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經過(求月票!)
不過是短短的三天,因為那個名為『蝴蝶』的該死的颱風。
疏鬆地層遇到強降雨導致泥石流頻發,陸湛東的經歷簡直可以堪比現實版本的《人在囧途》了。
好不容易火車轉汽車這樣轉到了這個該死的『大柳鎮』鎮口,結果又是泥石流。
他等了一晚上,終於捏著他父親陸震聲寫給他的安家老宅的地址找上了門,可是一開門,衝出來的果然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但那個人一開口喊的名字卻是——江厲川!!!
——去***江厲川!!!
簡陋的房子里,陸湛東一邊拿毛巾擦著被雨水淋濕的頭髮,一邊在心裡恨恨地道。
安寧遞過去一杯熱水的同時,問道:「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陸湛東看著她那平淡無奇的神情,反問道:「我怎麼就不會來?」
「爸讓你來的吧!我走前不是給他發過簡訊嗎?」
為免陸震聲擔心,她離開桐城市,手機關機前特地發了條簡訊給他,告訴他自己對上那件事已經想開了,不會做傻事,讓他放心。
「一條簡訊能說明什麼?你難道不知道他沒有親眼確認是不會放心的嗎?」陸湛東說完,瞪著安寧,又說了句,「真懷疑我和蔓蔓是不是他親生的,你才是。」
安寧白了眼過去,「你這是在罵你媽吧!」
他和陸蔓蔓如果不是陸震聲親生的,那麼……夏麗華偷人?
扯什麼呢?
陸湛東回瞪了一眼過去,「你怎麼不往抱養這方面想?」
安寧直接把桌上的那面小鏡子遞了過去,「自己照照去,你和你媽長得有多像,回去再看看陸蔓蔓和爸長得有多像。」
是不是親生的,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了。
陸湛東沒看鏡子,只是接過來朝桌子上一扣,「我沒那麼多閑工夫,收拾東西,跟我回去。」
他的語氣猶如發號命令一般,不容置喙。
然而安寧卻回道:「既然你看到了,我還活著,沒死,你可以回去向爸交差了。」
陸湛東唇角掀起一道譏嘲的弧度,「如果此時此刻站在這裡的是江厲川的話,你一定歡喜得立即點頭了是吧!」
每次他一提起江厲川時,語氣就會變得格外的陰陽怪調,而安寧腦子裡那些細小的神經也會一瞬間都被扯動起來,繼而變得十分敏感,十分地倔強起來。
「是啊!你既然知道了就自己回去,不要管我。」
陸湛東被她那種冷淡的態度給激怒了,「行,我不管你,可以。」
說完,他就大步地徑直朝屋子裡面走著,一間一間地看,最後找到她正在睡的那間卧室,將她掛起的衣服、擺在桌上的電腦、手機還有日常雜物一股腦兒地都扔進了她的行李箱里。
見狀,安寧立即阻攔道:「陸湛東你要幹什麼!別動我東西!」
陸湛東一把把她伸來的手給揮開,盯著她一字一句地道:「你讓我不管你的,從現在起,我***不會再管你會怎麼樣想,你是什麼感受,我說什麼,你就必須按照我說的去做!」
安寧算是聽出來了,他這是變相性地逼她跟他回去。
「行,你愛收拾就收拾,想拿什麼走儘管拿,挑選好了,門在那邊,出去的時候記得幫我關上。」
她也把態度給擺明了,他就算把她所有的行李都給搬走了,也搬不走她這個大活人!
『砰』的一聲,陸湛東手一甩,猛地把她的行李箱給蓋上,轉過身來,面色依舊帶著憤怒,雙手一攤,姿勢倒是顯得有幾分暢然的樣子,說道:「行,你不回去,可以,那麼你就等著給你堂哥,給你叔,還有你嬸,給這一家子收屍!」
安寧怔了怔,然後著急地立即道:「什麼?你再給我說一遍!!!你把我叔他們怎麼了?」
陸湛東嘴角微微地勾起了一抹譏誚,聲音帶著一些古怪的調調,說道:「我把他們怎麼樣了?安寧,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對吧!」
說著,不待安寧回答,他立即一個點頭,又道:「對,我就是這樣的人,我能幹得出這樣的事,這也像是我會幹得出的事,不過,我可真的沒有想到,這一回有人比我先下了手,你要不要猜一猜是誰?誰比我還先發現你不見了,誰還知道你的這根軟肋是一戳一個中。」
說完,陸湛東那唇角邊的笑意又稍稍地擴了擴,十分燦然的樣子,可是眼裡卻寒冷如墜冰霜,這使得他一張好看的臉看起來頗為詭譎。
在他逼仄的盯視下,在他的言語以及目光的暗示下,安寧雙手緊拽著,神情時而堅定時而迷茫,但更多的還是……痛苦,而痛苦之下,她反射性地開始想要逃避。
——不,不會是他。
安寧在自己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反覆說道。
然而……
「你認識他才多久?你都知道些什麼?覺得這不像是他會幹得出來的事,對么?覺得他江厲川永遠是品質高潔一塵不染的,對么?呵呵……」陸湛東說著,一臉荒涼地笑出了聲來,「江政本就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先不說江家的那些事兒,但說江厲川,不靠家庭背景,獨自在國外奮鬥,白手起家,都***是騙傻子的,你以為他靠自己短短的幾年就可以身家上億?你以為他是比爾蓋茨、是馬克扎克、是喬布斯?你以為他的雙手沒有沾染過血腥?」
說完,陸湛東看著安寧那只是緊蹙著眉頭,抿直著唇角不語的樣子,又道:「哦,對了,說不定他的雙手還真是乾淨的,殺人何須自己親自動手呢,你說,對吧?」
安寧那純黑的瞳,閃爍著銳利的光,就像是久已沉靜的深淵,突然被掀起了層撥疊浪。
眼見驚濤即將撲面而來,陸湛東已經做好了準備,準備當她再也忍耐不下去,要出言維護江厲川時,他會如何地狠狠地還擊,然而……
下一秒,安寧卻眼帘忽地輕輕一垂,嗓音輕輕地在這不足二十平的小房間里回蕩起。
「我再問你一遍,到底我叔他們發生什麼事了。」
陸湛東心頭一滯,他太熟悉她這個表情了。
在他們不到三年的婚姻里,他不止一次地像今天這樣故意地用言語激怒她,不,甚至說出來的話比此刻還要更加的過分,一開始,她的確如他所願地歇斯底里像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於是,他開始在心裡期待著她最後忍受不了,甩出來一句『離婚』,可是她只是忍著,咬牙切齒地忍著。
再後來,任由他如何做,她更多的時候是用那種沉靜而深沉的目光看著他,他從她的眼底雖然看不到任何的漣漪,但卻可以感覺到空氣里有一種沉痛的悲傷。
然而,那時,他一直沉浸在自己這樁被強迫的婚姻中,對她依舊厭惡,即便發覺,也只當做她是在欲擒故縱,扮可憐的一種手段而已。
現在想想,如果他當時沒有故意地視而不見,及時地發現自己的內心,會不會……他們之間是另外一種結果?
「我問你,到底我叔他們怎麼了!」
見他沒有回答,安寧聲音提高了一些,一字一句地再次重複問道。
陸湛東眉心微蹙,明明一開始是他佔據上風,可現在……為什麼他突然很想妥協,然後抱她入懷?
不。
他同時又快速地在心裡否定著,一開始佔據了上風了嗎?
沒有。
從他發覺自己內心裡的那個答案起,不論他對她做什麼,最後都只會是一個結果——他必定會輸。
誰讓,他愛上了她,而她……已經不再愛他了呢!
想罷,陸湛東頓覺得自己的身體里在一陣又一陣地生生地疼,似乎是心臟,又似乎是……腸胃。
連日奔波,他基本上沒怎麼好好地休息,也沒有認真地吃過一頓飯。
「你說啊!」安寧再也等不下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高聲地問道。
看著她眼裡的急切,陸湛東有些荒涼而頹敗地笑了笑,「安曉峰在江厲川手裡,我不知道,你嬸嬸倒是哭死過去好幾次,你叔叔目前還好。」
說完,陸湛東深看了安寧一眼,又道:「但如果安曉峰真出什麼事的話,對你叔叔而言,打擊會比你嬸嬸還要嚴重。」
安寧心情更是複雜,「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想知道就回桐城市去親自問他。」
回去?
安寧苦苦地笑了笑。
陸湛東又道:「什麼時候走,隨便你,別以為江厲川干不出什麼來,即便他真的對你有感情。」
不禁地,安寧腦子裡回想起了在盛京時江源說的那句話——『他真正喜歡的,他就必須要得到,如果不能擁有,寧可親手毀去。』
登時,心裡一慌,而就在這時,陸湛東身形一晃。
房間里,一陣作響,隨著陸湛東扶著桌子勉強站穩的一瞬,桌上的花瓶也倒了,滾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汩汩水流中,還有她三天前出去散步時在路邊採摘的漂亮野花。
看著他躬著身子,頭低埋著,手緊捂著腹部的樣子,安寧立即道:「你是不是腸胃又疼了?」
陸湛東的腸胃一慣不好,在從美國回來前還因胃潰瘍而住過醫院,回來后更有一次直接喝得胃穿孔,在醫院住了一個月。
陸湛東抬起一隻手,擺了擺,回道:「不要緊……」
怎麼會不要緊呢?
他的聲音聽起來都極為痛苦。
「你的葯呢?」
「走得急,沒有……帶,沒事的……休息休息就……好……」說著,下一波疼痛又來了,且比上一次更加劇烈,陸湛東疼得身子往下沉了沉,蹲在了地上。
而正是難捱時,他看到安寧轉了身,於是想也不想地立即猛地伸手去抓她。
這一抓,不要緊,雖然是抓住了安寧,可是他自己也一下子跌在地上,骨頭撞在水泥上,生生地疼,似要斷裂一樣。
而安寧也被他拽的差點一個重心不穩跟著一起栽下去,正在有些生氣時,她聽到他在低沉而痛苦地說道:「不要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要走……安寧,回來,我們一起……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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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雨勢明顯地減弱了,被破壞的交通在逐一地恢復,不然救護車如果無法抵達的話,安寧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等了一個小時,陸湛東被抬上救護車的時候,全身都幾乎蜷縮在一起,冷汗把衣服都給滲透濕了,面色蒼白。
安寧難以想象他到底是有多疼,一個小時的時間,似乎把他的意志力都給擊垮了,她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生的疼,有時像是骨頭都要被他給抓裂了一樣。
「安寧,不要走……跟我……回家……」
聽著那不斷地從他那已經近乎於烏紫的唇瓣里飄逸而出的痛吟聲,安寧心裡一陣又一陣的複雜,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咬著牙關任由他那樣用力地抓疼自己的手腕,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按在腹部,感受著每當疼痛來臨和短暫離開時手掌心下肌肉的緊縮和張弛。
而在伴隨著急救車離開的鳴笛聲中,經過不遠處的拐角時,一個不經意的抬眼,安寧覺得似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頓時她整個人都貼在車玻璃上,可是……下一秒,當她再看去時,那裡竟是什麼也沒有。
安寧自嘲地笑了笑,她剛才怎麼會以為自己看到了江厲川呢?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穿著那件她最熟悉的黑色風衣呢?他人應該在桐城市裡一邊折磨著她堂哥安曉峰,一邊等著她主動送上門才對。
而就在安寧這樣想著,救護車漸行漸遠時,一道身影從拐角的樹後走了出來,目送著車子離開的方向,唇角有些嘲弄地勾了勾,然後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道:「周律,給我訂下午回去的班機……看到她了……和陸湛東一起……」
又說了幾句,收線后,他沿著寂靜的巷道,一直踱步到門牌號上的數字為97的那戶門前。
此刻,天空還在飄著綿綿的細雨,他的髮絲已經盡數被打濕,黑色的風衣上雨珠一滴滴地匯聚在一起,沿著袖口、衣邊兒滑落下來。
他從包里拿出一根還沒有被完全淋濕的香煙,打著了火。
尼古丁在肺里肆虐地進進出出著,他看了看門上的鎖,然後從衣裳兜里掏出一竄鑰匙,拿起其中一把,插進去的瞬間,唇角的嘲諷又深重了幾分。
二十多年了,鎖還是那一把。
屋子雖然修葺過,但還是在總體上保留最初的樣子。
石桌、石凳、水槽……還有那棵梔子樹,他冷冷地嗤笑一聲,又拿著鑰匙輕而易舉地打開了房子的門,環視一圈后,徑直地步入了一側其中一個房間,走進去,關上門,卻並沒有開燈。
一米二的小床鋪得十分整潔,乍一看去,就好像仍舊有人居住的樣子。
他走到窗子處,這個房間的窗子位置很高,但他的身高如今更高,掀開窗帘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是,他還是躬了躬身,掀開窗帘底下的一個角,只露出兩隻眼睛,觀看著窗外的世界,可是……窗外只有斑駁的牆壁、綿綿的細雨。
當初那個會背著書包,一跳一跳,扎著個馬尾辮,哼唱著不成調的歌曲兒,從窗子邊經過的女孩早已經長大了,她再不會從他的窗前經過。
因為……他將緊緊地將她抓在自己的手掌心裡。
再也不會是……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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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衛生所的條件有限,陸湛東的腸胃病早被他自己折磨得十分頑固,有一定的抗藥性,再加上這裡的葯不像他慣用的那些高檔進口葯,只是一般的止疼消炎,於是,掛了三天的吊針才有所好轉,第四天安寧剛拎著熬好的白粥才走到衛生所樓下,就見不遠處有人沖她招手喊道:「姑娘!」
是暫時住在97號的那個自稱姓旬的中年男人。
「有什麼事嗎?旬叔叔。」安寧走過去道。
「老首長今天就要出院了,我一會兒就去市裡接他,然後去其他地方。」說著,旬秘書從名片夾里抽出了一張卡片,遞給安寧道:「你上回不是說你已經辭了工作打算在這裡長住嗎,剛好設計三院正在招人,市裡還有鎮上都有崗位空缺,你如果想去的話,可以打電話給這個人。」
設計三院總部正是設在c市,而旬秘書遞來的名片上雖然只有一個名字,並沒有印上職務,但是安寧知道對方一定在三院里職務不低。
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后,安寧立即拒絕道:「謝謝您的好意,但是……」
「你先聽我說。」旬秘書微笑地打斷安寧道:「不要急著拒絕,一方面這是感謝你救了我們老首長,另一方面也是的確三院有崗位空缺,但並不保證你一定會被聘上,畢竟合適不合適,還需要三院自己來決定,我也不過是穿針引線的作用而已。」
「那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再者……我臨時有些事,不一定要在這裡長住了,這一兩天應該就會離開。」安寧回道。
旬秘書微微吃了一驚,「走得這麼急,事情很嚴重嗎?有沒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
安寧笑了笑,搖頭道:「不用,不嚴重。」
「既然如此,那這張名片你一定要收下。」旬秘書說著,從另一個名片夾里又取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安寧。
安寧一看,名片上內容比上一張的設計還要簡潔,只有姓名聯繫電話而已,但紙質捏在手裡明顯的很有感覺。
「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有什麼事不要客氣。」
前一張名片還可以拒絕,但這一張是對方自己的,還是對方親自遞送過來的,安寧只好接下道:「謝謝。」
說完,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然後有些尷尬地又道:「倒是有件事……旬叔叔,可不可以你代我轉告老首長一下,那天晚上我的態度不怎麼好,說的話有些……」
旬秘書微微一笑,「說實話,還鮮少有人敢這樣對待老首長,不過……我不得不說,你這一招激將法很管用,老首長心裡也明白的,你不用放在心上,他要是真的生氣了的話,不會再三地叮囑我務必親自代他來對你表示感謝了。」
「我曾經犯過錯,竟想對一個很關心我的人見死不救,雖然最後他最後平安無事了,但我一直耿耿於懷,為那一瞬間的罪惡念頭,所以……就當是在償還當初的惡業,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們老首長。」
救了一個心臟病發的老人後,那種一直壓在心裡的罪惡感終於有了一絲的撫慰。
旬秘書聽后,回道:「你是個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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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剛推開病房門,剛喊了一聲『陸湛東』,就見陸湛東正蜷縮著背對著門口,以為他還在睡覺,於是輕輕地把門關上,可是,當她躡手躡腳地才走到桌子旁,剛要放下手裡的保溫煲,一道聲音就冷不丁地飄了過來,「和你在樓下說話的那人是誰?」
安寧一扭頭,只見陸湛東雖然還維持著那個姿勢,但是他的眼睛是睜開的,且看那樣子,一點兒都不像是被吵醒,而是醒了好久的樣子。
「你沒睡啊!怎麼喊你不吭聲的。」
既然是醒著的,那她手裡的粥也不用再等了,把手裡忘記放起來的名片暫時放在一邊,一邊打開保溫煲,一邊道:「起來喝粥。」
「怎麼又是粥……」陸湛東嘀咕了一句,看著她舀出來的粥,忍不住,又說了句,「還是白的……」
白得不能再白,且只放了一點兒鹽,其他什麼都沒有的那種白粥。
「你不想吃?可以,外面有牛肉麵,辣椒十分給力,你要不要?」
陸湛東眉頭一皺,「你還沒回答我,那人是誰?我看他給了你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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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新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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