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小美和巴拉拉

  趁那個大爺休息的時候，我走過去和大爺聊天：「老人家，這大冬天的，你站在這路口，不冷嗎？」


  「小姑娘是等著過公路吧。【零↑九△小↓說△網】別急，要遵守交通規則，這紅燈不能闖，會出事。夜路走多了啊，哼，總會見鬼的！」


  「嗯，是。」


  老大爺畢竟年紀大了，站一會兒就會累。他拖過旁邊的摺疊凳坐下來，目光仍舊盯著馬路的對面。


  「要是就因為闖了個紅燈就丟了命，不曉得他們爹媽是有多傷心。」


  「嗯。」


  「小姑娘看著乖乖巧巧的，倒是討人喜歡。」


  「老人家，你看它漂亮嗎？」


  我捧著小美遞到老人面前，小美聽到我的話，趕緊手忙腳亂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扭扭捏捏地捏著自己的裙角，眼巴巴地望著老人。


  「小姑娘，你莫要消遣我這個老頭子，一雙手有啥好看的，細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沒吃過苦。去去去，還以為你是個乖巧的姑娘，沒想到也是個不省心的。」


  老人餘光瞥我一眼，就揮蒼蠅一般朝我揮手。


  他怪我打擾他工作了吧？

  他應該是很喜歡自己的工作。


  我站在旁邊，等他消氣。小美坐在我肩膀上，一言不發。


  人群來來往往，車子川流不息，紅燈和綠燈有規律地跳動著，所有的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這時，公路對面有個提包的年輕人跑來，面色焦急地往這邊張望，時不時看看手錶，又在原地來來回回地走著。見綠燈始終不亮，竟不顧還是紅燈從那邊沖了過來，這個時候十字路口的一輛摩托車飛快的駛過來，眼看就要撞上年輕人，我悄無聲息使了個法訣，將人往後輕輕一推，避開了摩托車。那摩托車飛馳而過，竟一去不復返，彷彿剛才要撞上人的不是他。


  「世風日下，真是世風日下！」指著那個一臉茫然的年輕人，又指了指摩托車離開的方向，老人氣急敗壞地跳腳，忽然，他捂住胸口，聲音卡在嘴裡吐不出來。


  糟了！


  他呼吸急促，像是一口氣喘不上來，隱約能聽到他的痰鳴音，很有可能是被堵塞了氣管。我用靈氣探入他身體，給他疏通，他卻猛地噴出了一口血。


  這情況必須去醫院。


  我正要打電話，卻被老人攔住了，他順了幾口氣道：「不用，老毛病了。我自己清楚，自己清楚。」


  「老人家，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算了算了，我這身體我自己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我就是想，趁我還活著的時候，做點事，也讓我自己呀，死得心甘情願。」老人嘆了口氣，「這些人喲，就是不懂得愛惜自己的生命。不到要死的時候，哪知道命有多重要……咳咳，小姑娘，你要是有心，就送老頭子我……咳咳，回家吧。」


  「好。」


  老人傴僂的身軀艱難地彎下，去收拾旁邊的東西，拒絕了我的幫忙。


  對於不知道從哪裡躥出來，一直站在旁邊看我們的黎少，我不想理會。我專心地注意著老人的一舉一動並時不時逗一逗小美，希望讓沮喪的小美打起精神。


  「秦小姐，上車，我送你們。」


  「不用了，謝謝。」


  「你不用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事情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黎謹風還不至於做出利用輿論壓力來逼人就範的事。」


  「將你後面那些尾巴解決了再說吧。」


  再也不管他的反應，我扶起老人就要走，老人起身的時候卻一下子暈倒了，我大驚失色。這下容不得我多想，只能讓黎謹風幫忙送上了車，開往醫院。


  行車途中，老人醒了，堅持要在前面下車。


  我無法，只能扶著老人下了車。


  「這裡原來是一家賣熱狗的小賣部，現在倒真的成了賣狗的地方了。」


  老人站在店門口，神情恍惚地朝里張望。


  「老人家以前經常來這裡買東西嗎？」


  「小時候，家裡窮，我就來這裡買過一次熱狗腸。就是那一次，也被搶了。哈哈哈，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我很小的時候，在這裡碰到一個小仙女。她長著翅膀，穿著花裙子，可漂亮了。我一看到她，就被她迷住了，心裡就想啊，如果小仙女能一直陪著我該有多好。」


  「後來呢？」


  「後來啊，小仙女經常來我家。她說我做的東西好吃，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我做的東西，都是被她施加過魔法的，所以才會好吃。不過這種魔法是以生命為代價的。我很生氣，氣她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小仙女也很生氣，她走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自從我知道自己命不長了，我就天天來這裡看看，心想，說不定哪天運氣好，又能見到小仙女啊。」


  「老人家還想見她嗎？」


  我問。


  老人呆愣了一瞬，摸摸自己的頭髮，又摸摸自己的臉，連連擺手：「不不不，不見，不見。」


  說完，老人踏著蹣跚的步子，匆匆忙忙向前走了。


  最後，我們還是將老人送去了醫院，因為他在車上又暈倒了。


  我們在老人的身上找到了身份證和一個老年機，給手機上唯一的一個號碼打去了電話。對方是老人的鄰居，他告訴我們老人這一生並未結婚，膝下無兒無女，一直都是一個人住在父母留下來的老房子里，做一些零工來維持生活。早在半年前，他就患上了肺癌，熬了許久，也是油盡燈枯了。


  重症監護室的門打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出來：「請問誰是病人的家屬？」


  小美一臉茫然地望著我，我走上前，道：「我是。」


  「你是他的孫女吧？很抱歉，你爺爺的病情危重，請告知你父母，讓他們來簽署這份病危通知單。」


  「病危了嗎？」


  我有點難以接受。小美那麼惦念的人，此刻竟是要逝去了。老人沒有親戚，醫院最終還是同意我來簽署病危通知單。醫生說，老人也就只有幾個小時的生命了，破例讓我們進去陪陪他。


  「伊人，伊人，病危是什麼意思？」


  小美飛到我面前，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嘰嘰喳喳地問，那天真的模樣彷彿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絲毫不知何為生死。


  小美，會傷心吧，如果她知道巴拉拉即將死去。我一時見有點語塞，不知道該怎樣解釋這個問題。


  「小美，巴拉拉他，很快就會去另一個世界了。」


  死了，靈魂會消散，靈魂記憶會被靈魂擺渡者回收。這樣的話，就真的算是去另外一個世界了吧。


  「另外一個世界呀，那個世界漂亮嗎？有很多美食嗎？有很多像巴拉拉一樣的人嗎？」


  「那個世界.……很冰冷，什麼都沒有。小美，你有什麼話想對巴拉拉說，就現在告訴他，他，一定會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