唐精兒感到生分。
她當初冒冒失失的拜他為師,本以為隻是一個玩笑罷了,她雖然認真,但是當初趙凜並不覺得,趙凜隻不過是將她拜師當做是小孩子的脾性,可是卻也沒有想到後來趙凜怕她無聊,果然真的讓他來教授她簫樂。
原本完全沒有交集的倆人人卻也因此而結緣。
唐精兒緊緊的望著他,而過了好一陣子,等到那馬車即將要駛過去的時候,那樓上簫卻也忽然間感覺有人在看著自己,他猛地一轉頭,看向那底下正在徐徐行駛的馬車,看到那一雙熟悉的眼睛,樓上簫臉上的神色頓時也驚變一陣。
他不可思議的直視著那一雙眼睛,臉上神情滿是驚訝著,但是卻也沒有大肆的表露出來,他在克製著自己內心的驚訝。
而唐精兒也直直的看著他,倆人相顧無言,她的不回避也讓樓上簫明白了些什麽,樓上簫看著她,領會了她對自己的信任,也讀懂了那雙熟悉的桃花眼中帶著的是告別之情。
此秋風蕭瑟,他們第一次見麵時是盛夏,而現在已經是深秋時節,雖然相識的時間並不十分長,但是有一些人彼此相遇相識,彼此之間的情誼並不需要漫長的歲月來發酵,就如同他們,她們之間亦師亦友。
樓上簫對於唐精兒並非像文寅彧那般的而感情,對於樓上簫來說,唐精兒就像是一個認識多年的好朋友一般,但是其實他們相識的時間還未超過三個月。
樓上簫怔怔的看著她,他看著她的眼神震驚極了,整個身體也隨之僵住。
樓上簫浪跡江湖多年,他如今身為酒樓的老板,交際廣泛,幾乎什麽類型的人他都有過接觸,自然也是練就了一身看人精準的本領,他本是最擅長觀察人心的,對所認識的人的判斷是他一直都充滿了把握。
但是他卻是看不透趙凜,即便認識了許多年,但是他依然還是沒有呢能夠將趙凜的內心看透,他不知道趙凜的內心到底在想著什麽。
而另一個也讓他看不透的人,便就是那正在與他對視著的唐精兒了。
初始見到唐精兒的時候,樓上簫並沒有多加的注意這個女人,隻當是地位尊貴,但是卻也隻是一個醫藥世家之後的大家閨秀罷了,除此之外,他並沒有太多的感觸,他雖然交友廣泛,但是卻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夠和他成為朋友的,他與趙祺一樣,所交的朋友都是各有神通之處,或者是十分有趣之人。
但是後來唐精兒的種種行為卻也顛覆了樓上簫的認識,他與趙祺倆個局外人,是最為能夠清楚唐精兒與趙凜之間所發生的事的人,他也與趙祺一樣,被唐精兒的所作所為震住了。
他本以為她隻是一個普通的柔弱女子,可是卻沒有想到唐精兒的性子比男人還要剛烈,看似賴皮狡黠的品性中卻帶著豪情仗義,這樣的女子足以讓樓上簫刮目相看,他也明白了趙凜之所以會看重這個女人的原因。
隻是他去也沒有料到倆人竟然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那夜他確實是為了幫助趙祺也是為了幫助她而請了趙凜來喝酒,他是個聰明的人,趙凜自然沒有懷疑到他的身上,但是這些天,唐精兒人間蒸發,趙凜焦躁若狂,他心中也一直難免的隱隱不安著,但是卻也一直沒有辦法。
今天看見那唐精兒重新出現,他心中那番先前的不安也得到了撫慰,畢竟他看到唐精兒還活著,可是那短暫的放鬆之後,樓上簫看到唐精兒那眼中的神色,他的心便又不得不緊張起來,他不知道唐精兒具體要做什麽事情,但是他清楚那是些不好的事情。
時光流轉,短短的對視,卻勝過千言萬語,樓上簫知道,這一切都已經是無法挽回的了,他無法阻止唐精兒的離開。
漸漸的,隨著馬車的行駛,那一雙蘊含著複雜思緒的桃花水眸消失在了樓上簫的視線之中,倆人就像是在故地重逢的老友一般的,微微相視一笑,隨後便各自帶著各自的酸楚無奈離去。
“姐姐,怎麽了?”那馬車剛剛駛過,顏沐梨便察覺到了唐精兒的異樣,她關心而緊張的看著唐精兒問道。
“沒、沒什麽。”唐精兒端坐回馬車上,她眸光平靜中帶著幾分哀愁的回答說道,聲音中帶著哽咽,而剛剛說罷,忽然那馬車後麵傳來一陣熟悉的簫聲,唐精兒忽又驚起,她驚訝的睜大了眼眸,身體也不由得緊繃起來。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
那簫聲漸起,往日的記憶也隨之翻湧而來。
唐精兒聽著那簫聲,她眼中漸漸的也有了微微淚光在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