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騙子
第二天一大早,趙峰輕手輕腳的起床,收拾好,又走到炕邊,看著還在沉睡的秋月,張張嘴想把她叫醒說點什麼,但還是沒說,拿著包出了門。
趙強在院門外推著自行車等著他,他要到縣裡坐火車,趙強把他送到鎮上,然後他再坐班車到縣裡。路上,他對趙強說:「你嫂子過段時間就要隨軍,這段時間你多照顧著點兒.……」
秋月在趙峰起身的時候就醒了,但是她裝著沒醒,主要是不知道要怎樣與他道別。看他小心翼翼的起床,唯恐發出響動把她驚醒的樣子,她的心漲漲的。她搞不懂了,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呢?外表冷冷硬硬的,但有的時候又非常細心。
天蒙蒙亮的時候,秋月起床,今天還要去學校。收拾床的時候,發現枕頭下放著一些糧票,布票,還有一些錢。她不知道趙峰的津貼有多少,但是他給她的這些錢和糧票,夠一家子人用了。她小心的把這些都收起來。
今天一天課不是很多,早早的就下學回家了。在路上碰到趙強,趙強跟她打招呼,然後又問她什麼時候去隨軍,因為跟趙峰吵架,還沒有想好隨軍的事情,她就含糊的說再說吧。當時,趙強還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幾天後,剛申請下住房的趙峰收到了堂弟趙強的信。信上說:我問嫂子什麼時候隨軍,嫂子說再看吧。看完信,趙峰眉毛凝成了疙瘩,怎麼回事?不是都說好了嗎?那丫頭怎麼又反悔了。
想了想兩人說隨軍的事情的經過,好像當時說隨軍的時候,那丫頭不高興了,他當時覺得她是因為以前的事情不高興,沒在意。好像那丫頭從沒說要跟他隨軍。這是還生氣呢。
躺在床上,趙峰琢磨著怎樣把小丫頭弄過來。他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想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要把小丫頭綁在身邊,天天看著她。但是現在那丫頭不來隨軍,怎麼辦?一定要把人弄過來,怎麼弄來呢?丫頭心軟……
趙峰走了后,秋月還是像以前一樣,去學校,複習高中課程。可是現在沒有了趙奶奶,還是有些傷感的。而且,她的心也不像以前那樣平靜。
她是一個心理存不住事的人,有事情就想早點解決。她和趙峰的事也是一樣。
那天趙峰跟她解釋他和王青的事情,她是相信的,她覺得趙峰不是那種人。但是心裏面還是有些懷疑的,要是沒什麼事情,為什麼不能當著她的面說呢?非要兩個人單獨說,孤男寡女的。
很矛盾是吧。她現在就是很矛盾,不知道到底相信還是不相信趙峰。她知道最好是跟趙峰好好溝通,讓他和她說實話她才能安心。她決定給趙峰寫信。解決了王青的事情,她才能考慮要不要隨軍。
不過她的信還沒寫,卻收到了一封電報。
那天,她像往常在學校上課,下課的時候校長給了她一封電報,她一看地址是趙峰部隊的,有點疑惑,以前趙峰都是寫信的,怎麼這次拍電報了呢?
她謝了校長,把電報拿到辦公室打開,看到上面的內容頭就嗡了一下,上面就幾七個字:峰傷重速到部隊
看到電報的內容,大腦瞬間當機。怎麼會傷重呢?他那麼強壯,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對了,他是軍人,無論是訓練還是出任務都是很危險的。她沒有時間多想,馬上向校長其請了假,往家走。
話說,她上班時間不長,但是已經請了兩次假了,但是現在也沒辦法。
回到家她就開始收拾行李,然後又回了趟娘家,跟爸媽說要去趙峰那。怕他們擔心就沒有說電報的事情。二老還以為她是要去隨軍,是既高興又失落,李翠枝拉著她嘮嘮叨叨說了很多,最後都眼淚汪汪的了。秋月心裡也不好受,有對家人的不舍,又有對趙峰的擔心,娘倆差點抱頭痛哭。
晚上躺在炕上,滿腦子都是趙峰,覺得他現在肯定很不好。她有過這樣的感受,生病的時候,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那份孤寂是一般人沒辦法感受的。何況他還受了那樣重的傷。
她現在也不糾結兩人之間那點事情了,人命最大不是嗎?再說,無論是她怎樣想,他們現在都是綁在一起的,那還是名義上的趙峰媳婦兒。
一晚上都沒有睡覺,腦子裡都是在胡思亂想。
第二天一早王書禮就來了,昨天說好他今天送秋月去車站。當他見到她滿臉憔悴的樣子還擔心的問怎麼了。秋月說昨晚沒睡好,王書禮還打趣她說,是不是興奮的睡不著。她笑笑沒有說什麼。
兄妹兩個到縣城車站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不過趕車的時間是夠的。王書禮把她送到車上,看著車走遠了才回去。她沒有買到卧鋪票,沒辦法,只能將就了。
她的座位是一個靠窗的位置,傍邊的兩個坐,一個空著,一個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對面倒是坐滿了,兩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和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他們這兩座的人,看報紙的看報紙,打盹兒的打盹兒,沒有相互交流。秋月看著窗外的風景,心裡擔心著趙峰的傷。
趙峰的軍隊在s省的d縣,坐車要一天一夜的時間。因為昨晚一晚上沒睡著,現在秋月有點困,打算打個盹兒。
這時,車停站了,可能是小站,沒人下車,倒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坐在了她這一排的空座上。因為這個女人拿的東西很多,動靜有點大,她側頭看了她一眼。
看那女人一眼后,秋月正打算閉上眼睛打會盹兒,就聽到車廂里騷亂了起來。有人喊著,
「在哪呢,地主婆在哪呢?」
「在這」
說著就有幾個穿著綠色軍裝的十幾歲的男女孩子衝到了秋月他們這一排,然後他們中兩人抓住剛坐下的那個女人的頭髮,使勁的一拽,就把那個女人拽到了地上。女人好似沒有靈魂似得,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地主婆唐桂蘭,還想戴罪逃跑,逃避人民的懲罰.……」他們中有一個人列舉著那個女人的罪行。
其他的幾個人也沒有閑著,他們開始對那個女人拳打腳踢。女人這時開始發出「啊,啊」的痛苦的喊聲,但是那女人的痛苦的喊聲並沒有讓那些人住手,反而讓他們更加的興奮。她覺得那個女人都快奄奄一息了,他們還在打。
周圍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阻止,也沒有人敢說話,秋月驚恐的看著這一切,她沒有想到她會遇到這樣的一幕。之前在電視里和網上都看到過紅**兵的暴行,看完后她會唏噓同情那個時代的受害者,但現在親眼看到,她覺得整個心要提到嗓子眼了,太可怕了。
火車慢慢開動了,這時他們中的一個人說:「別打了,給她留口氣。火車開動了,我們下一站下車,再把她壓回去。」
其餘的人停下踢打的動作。那女人如一灘泥一樣攤在地上。
那群紅**兵環視四周,好像在找座位,秋月明顯能感覺到他們中幾人看到在自己時雙眼發出光亮。
「同志,你是要去哪裡」他們中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孩問秋月。
秋月聽他跟自己說話就是一驚,然後讓自己鎮定,她說:「我丈夫是軍人,我是去探親」
那人聽到秋月的話,就不再跟她說話了。秋月暗鬆了一口氣,趙峰的軍人身份還是能震住人的。但是她現在神情高度緊張。
到了下一站,那群人壓著那個女人走了,但是有兩個人留了下來,說是去串聯。留下來的兩個人中,有一個就是和秋月說話的人,他就坐在剛才那個女人的坐的地方。
天慢慢黑了下來,秋月極力的忍者困意,不讓自己睡著。想睡的時候,她就掐自己的大腿,她覺得,大腿肯定被自己掐青了。
不是她膽小,她之前在網上和電視上看到過很多這個時代發生在女性身上的悲劇。她現在不得不防,小心些總是好的。
在她覺得已經忍到了極限的時候,終於到了d縣。火車一停,馬上拎起自己的行李往外走,還好d縣不大,下車的人不是很多。不知道到趙峰軍隊有沒有班車,一會出了站找人問問。秋月邊想邊往出站口走。
剛走出出站口,就看見了前邊那個高高大大的男人,他就那樣站在哪裡,存在感那樣的強,你想看不見都不行。在這裡見到他,完完整整的,沒有一點破損,還有什麼不能明白的?她現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大最大的笨蛋,她之前的擔心、害怕算什麼?
趙峰也第一時間看到了秋月,他見她站在哪裡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雪白的肌膚沒有一點血色,滿臉的憔悴,緊抿著蒼白的唇。見她這樣,他的心一揪一揪的疼。
快步走到她跟前,接過她手裡的行李,拉起她的手,冰涼冰涼的,心又是一緊,他看的出來她現在很不好。低頭輕聲對她說:「走吧」
其實他想說很多話的,如路上辛苦嗎,累不累……但是到嘴邊一句都說不出來。他現在還有點擔心,擔心這丫頭會在這裡跟自己鬧起來。不是他怕丟人,而是她現在看著真的不是很好。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
秋月沒吭聲,就那樣像個木偶一樣跟著他走。見到了他沒事,那緊繃的神經鬆了下來,她現在就想洗澡睡覺。至於要怎麼跟這個大騙子算賬,她現在不想想,也想不了,因為太困了。
為了接秋月,趙峰跟部隊借了車,他是開著車過來的。秋月坐在副駕駛,閉著眼睛沒一會兒就睡著了。趙峰看她這樣都能睡著,知道她在車上肯定沒有睡好。把車開的穩穩的,以讓她睡得相對舒服點。
他現在心裡也很不好受,騙丫頭過來,他做的不地道,還讓她吃了苦。男人焦躁的時候總喜歡抽煙,趙峰開著車摸兜里的煙,當看到在副駕駛睡著的小丫頭,他又停住了,小丫頭好像不喜歡他抽煙。
到了軍營,趙峰見秋月還沒有醒,有點不忍心叫她,又想到還是到家睡覺舒服,就還是輕輕的推了推她說:「小月,到了」
秋月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時不知道自己是在哪。扭頭看到趙峰,才想起是到了部隊了。跟著趙峰下車,然後往他們的房子走。發現他們走進的是一個小院兒,也沒顧得上觀察小院是什麼樣子,跟著趙峰進屋,然後說:「我要洗澡,睡覺」
趙峰馬上說好,拉她卧室說:「你先躺會兒,我去給你燒水。」
嗯了一聲,但並沒到床上睡,而是坐在椅子上,靠著椅背假寐。
趙峰見她這樣,皺眉,伸手就想抱她到床上睡覺。但是還沒碰到她,她就睜開了眼睛。趙峰覺得有點尷尬,但還是說:「到床上睡,椅子上不舒服。」
秋月半眯著眼,她是真的不想跟他說話,但是不跟他說清楚估計他不會去燒水讓她洗澡,耽誤的還是她自己的睡覺時間。
「我沒洗澡,不能上床睡覺。」秋月懶懶的說,看到她皺著眉還要說什麼。她又說:「別問我為什麼,你還是讓我趕快洗澡吧。」
趙峰聽她這樣說,沒再說什麼,轉身出去燒水。
水燒的很快,趙峰把燒好的水提到衛生間,然後才去叫她起來洗澡。秋月洗了澡,總算舒服了,然後進屋倒頭就睡。趙峰看著她這樣,什麼也沒說,在屋裡又坐了會就出去了。
他要去給王家打電話,告訴他們小丫頭已經到了,讓他們放心。也不知道,小丫頭有沒有跟他們說他「重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