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同是天涯淪落人
“就憑我在你囊中羞澀、被那些店夥計們狂揍的時候,為你付了酒錢給你解了圍。”唐精兒理直氣壯說道。
“哦?那真巧,剛剛我也恰好在你即將成為那野狼的宵夜的時候,救了你一命。”男子聲音沙啞沉冷,但是那嘴角卻是勾著讓唐精兒看不到的笑意。
“你!”唐精兒氣結語塞。
那男子故意繞著唐精兒的話,連說話的模式也照搬,這使得唐精兒氣憤不已。
“哼,不說就算了,你走吧。”唐精兒卻也覺得倆人說著便像是拌嘴一般,她自己覺得無趣,也覺得這個臉上帶著麵具的男人跟她沒有什麽關係,倆人不過是在客棧中見過一麵罷了。
她好奇隻是覺得,這個男人給她的第一印象是一個隻會喝得爛醉的酒鬼,喝醉了便任人毆打,對別人的欺負毆打絲毫沒有招架之力,也是她見過的最為窩囊的男人,若不是她見到他的容貌盡毀,讓她有了幾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憐憫之情,她定是不會管他的。
“以後還是少喝點酒,喝了就要給人家付錢,那樣也不至於會被打。”末了,唐精兒聲音冷冷的添上一句道。
“我這裏還有一些銀子,這個給你,”說著唐精兒從錢袋子裏拿出倆錠銀子來,“若是還想喝那就拿這些去買吧。”她冷冷說道,手上拿著那倆錠銀子遞向那男子的背影。
唐精兒隻是同情這個男人的遭遇,心裏也並沒有想其他的事情。
她隻是覺得那天這男人因為欠了酒錢而被那樣的粗暴毆打,而且那麵具被撕下來之後,那些夥計們的嫌惡反應也有些刺痛了唐精兒心。
她知道被毀了容貌的痛苦,雖然這身體是屬於唐甄的而不是她自己的,但是如今她存在與這一具軀體之中,她靠著這一副軀體來活動,她即便有身為另一個世界的人的灑脫,但是身處其中,也無法完完全全的做到不在乎自己的容貌。
她之所以沒有因為被毀掉美麗的臉龐而絕望,一麵是因為她心中那想要跟趙凜徹底斷了幹係的堅定,而另一麵是因為她想要讓自己記住那些仇恨,這倆道傷疤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自己,那往日所發生的事情。
但是她卻也希望能夠堂堂正正的將臉露出來,她不喜歡心底那總是隱約擔心別人看到醜陋的自己而被嚇到的感覺,她知道醜陋的麵貌意味的需要麵對許多潛在的惡意,一不小心那些惡意就會變成真實。
所以她同情這個麵容全數被毀的男子,她不知道在他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可怕的事情。
而唐精兒不知道的是,此時,那間她剛離開倆天的小客棧已經不再營業了。
那客棧裏也不再是濃鬱的酒香氣,取而代之的是被凝結了的血腥之氣。
此時的小客棧大門緊閉著,跟平常風雪的日子沒有什麽兩樣,隻是不同的是,偶爾有路過的行人經過,想要歇腳而去拍門的時候,已經不再有人應門了。
客棧中,堆放著店老板與夥計們的屍體殘肢,地上血已經幹涸凝固,那店老板,四個夥夫以及店小二的屍體都已經僵硬,那一張張失去了生機的臉猙獰可怖,失去了光芒的眼珠子就像是要蹦出來了一般,那猙獰的死狀表明了這些人在臨死之前的驚恐與震驚。
這一間本來便是孤零零的立在山野中的客棧現在徹底的成了一間死店,那風雪依然在不斷的吹著,可是那小客棧卻再也沒有出來掃雪修葺的人,用不了多久,這一間小客棧便會被風雪所淹沒,可能也不會有人發現那屋裏的六具屍體。
若是尋常地方開店的人,他們的家人在他們許久沒有書信往來之後會擔心尋來,可是那小客棧所在的位置是極為荒涼之地,而且距離那九華山並不十分遙遠,惡徒山匪時常有出現,來這裏討生活的人也都是一些孤苦伶仃的人,哪裏還會有什麽會尋來的親故。
那帶著黑皮麵具的男子隻是背對著唐精兒站著,他嘴角那戲謔的笑意消失了,帶著黑革麵具的臉看不出是有什麽表情,隻是可以從那嘴角的形狀看得出來,此時的他神情有些凝重認真起來。
唐精兒站在他身後,依然保持著那將銀子遞給他的姿勢,可是直到她的手發酸了,那人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唐精兒不耐煩的暗暗歎了歎氣。
“沙沙——”唐精兒二話不說便直接繞到他身前去,可是唐精兒剛準備站到他麵前的時候,那男子卻像是受了驚一般的快速將臉轉到一邊去,似乎是躲著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臉,可是他的臉上明明都還帶著蒙臉的麵具,唐精兒有些不明白他為何要多此一舉。
“放心吧,你的臉我又不是沒看過,有什麽好藏的。”唐精兒冷冷說道,很是不屑道。
那男子的下頜微微咬動了一下,似乎在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呐,快拿著,手酸。”唐精兒不等他說話,便徑直的拉過他的手,將那倆錠銀子放在他的手掌上。
那麵具男子定定的站著,他看著手中那兩錠銀子,那微顫的雙唇似乎表明了他心中也有了些觸動,隻是他也不說話,一雙漆黑的眼睛在黑夜中散發著幽光。
“你看過我的臉,你不惡心害怕?”男人聲音幽幽的問道。
唐精兒聽了,反而是一愣,但是她忽然間也意識到這個男人心底很在意著自己那被毀了的容貌。
當初她在客棧看到他的時候,隻覺得是一個窮困潦倒的醉漢罷了,並沒有多想,至於那張臉,雖然確實很慘,但是她卻也隻是同情罷了,並非會像其他人那般的厭惡。
唐精兒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伸手將自己臉上蒙著的麻布給扯了下來。
“呼——”那厚厚一層的麵布扯下來之後,唐精兒不由得深深的呼吸起新鮮空氣來。
這時候雖然已經是晚上,她沒有必要在蒙著麵,但是卻因為是習慣了,即便是睡覺的時候她也都喜歡繼續蒙著,而不想將自己的臉露出來。
那男子看到唐精兒的臉時,死寂的眼神中也是不由得微微一愣,他看著唐精兒,先前心裏覺得那一雙眼睛是那麽的好看靈動,他自然是一眼便認出了她是個女人,但是卻不知在她的麵布下,卻是這樣的一張臉,那倆道深深的疤痕雖然已經愈合,但是現在即便看著,也能夠想象得到當初它們鮮血淋漓時候的樣子。
趙凜當初下手的時候可完全沒有想到手下留情 ,唐精兒臉上的疤痕也並非僅僅隻是傷了表皮,而是那皮肉開綻,使得那疤痕扭曲醜陋著。
“你的臉確實是比我的還要嚴重一些,但是卻也差不到哪裏去。”唐精兒故作無所謂的說道,風輕雲淡的模樣,似乎對此已經完全不在乎了。
那男子定定的看著唐精兒,眼神複雜。
“你去神月宮幹什麽?”定了良久,那男子又開口說道,剛剛他明明已經是準備好了要離開的了,可是這一下又開口問這問題,卻又不是要走的意思了。
唐精兒自顧的走回那火堆邊,她使勁的將那被死狼壓住的毯子扯出來,聽到那男子的疑問,她臉上卻絲毫沒有任何的反應,好像是沒聽到一般的。
“我說了,這跟你無關,你也管不著。”唐精兒一邊使勁扯著,一邊皺擰著一張臉說道,她完全不打算跟這個男人說太多。
唐精兒也不是什麽可以保密的人,畢竟她自己跟外麵的人牽扯得不是很多,她的目的也並非是做什麽惡,她要殺的是沈沉月,她的殺父仇人,而她在外麵幾乎都是獨來獨往,沒有與其餘人結仇,也沒有人認識她,因此她也不刻意的藏著掖著。
如果剛剛那男子爽快一些,那她自然也會爽快一些。
“如果你是要去找神月宮宮主麻煩的,”過了一會兒,那男子又冷冷的說道,他的聲音沙啞得讓唐精兒聽得難受極了,像是那嗓子裏頭卡了一根粉筆似的。
唐精兒不理會,依然自己忙著自己的事情,現在的她隻想將那大灰狼的屍體弄走,把自己的毯子拿回來,畢竟那毯子可是戴九蓮給她的,一路上幫了她不少的忙,她可舍不得丟了它。
“那我便隻好在這裏便殺了你。”那男子沉聲說道,聲音雖然冷沉,但是跟剛剛幾乎是沒有什麽變化的,從他的聲音中聽不出來什麽情緒的波動。
唐精兒聽罷,頓時怔住了。
她從未見過把殺人說的這麽隨便的,弄得她一開始還反應不過來他要殺的對象就是她自己。
“你剛剛救了我,現在又想殺我?”唐精兒疑惑不解的轉過身來問道,甚至覺得那男人是在開玩笑一般。
可是當唐精兒轉頭看向那高大的身影時,那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殺氣卻是真實的。
嗅到了危險氣息的唐精兒頓時又回到了剛剛那緊張警惕的狀態。
這個奇怪的男人讓她亂了陣腳,而從那男人的話中,她似乎也聽出來,那男人跟神月宮是有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