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慈父
元大夫說完那席話,心裡也不大確定那位姨娘腹痛的原因到底是不是因為這株小玩意兒,他為姨娘把脈時,觀其脈象並不像是這玉丁香引起的癥狀,可婦人懷胎十月本就兇險,或許這玉丁香效應因人而異也說不一定……畢竟他從前也未曾見過這植物引起的癥狀。
可若不是因為這玉丁香,而是姨娘誤食了旁的什麼,或者誤用了香料之類的東西,那不就是冤枉了這屋裡的小姐?
元大夫行醫幾十載,見慣了各類家屬發潑刁難,於此方面亦算是見多識廣。可若果真因此平白壞了一個黃花姑娘的德行,那他亦是有愧於心吶!
老人家捏著幾根山羊須,心裡不住地嘆氣。
慕博庸聽了元老的話,面上又青又白,對著屏風斥道:「我原本還以為冤枉了你,沒料到果真是你!你真是太叫為父失望了……」
慕言春自屏風走出,婷婷一拜,跪倒在地,「既然父親認定如此,女兒無話可說。」
元老見了這般狀況,忙上前道:「侯爺莫要動怒,別說如今事情尚未定論,便是此事果真因這玉丁香而起,也實在怪不得小姐啊……這玉丁香本就罕見,小姐不清楚此中厲害也是常情,怨不得她。」
「哼!」慕博庸冷冷拂袖,「即便如此,羅氏受了這一番大難亦是因她而起,再如何,也與她脫不了干係!」
跪倒一旁的鶯兒、文燕等丫鬟一聽是因此物而起,忙拜了一拜,含淚道:「侯爺明鑒,二小姐平日里極少侍弄花草,怎麼可能故意飼養此物來坑害姨娘,這盆……玉丁香,還是前日江姨娘送給小姐的,二小姐著實冤枉啊!!!」
元大夫一聽到這裡,便省得這是侯門家事了,其中勾心鬥角他見慣了,只是可憐這丫頭年紀輕輕便被人坑害,他亦是無能為力,只能跟侯爺道一聲告辭,又問道能否將這玉丁香贈與他用作研究。若不是因此物而起,他也算是做了一樁好事。
沒料到那年紀輕輕的小姐極鎮定地以他人所贈為故拒絕了,元大夫見此亦不再多說,提著醫匣子便走了。
見房內再無外人,慕博庸才稍緩神色,看了那玉丁香一眼便拂袖離去。
不多時便有一嬤嬤過來傳話,說侯爺令她禁足七日,以示懲戒,此事便算了了。
至於江氏那邊如何,慕言春差了丫鬟去仔細打聽,也並未探得什麼消息。
那處於事件旋渦中的羅氏此刻正倚在榻上,一張臉雖略顯蒼白,卻並不見絲毫憔悴,反而精神還比以往好上許多。
她一邊招呼慕芩香吃糕點,一邊興緻勃勃地將慕芩雪望著,道:「雪兒,那慕言春那邊如何?侯爺必定狠狠將她教訓了一頓罷?你說她毒害姨娘這事兒若是傳到七皇子耳朵里,七皇子還會不會想要娶她為妻?」
羅氏一邊想著慕言春的凄慘模樣,一邊覺得慕芩雪實在是聰明過人,她昨日腹痛得厲害,滿腦子全是腹中孩兒的安危,其他的俱都拋於腦後,還好雪兒能想起拿此事大做文章,除了慕言春這個心頭之患,叫她安心些許。雖說這段日子必須裝病不能外出活動,可一想到慕言春凄慘模樣,她便覺得一切都值了。
這下子,便沒人能擋在她們母女面前了。
慕芩雪幫羅氏剝著桔子,低著頭淡然道:「母親您還是安心養胎吧,別想這些煩心事。您雖然身子並無大礙,可昨晚確實有些驚險,實在不易多思,好好歇息才是上策。」
羅氏拿了桔子,自己吃一瓣,然後喂一瓣進慕芩香嘴裡,不以為然道:「不過是看看熱鬧罷了,能有什麼大問題。再說,聽了慕言春和江氏的不痛快,我才覺得心裡痛快,我肚子里的孩兒也會覺得開心的。」
慕芩雪給羅氏掖了掖褥子,道:「母親,父親不會將慕言春罰得太過的。侯府正妻去世沒多久,父親斷然不會在這個當口落人把柄,即便是裝……他也會裝出一副慈父模樣的。」
「再有,將慕言春這樁醜事傳到七皇子耳中您還是不要妄想了。靖安侯府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您若是壞了慕言春名聲,那咱們幾個姊妹的顏面也不會好看到哪裡去。更何況父親一向將侯府顏面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若果真傳出那般醜聞,慕言春必定是死在第一個,可咱們的下場也不會好上多少。」
羅氏縮了縮脖子,暗暗皺眉嘀咕了幾句,「我不過是隨口一說,怎麼可能真做出這等蠢事?」
「那便好。」慕芩雪幫羅氏將酸梅放到了榻上的矮几上,起身理了理衣襟,「我去父親那邊看看,母親您好好休息。」
又吩咐慕芩香道,「好好照顧母親,不要光顧著自己玩樂。」
將里裡外外吩咐了一遍,才披上狐皮披風,戴上氈笠出了房間。
外邊早有一個小廝探頭探腦等著,慕芩雪冷冷覷他一眼,招呼他過來,那小廝便鼠躥一般飛快溜了過來,生怕被人發覺。
麻利地同慕芩雪報告說:「侯爺罰二小姐禁足七日。」歇了一口氣又說,「二夫人腹痛似乎是由二小姐房裡的一株花引起的,什麼花並不知曉。只知道是從江姨娘院裡帶出來的……」
「……江氏。」慕芩雪眼神陰沉,莫非她看走了眼,這個江氏還是個潛伏許久的軟釘子不成?
還有慕言春……江氏與慕言春,這兩個人……都令她覺得渾身不快。
早知如此,昨夜那樁事她合該將江氏也牽連在內的。
以往江氏表現得實在太過溫順,以至於她並未在她身上放下多少注意,現在想來,她院里的那些人手不知道還能不能差使?
若她不是如表面一般的溫軟性子,那麼那些眼線應當早被她悄無聲息地拔了吧。
慕芩雪面色不愉地盯著面前的小廝,低聲道:「父親曉得了江氏的問題,做了什麼打算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