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北邊有事1
第六十章北邊有事1
臘月的京城，寒風凜凜。
院子里垂柳早已褪下了翠綠的外衣，裹了一樹的銀白。
素眉領了一眾捧著各色精美衣裳的丫頭，穿過長長的迴廊，終於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擺手示意身後的人都在外面候著，素眉一個人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細長的書案前，一窈窕少女伏筆疾書，那如白玉般低垂的脖頸優美的讓人心顫！
歲月靜冉，如此美好，素眉立在那不忍心打擾。
屋子裡的炭火嘣了兩下火苗子，少女不自覺地挺了挺背脊，那是自家小姐累了的表現，因為怕累了後會鬆懈下來，所以更要挺直背脊堅持下去，她家小姐一直如此。
素眉連忙碎步走上前去，勸道：「小姐，歇息會吧，您已經抄了好幾個時辰了，要不順便選選明日宮宴要穿的衣裳？」
李淑媛搖頭一笑：「哪套都行，都一樣的，」蘸了蘸墨，繼續寫，「為太後娘娘抄的佛經，怎麼可以不心誠，我現在並不太累。」
素眉有些擔心，從臨州回來后，小姐對這些總是意興闌珊的，是越來越不注重穿衣打扮了，也更不愛及出去應酬了。
小姐正值二八年華，不該是這樣老氣橫秋的呀，簡直是辜負了小姐的如花美貌與大好光陰！
素眉的心裡泛起絲絲心疼：「那小姐多無聊啊！」
李淑媛筆下不停，搖頭失笑：「這有什麼好無聊的，天天出去應酬這家應酬那家，跟這個小姐比比衣裳、和那個小姐比比才藝，就不無聊了？」那才是又無聊又浪費時間呢。
「對了，給妹妹的謝禮與年節禮，都到什麼地方了？」李淑媛突然想到一件事。
說起這個，素眉高興了，立馬眉飛色舞起來：「謝禮先行，應該要到了，就這幾日吧，小姐這麼用心挑的，二小姐收到后，肯定會特別開心的！」
「至於年節禮，昨日說是到湄州了，年前肯定能到臨州。」
素眉咯咯直樂：「小姐對二小姐可真好！奴婢從來沒見小姐跟哪家小姐這麼親近過呢！」
她也很為小姐開心呢，雖然小姐和永昌侯府的周三小姐、安寧侯府的陸二小姐、綏安伯府的葉小姐、蘇尚書府的蘇大小姐等關係也不錯，但她能感覺到，小姐對二小姐是完全不一樣的，是打心底里的喜歡和毫無保留的信任。
她家小姐，終於有了真正的手帕交了！
「你這傻丫頭，那是妹妹，當然不一樣了，」一說起顧如萱，李淑媛也眉開眼笑起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她是不一樣的，忍不住就想親近她。」
「小姐說的是，奴婢也覺得二小姐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想不到一趟臨州行，倒讓咱們有緣結識了二小姐！」
李淑媛執筆之手一頓：「在臨州遇上的，又豈止是妹妹，」緩緩落下一個娟秀的「佛」字，「不過沒有他們，我也不會碰上妹妹，說來，倒也得謝謝他們。」
「呸呸，小姐還謝他們！」素眉連呸了幾口，只感覺瞬間吞了幾隻蒼蠅，「他們郭家不止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簡直就是喪心病狂！連那種陰毒的招式都想的出來，這次一定得給他們一個狠狠地教訓！差點就毀了小姐的幸福！」
差一點點，真的差一點點小姐的一輩子就完了！
幸福？真讓郭府得逞，雖說是肯定不可能幸福的，但是嫁進周府，也不見得就是她的幸福啊。
臨州顧府三房長女，名顧如萱，六歲前跟隨其父生活在京城，后一起回臨州，被送往旁支莊子上養病，近日剛接回顧府，性格懦弱可欺，一無是處。
很簡單的信息，一目了然。
呵呵……
性感的厚嘴唇劃出諷刺的弧度：懦弱可欺？一無是處？
男子修長的手指在棋局上落下一黑子，十四星，刺。
這樣一個懦弱可欺、一無是處的家族棄女，卻在突遇賊匪時，不但自己成功逃脫了，還能救了他的妹妹，以及另一對兄妹，這叫懦弱可欺？
能在聚仙樓里力挫各路下棋高手，並且書法精絕，這叫一無是處？
另一隻修長的玉手落下一白子，十七星，尖。
是大家太傻，還是她太會偽裝？
「公子，您又在一個人下棋？」小廝進來，遞上一封信，「公子，眼下就是年關，明年春您就要下場赴考了，您真的……不用多看看書么？」
玄衣公子將手中棋子放回棋笥，接過信，慢條斯理地展開。
要是顧如萱在場，定然會驚訝地發現，這分明是聚仙樓那一對上品棋笥。
「北邊是越來越熱鬧呢，」薄薄的紙張一點一點化為灰燼，玄衣男子唇角輕勾，「熱鬧點也好，陛下也省心點。」
小廝聳聳肩，好吧，他是瞎操心了。
別說他家公子本身文采斐然，絕對是狀元之才，就算是不入場考試，以李家的家世以及皇上對公子的器重，也絕對是將來朝廷上的重臣。
事實上，公子去參加科考也的確是有點多餘，嗯，可能不止是搶別人風頭那麼簡單，也許會讓人沒有活路的。
……
火盆里的碳又嘣了一下，綠衣丫頭攪了攪火星子，把新碳翻了個身，給不遠處床邊的水盆換了盆新水，又給床上睡著的人掖了掖被角。
出得房門，雪霜撲面而來，綠衣丫頭哆嗦了下，可真冷啊！
舉目四望，白雪皚皚，一片銀裝素裹，而這片雪白的中心，翻飛著一抹藏青。
頎長的身影早留意到婁叔屋裡出來的丫鬟，手腕翻轉，長槍迅速繞出優美而犀利的弧線，最後挽個槍花收於身側，大步流星朝門口的丫鬟走去。
綠衣丫頭往前迎兩步，從容施禮：「侯爺！」
楚紹熙點點頭，問道：「婁叔怎麼樣？」隨手將長槍輕輕一拋，長槍劃過一道長長的優美弧線，準確無誤地投中了落兵台[17]中。
綠衣丫頭垂眉順目，早已司空見慣：「將軍喝過葯睡著了。」
楚紹熙點點頭，張口想再囑咐幾句好好照看婁叔的話。
「主子！主子……」一人影衝進來，一身鎧甲配頭盔。
落兵台[17]：指放兵器的架子，即插放長槍、大斧、棍棒等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