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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遊戲

  這段考試的日子,異常地充沛與忙碌。雲宇樹給的資料相當全麵,細細地看完背完後,又順著脈絡查閱了許多資料,並沒有太多時間思慮別的事。但是,每結束一門課程,我的心也會不自覺地縮緊一點,像是一個又一個時間節點的抵達,預示著注定將要到來的悲愴。


  最後一門考試時,我故意放慢了答題速度,似乎這樣,就可以延緩時間的流逝,逃避既定的現實。隨著1月1日一天天逼近,我簡直有了一種末日般的恐懼感。考完以後,我還有什麽事可做呢?還能用什麽填充無力抵抗的時間?


  大概沒有人像我一樣,死死地抗拒著考試結束後的狂歡。


  考試結束的鈴聲拉響,老師收走了試卷,我正收拾著文具,突然聽到身後的阿尤布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我轉頭看他,衝他笑了笑,餘光瞟了眼坐在阿尤布身後的穆薩。看著他安安靜靜收拾東西的模樣,實在想象不到,明天,他就會成為新郎官了。


  “終於考完了。”阿尤布伸展著身體,長舒一口氣。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同我說,出於禮貌,還是順口接話道:“考完就輕鬆了,你也不用再受折磨。”


  “考完還有得忙呢,今晚我妹妹有一個簡單的‘染指夜’,我先回去幫女人們準備一些東西。”


  “染指夜?”


  “就是用紅棕色的指甲花在雙手雙腳上畫上繁複的圖案,隻有女人參加,但我一直很好奇,說不定能偷窺一下。”阿尤布又恢複了那副陽光燦爛的樣子,嘿嘿笑了兩聲。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又添上了一句,“這是婚禮前的一個小插曲,我們的習俗。”


  我的心再次黯然,在這個節骨眼上,竟又聽到了婚禮的訊息。我佯裝無事,笑著回應他:“居然有這麽特別的風俗,我以前都不知道。”


  他咧開嘴:“那是當然,所以婚禮你可得來呀,還有賽駱駝呢。”


  我一怔,強裝歡顏:“好,第三天男女賓日的時候我再來,女賓日在明天,我有事抽不開身。”其實,我隻是想盡最大可能再往後拖一拖而已。


  穆薩在身後,估計是聽見了我們的對話,臉色泛白,頗有些落寞。他拍了拍阿尤布的肩,低聲道:“走了。”阿尤布應了一聲,拿起包,又衝我揮揮手:“再見。”


  趁著阿尤布背對他揮手的時候,穆薩立在原地,定定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抿著嘴唇轉身而去,沒有再說一句離別之語。


  我垂下頭,用劉海擋住悲傷的眸子。這就是最後一眼了嗎?沒有言語,沒有動作,甚至連表情都沒有,折不回來時之路,也攀不上未來的峰。


  突然間,心底空了一塊,好想被填補。


  正發著愣,衣袖被人扯了兩下:“閔汐汐,剛才望了半天,可算找到你了。”嘉軼也在這個教室考試,背著包,對我說道,“一塊走吧。”


  我點點頭,想起連翩和愛德華的事,不忍告訴嘉軼。跟上他的腳步,與他並行。


  果然,沒走兩步,他又打探起來:“連翩是不是最近很忙呀?和她不是一個專業,平日裏又不忍心打擾她,我都不知道她最後一門考試是什麽時候。”


  “我也不是很清楚,最遲也是今天結束吧。”我記得愛德華今晚要從阿布紮比過來找連翩,既然連翩能有空陪他,考試應該也差不多了。


  嘉軼的眼睛亮亮的:“那我帶你們出去玩吧,放鬆一下。”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這恐怕不行。”


  “你們有約了?”


  我搖搖頭:“不,是連翩有約了。”


  嘉軼愣了片刻,一時不知如何作答,過了好一會兒,才故做輕鬆地問:“還是上次那個英國人?”


  我轉過頭看他,有些詫異:“你知道他?”


  “嗯,我知道。”嘉軼苦笑著,“我以為他們已經分手了。”


  “的確分手了,現在是另外一個,美國人。”我頓下腳步,懷著一種悲愴的心情,決定勸誡嘉軼,“連翩沒法喜歡你,她有她自己的生活方式,她最需要的是一種感覺,一種愛上愛情的感覺,這樣的感覺你給不了的,不要再傻了。”


  嘉軼的眼神瀲瀲地渙散開來,恍然若失,有著顯而易見的悲傷,半晌,他漸漸平複,神色認真地同我說道:“連翩現在追尋著愛情帶給她極致的感覺,不願意選擇我,所以你覺得我傻;但我自己並不覺得這是傻,這是執著。”他歎了一口氣,“這麽多年,我已經習慣了,如果突然放棄,會覺得對不起自己,感覺辜負了這些年的執著。”


  “這是賭徒心理。”我理智地說,“為了賺回這幾年的等待,賠上更多年的等待,你何必呢。”


  嘉軼搖搖頭,有些無奈:“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再等等吧。我就是這麽死腦筋的一個人,能喜歡上一個人不容易,多堅持堅持,或許她會明白我的心意。如果有一天,我厭倦了,自然就會離開了。”


  我對這番話反應了好一陣,嘉軼已走在了我的前方。望著他鈍痛行路的背影,我突然想起一句話:人年輕時有兩種遺憾,一種是年輕時太過瘋狂,一種是年輕時不夠瘋狂。


  連翩一定是玩得過火的那個,嘉軼則是默默固守的角色。那麽我呢?我愛上了一個阿拉伯男人,卻又理智地克製住飽滿欲崩的感情,將來,我會遺憾嗎?

  我跟上嘉軼的步伐,和他一同站在下行的電梯裏。鏡麵的反射中,我和他都是一副低落頹喪的神情。一個是為了堅守感情,另一個卻是為了抗拒感情。


  守護和拒絕一段愛,原來都藏著千回百轉的糾葛。此時,我再回想起穆薩臨走前看我的最後一眼,隱隱間覺得事情並不會這樣結束。我還正年輕著,還不到回首歲月的年紀,就已經為此感到遺憾了。


  同嘉軼分別,我走在回酒店的路上,突然手機猛響。一看來電顯示,是連翩。剛剛才和嘉軼說起過她,這會兒就打來了電話。


  我接通電話,聽到連翩在那頭興高采烈地問:“汐汐,你在哪裏呀?”


  “我還在回去的路上呢,怎麽了?”


  她聽起來很是開心,“愛德華已經到了,還帶了一個他的朋友,你答應過我今天一起出去玩的。剛好你在,我們兩男兩女,都不落單。”


  我其實不太願意和愛德華的朋友相處,但內心的空洞使我迫不及待想找點事做,對著電話說道:“你等下,我馬上回來。”


  我加快步伐,到酒店門口的時候,發現他們三人已經在那裏等著了,我同愛德華和他的朋友禮貌地握手,上了車。


  愛德華的朋友個子很高,身材卻很瘦。可是,他卻有一張圓圓的臉,微厚的嘴唇在抿緊時顯得有點倔強。他的臉相,讓我想起一隻憨厚的小熊。他介紹了他的名字,但我心不在焉地沒聽清,就叫他小熊吧。


  這一次,我們沒有再去上次的酒吧。愛德華帶我們來了一間小酒吧,處在豪華商場角落的小門裏。進去一看,明顯沒有太多保安,舞池裏跳舞的人也更開放一些,但整體還算幹淨,稍稍放下心來。在迪拜的酒吧,我並沒有國內那麽多顧慮,這裏的治安很好,如果醉酒走在大街上,被警察發現甚至會被拘禁。


  我們點了酒,聊著天,愛德華突然提出要玩“真心話大冒險”(The Moment of Truth)。我原本以為這是中國人才愛玩的遊戲,後來才知道美國人比我們更喜歡鬧這個。


  轉盤旋了一輪又一輪,前麵的人都選了真心話,聽來聽去,感覺沒什麽新意,無非就是問你談過幾次戀愛,你的第一次是什麽時候,你有沒有劈過腿,多了便索然無味。幾次以後,轉盤指向了我,於是毅然地選了大冒險,不想被他們盤問私事。


  “出大冒險的法子,我最拿手了。”愛德華說,“你就給你手機通訊錄上的第十個聯係人打電話,給他發短信,就說我好危險,快來救我。”


  我皺緊眉頭,覺得這個法子實在缺德,要求換一個。但愛德華不依,他說,“這才是考驗真情誼的方法。”


  願賭服輸,我拿出手機,開始翻通訊錄,第十個是和我關係一般的國內朋友,而第十一個,是穆薩。


  鬼使神差的,我快速多摁了一下,趁著身邊的人沒看清楚,數到十的時候,便停在了穆薩的名字上。


  我喝了一些酒,不算多,但已有些醺然的醉意。此時,我好像抱著點惡作劇的心態,好像帶著些期盼,又好像是要證明些什麽。編輯好短信,附上地址,在給其他三人檢查後,由愛德華發送了出去。


  發完我就後悔了,明天就是他的新婚之日,我不該如此打擾他。但轉念一想,正是因為明天他結婚,所以他絕不會來。借著酒精的醉意,我壯大了膽子,反正隻不過是一個遊戲,我也隻是遵照遊戲規則而已。


  我咽下一口酒,努力讓自己再次投入到遊戲之中。可是,五分鍾後,我依然如坐針氈,滿心難平,便偷偷拿起手機,給他又發了一條:“剛才玩遊戲,你別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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