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兔妖與女孩
「你先說說看是什麼事，我不確定我能幫上忙。」
「你一定能幫上忙的。是這樣的，我想請你去救一個人，一個女孩。」
「我只是個大一的學生，還沒有救人的水平。你應該送她去醫院。」
「不，不，醫院的人不行，他們救不了她。他們說她死了，但我知道，她沒死，她沒死，你去救救她，去救救她。」
他說到後面情緒有點激動，甚至拉著我的衣服，讓我感到有些不適應。
「你先冷靜一下。」我這才正視了他的臉，很年輕，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五官清秀，過分蒼白的臉因為情緒激動起了紅暈。這個人應該是失去了重要的人，一時間不能接受。
「對不起，我可能是有點激動了。你先去看看她吧，去看看她再說，可以嗎？」儘管他的聲音還有點瘮人，但我還是能看到他眼裡的祈求。
我有點猶豫。這個人很可疑，但要不是他，昨天晚上我可能就出事了，我欠他一份情。
人情債啊，最是讓人頭疼。所以我不到迫不得已，從不想去求人。
最後我還是決定跟他去看看。
計程車開了二十多分鐘，我們在一棟小區門口下了車。不是什麼可疑的地方，我稍微放了點心。
他把門打開，帶我進了卧室。我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那個女孩。
大概十二三歲的樣子，穿著紅色的連衣裙，眼睛緊緊地閉著，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我完全看不到她的胸腔和腹部的起伏，試探了一下她的頸動脈，果然，沒有跳動。而且，我發現她的身體完全僵硬了。她，早已經死了。
這個女孩，是他的妹妹吧。
「怎麼樣，是不是還有救，你能救她，是不是？」
「很抱歉，她已經沒有呼吸和心跳了。」
我想安慰一下那個司機，卻不知道怎麼開口。失去親人，永遠都是無可挽救的傷痛。
「不，不，你再看看，再看看她。」他拉著我的手，我感受到一陣刺骨的冰寒從他手上傳來，那不是一個活人應該有的溫度。
有風從窗子吹進來，房間里很香，我卻隱隱聞到了福爾馬林的味道從那個女孩身上傳來，她的手腕上還有一道傷痕。
女孩，抑鬱症，割腕自殺，遺體捐贈，不見的屍體。
一系列的聯想，讓我後背一陣陣發冷。
耳邊傳來衣服撕裂的聲音，我轉過頭去看，那個司機的身體突然脹大，撐破了衣服。他臉和身體都開始扭曲，越來越黑，越來越大，很快，他就變成了一個黑色的龐然大物，探照燈似的眼睛掃向我：「你為什麼不救她，你能看到我，你為什麼不救她，人類都該死，你該死。」
果然，這個女孩就是那個因為抑鬱症自殺，後來將遺體捐贈給醫科大學的那個，而這個怪物，就是偷走屍體的「小偷」。
可是我發現得太晚了。那個怪物已經靠近了我，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向我咬來，我已經聞到了那腥臭的味道，和死亡的氣息。
不該走這一趟的，我果然還是太善良了。
還有那條該死的蛇，下輩子一定不要再遇見它。
突然，一陣耀眼的白光在我眼前爆發，我只模糊地看到有一黑一白兩個龐大的影子在我眼前變換。
很快，白光就漸漸消散了，視線也逐漸變得清晰。
我看到了一條銀色的巨蛇，一直頂到天花板。它是那麼耀眼，渾身的鱗片都在閃閃發光。蛇身富有美感的弧度讓它看起來高不可攀，它高昂著頭顱，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彷彿覺得自己只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啊，好漂亮，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生物，即使在電影或者動畫中。
「哼，卑微的人類，看看你多麼狼狽。」巨蛇開口說話，那語氣讓我莫名的熟悉。
「你是，那條蛇？」我試探性地問，心裡又有點期待。
「哼，我早就告訴過你，我是神，是強大的神。」
「所以，你真的是那條蛇？」
「哼。」
它傲嬌的表情和語氣已經說明了一切。我有點歡喜，原來它這麼漂亮，原來它的聲音這麼好聽。
真好啊，原來它沒有離開，它保護了我。
我還有點不能從它的美貌中回過神來，但旁邊那隻黑色的小兔子一直在那裡蹦躂，有點礙眼。
「這隻兔子是那個妖怪的原型？」
「嗯。」
一個那麼可怖的怪物原型竟然是只兔子。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人類，你是不一樣的，你能看到我，你還能契約這麼強大的妖，你一定有更強大的力量。救救小雨，救救小雨。」黑兔子蹦到我腳邊，不停地叫。
我蹲下身，想仔細觀察一下這隻兔子。有一股香甜的味道從兔子身上傳來，我忍不住摸了摸它柔順的毛：「說說吧，怎麼回事？」
也許是我撫摸它的動作安慰了它，它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那天，我從那個醫院路過，看到她在畫畫。她畫得太美了，我忍不住停下來看。她一直畫，一直畫，卻看不到我。她很安靜，畫畫的樣子很美。後來，我就天天去，陪著她畫畫，吃飯，睡覺。有一天，她突然就放下筆，問我『你很閑嗎』，我就知道了，原來她能看見我。
我從醫生那裡知道，她有抑鬱症，從來不說話，可是她會和我說話啊，我很開心，有人陪伴的日子一點也不寂寞。我就想著，就這樣陪著她吧，人類的生命這麼短，一眨眼就過去了。
我告訴她，以後我會一直和她在一起。她就笑了，她笑起來真好看，比她的畫更美。我突然就想，如果我能變成人，我就能正大光明地去看她了。我開始到處找變成人的方法，後來我終於找到了，我變成了人去醫院看她，心裡想著，她見到我一定能露出很美很美的笑容。
我走到她的病房，卻到處都找不到她。那些人說她自殺了，她死了。他們說，太可惜了，明明病情已經好轉了，怎麼突然就割腕自殺了。
我找到了她的身體，她卻再也不能畫畫了，再也不和我說話了，再也不會對著我笑了。其實我知道，她離開了，再也醒不過來了。那天我遇到你，發現你能看見我，說不定你有辦法救她，所以.……」
原來是這樣啊，一個妖怪愛上一個人類的故事。這是愛吧，無關乎年紀，無關乎是人是妖，無關乎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