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一直地注視著我
小山丘上,一個某財團的千金小姐正在樂隊的伴奏下優雅地拉著小提琴。
夏初瞥了瞥,「聽說老爺子的要求是要低調、低調再低調,這的確是滿低調的,哪裡是什麼壽宴呀,啥電影明星也沒請,就是來了一票的名媛,簡直趕上了相親盛宴了,我這雙鈦合金狗眼冷不丁地一掃,喲,京里數得出名頭的,至今還單身未婚的,都來了,只能說……有的人……賊心不死啊!」
即便安寧站在江厲川身邊,但仍舊不乏有向江厲川遞來『橄欖枝』的。
對夏初話里的暗示,安寧只是笑了一笑。
江源瞥了瞥江厲川那一直不甚美好的面部表情以及他一直握著安寧手的模樣,忍不住地嘆了嘆道:「哥,你這表情再不注意一下,小心連著老婆一起都被嚇跑了。」
經江源這一說,夏初也注意到了。
「喲西!大魔王,百年難得一見啊!你也有今天!可明明被勾搭的人是你誒,你這表情,怎麼弄得好像是安安在被人勾搭一樣,人陸湛東似乎也就是時不時地在遠處朝這裡瞥幾眼而已啊!」
夏初說完,一個燦笑,大有不死道友就要死貧道的意味,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純添亂!
然而安寧還沒開口,江源就已經說道:「你說話歸說話,你離我這麼近,唐邵焱知道嗎?」
「尼瑪!」夏初當即爆起粗來,「要不是你非要站在我跟安安中間,我連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那prefect!」江源說著把自己的胳膊從夏初手裡抽出來,大有慶賀解脫的樣子。
夏初也沒反對,只是睇了眼過去,然後說道:「你當老爺子讓季秘書邀請這些名媛時,季秘書就沒順便地存一個私心?江小七,好歹你是她親生兒子吧?」
江源登時變了臉色,偏夏初又說了句,「bty,順便告訴你一聲,如果陸大小姐以後還堅決地表示非你不嫁的話,你就從了她吧!」
江源嗅出了不對勁,臉色一沉,「你幹了什麼?!」
夏初眼底閃過一抹狡黠,「其實也沒什麼,你沒覺得陸大小姐一晚上看你的眼神都格外的與眾不同嗎?也就是剛才我在洗手間不小心碰到了她,她很『熱心』地問候了一下我,我也禮尚往來很『誠懇』地表達了一下我的『友善』,順便為了『規勸』她放過你,免費附贈地告訴了她其實你當年身體還有一個部件也摔出了問題,她當時看起來很難過很失望,哭得跟什麼一樣,眨眼就跑不見了。」
江源:「……」
安寧不禁地朝不遠處看了看,她本是經夏初那麼一說,帶著一些幸災樂禍湊熱鬧的心思,好奇陸蔓蔓到底是怎樣一個表情的,可哪裡知道她不但把陸蔓蔓那一副複雜糾結的模樣給看到了,還順帶著把陸湛東那諱莫如深的目光也給對上了。
更沒想到的是,她才不過跟陸湛東的視線對上不到兩秒,突然腰間一緊,一吃疼。
是江厲川。
「陸蔓蔓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是自責更甚於其他,我覺得她很有可能會選擇英勇贖罪。」安寧說完,笑了一笑,問著江厲川道:「憑江總的火眼晶晶閱人無數,我說得對不?有幾成可能?」
「我閱人無數?」江厲川說著,手臂緊了緊,忽而一個低頭朝她那如玉的小耳垂咬了一口,他說:「我就閱了你一個不省心的!」
安寧一吃疼,「江厲川你注意一下影響好不好?!有人看著呢!」
「我們都是路人!」
先前還在相互抬杠的夏初和江源這會兒倒是沆瀣一氣起來了,竟異口同聲地說完后又不約而同地朝一旁走了走,然後一致地把臉一致朝到另一個方向去。
——還算識趣!
江厲川目光一收,專註地開始收拾起懷裡的小東西起來,「還有誰在看?嗯?」
安寧脖子一縮,「多的是人啊!」
「他們想看那就看個夠。」江厲川說完,將安寧下頜一抬,就是一記熱吻。
一開始,安寧還反抗幾下。
雖然此處光線暗淡,且台上那個名媛的小提琴拉得十分具有技術含量,很吸引目光,但不代表就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裡,至少旁邊不是還杵著江源和夏初嗎?儘管這兩隻現在都一致地把目光集中在欣賞小提琴演奏下,可是……別以為她沒有發現,夏初那傢伙的眼梢一直在偷偷地瞥著這裡!而若不是一旁江源在時不時地扯著提醒的話,安寧敢打包票,夏初這會兒已經眼珠子眨都不眨地盯過來了。
但即便如此,又能怎樣呢?
不同於平時,江厲川吻得十分的霸道,像是在宣告著什麼,又像是在害怕著什麼。
自從回到會場后,江厲川的面色就一直異常的嚴峻緊繃,目光也是時而地森冷森冷。
一開始,安寧也只以為是不是因為那些名媛投射過來的目光太過熱烈的緣故,但現在……安寧突然有一種感覺,不會是那麼簡單。
於是,直到一吻結束,找回些呼吸的力氣后,安寧剛要開口詢問,就聽見江厲川呼吸沉重地拍打在她耳邊,低低地說道:「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一直在我身邊,目光不要離開我,可好?」
這話聽起來怎麼都不像是厚顏無恥的江厲川會說得出來的,一時間,安寧有些無措,她還是習慣了他平時那令人咬牙切齒又下不去手的樣子。
「我不正在你身邊看著你嗎?」
安寧有些不太自然地說道。
而在對上他眼眸的一瞬,一種濃厚的悲絕就那樣不期地從他的眼底流淌進了她的心裡。
安寧秀眉一蹙,「江厲川你……」
「我很好,且還會好得不能再好。」
他顯然是有事,但又不想說,她不好再問,唯一能做的,也只是……
「江厲川,我在。」
我在,我會一直都在。
江厲川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站在她身後,雙臂環繞在她腰間,頭沉在她的頸窩裡,像一個孩子,貪婪地呼吸著她的體香。
——如果有一天你下定決心要離開我,我一定會殺了你。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那一定是你做了讓我極其失望痛苦的事,但你會做那樣的事嗎?
——不會。
——那麼我也不會。
……
那是在園子角落裡時,他問她時,她的回答。
而幾乎在斬釘截鐵地說完『不會』兩個字的同時,另一道聲音就在他的心底迴響了起來,且一直到現在還沒有散去。
——你真的不會做嗎?
……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湧上江厲川的心頭,因為答案早已經不言而喻。
可是……
江厲川環在安寧腰間的手臂緊了緊。
即便如此,他的,必須是他的。
「安安,一直看著我,不管我是善良的,還是罪惡的,是悲傷的,還是歡喜的,是華麗的,還是骯髒的,……,一直注視著我。」
就在江厲川說完的一瞬,小提琴表演結束,四周掌聲陣陣。
但那輕語卻已經深刻在安寧的骨髓里,她的腦子裡,只有江厲川那句充滿著憂傷的話語。
心肺像是要被撕裂開來,她很想問他到底出了什麼事,但又很怕觸及到他心裡那些一直埋藏著的傷口,於是……
那一年深秋的楓樹林里,她拉開他的手,轉過身,墊起腳跟,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地一吻,眸光比滿天星子還要燦爛明亮。
那一瞬間,江厲川記憶里的某個畫面突然和現實教合重疊。
有一年,大抵也是這樣的季節,有一個穿著漂亮衣服的小女孩淚痕未乾地紅著臉,帶著一種孤勇,墊起腳跟吻了那個一臉泥土的臟兮男孩的臉頰,就像是一隻蝴蝶從臉頰邊翅膀撲朔而過,卻又是那麼的真實。
她說:「阿衍,今天老師問我們長大了要幹什麼,我說等我長大了,我要嫁給阿衍,結果他們都笑話我,不過我不在乎,他們什麼都不懂。」
但她又懂什麼呢?
不過是一個才十歲的孩子而已,個頭還不及他下巴,走路摔個跤都會哭哭啼啼地喊媽媽。
可男孩明明知道一個十歲孩子說過的話根本就不必當真,卻一不小心地記了許多年,直到現在。
——阿衍,媽媽說夫妻就是到死都會手拉手躺在同一個棺材里的關係,就像她跟爸爸一樣,他們是拉過勾蓋過章的,我不太懂,但你要是有一天躺進棺材里的話,我想我是願意跟你一起的,所以……我們也是夫妻?
——阿衍你編的辮子比我媽媽編的還好!以後你都幫我編辮子好不好?
——我決定不跟媽媽搶爸爸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呢?我有阿衍。
——阿衍,我們已經拉過勾勾蓋過章了,一百年不許騙,騙人就是小狗。
……
過往片段在腦海里不斷地浮現,雖然現在小女孩已經不記得了,不過……不要緊,那個男孩已經在二十多年以後幫她實現了她當初許下的願望。
他們已經是夫妻。
故事到此應該會是一個happy ending,可是……
江厲川卻在唇角微微揚起的一瞬,眉頭又倏地皺了起來。
腦子裡有一道冰冷而譏嘲的聲音在輕輕地問著——是嗎?
江厲川不覺地手一用力,登時,安寧的兩隻胳膊上傳來一陣疼痛,她輕哼了一聲,剛想問他怎麼了,他的手機卻突然響起,然後只見他的神情又恢復到平時慣有的不冷不淡,通話不到五秒,他只說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