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靠山
許幫主在收到丁巳口信的第二天就親自上丁府來了,這次,他師爺都沒帶,留了兩個隨從在門外,獨自一人進院來。
「看來許幫主這次,是遇到不想被人知道的事了,幸好我這裡也是人少清凈,幫主大可放心開口。」丁巳親自端了茶,坐到許幫主對面。
許幫主升任幫主之後,膚色倒白了不少,想是不用日日上街轉悠,養得臉上的凶氣也消了幾分,倒是更添了一絲沉穩。
「丁先生,什麼事都瞞不過你。」許幫主低聲道,接過丁巳手中的茶碗,舉起右手伸出大拇指比了一下。
丁巳微微一笑,瀟洒如風:「如今京幫,還有什麼應付不了的事情么?」
許幫主舉起雙手一拱,道:「丁先生,許某想借您貴口斷一事。」
「請講。」
「那許某便直說了。這京中的市井幫派,不比江湖,誰的拳頭狠,誰說了算。說實話,我許某若是論拳頭,雙斧幫那些個貨色我是不怕的。」
丁巳沉吟,雙斧幫是上京城另一個幫派,勢力也不弱,聽許幫主繼續道。
「只是這京官遍地,隨便走在街上扔塊磚頭,指不定就砸死個七品官身,更何況還有那麼多的皇親國戚,天家貴胄。說白了,我們這些幫派,拼的不是拳頭,是背後的人。」
這些事情,丁巳也略懂幾分,表面看起來是幫派爭鬥,實際都是些隱藏在暗中的大人們,互相角力,不要小看這些市井幫派,一些官面上不好操作的事情,正好由他們去做,更何況,這些人欺行霸市,帶來的利益也不容小覷。
丁巳已大概猜到許幫主所求何事,介面道:「許幫主的靠山,出了什麼問題?」
許幫主嘆口氣,道:「實不相瞞,京幫上頭,原是大理寺丞王卿王大人,可就在幾天前,王大人重病不治,身亡了!那我們京幫,只能換山頭,本來,已和兵部的牛大人談上了,牛大人本就和王大人交好,也有心收攏京幫。結果,龍虎衛的風統領找上門來,想收了京幫。」
「雖說牛大人是正三品侍郎,可畢竟手中無兵無員,又在朝閣高處,雖有權,卻不實用。而那風統領,手下數千虎衛,日日在京城中轉悠,若是逆了他的意思,怕我京幫,沒有好果子吃。更何況,風統領,本來就是雙斧幫的靠山。」
丁巳翹起嘴角一笑:「這風統領倒是野心不小,想吃了京幫,和雙斧幫合成一體,那整個京城市井的一舉一動,就在他手中了。」
許幫主一拍大腿:「此事害我好幾天沒睡過好覺了,自上次風統領派了人傳信,還一直等我去赴約,丁先生請教教許某,我應誰好呢?」
丁巳知道此事關係重大,呵呵一笑,神神秘秘地看著許幫主道:「許幫主,這件事情,關係非同小可,一不小心,就要得罪某位大人,說不定,京幫的生死,就在此抉擇上了。」
「正是,所以,想聽聽丁先生的卦詞。」
「丁某才學疏淺,上次之事,還可略解一二,此事嘛。」
許幫主見他一副遲疑的樣子,不由著急,這丁巳上次不管是測字還是算卦,都正好解了他心頭之惑,如此大的能耐,都還有推卻之意,不知他是否是想以此為借口,來提高報酬。
遂沉聲道:「只要丁先生肯賜教,許某定當儘力相報。」一面說,一面伸出右手,豎起五根手指。
上次之事,他給了丁巳三千兩白銀,此次,看來是五千兩了。
五千兩,可以買下這個宅子了。
不過丁巳意不在錢,只笑道:「許幫主的誠意,丁某當然明白,只是,丁某的意思,是想給許幫主引見一位高人,丁某的師父。」
「師父?」許幫主心頭一喜,丁巳都這麼厲害,他的師父,當然更是厲害非常,忙站起身喜道:「還請丁先生引見。」
丁巳也站起身,依舊是雲淡風輕地微笑:「其實此次幫主的來意,師父已經算出,我解不了,是以,早已等候在此。」
他走到廳堂中屏風旁,躬身彎腰,往外一伸手:「師傅,請。」
許幫主看著屏風後轉出一個人,心中頓時瞭然,正是上次立在丁巳身後的那個丑婢!
當時他就覺得,這個婢女看起來有幾分神秘,沒想到,她竟然是這個丁巳的師父!
阿秀微微屈身,算是拜禮,許幫主卻是想起一事,心中一驚。
以他的身手,按說這屋內還有第三人的存在,是逃不過他的耳目的,輕微呼吸聲,甚至心跳聲,他都能有所感。可這姑娘,竟在這屏風后藏了這麼久,自己竟然一點都未察覺,此人功夫,深不可測,已達可以收斂氣息之境界。
想到此,不由對這姑娘更高看了幾分,也拱手拜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叫我阿秀即可。」阿秀不想浪費時間,一面跨步到桌面,緩緩坐下,一面道:「失禮了,為省了幫主再說一遍,阿秀便直接將此事聽了去。」
許幫主忙擺手道:「阿秀姑娘客氣,若能幫許某解了此難,許幫報答恩情還來不及,又怎會怪姑娘失禮。」
阿秀一張臉如僵冰,淡淡道:「那阿秀就真不客氣了。剛才幫主所言之中,虛虛實實,阿秀算了一算,王大人之死,與牛大人的招攬,還有隱情,此為人禍,而非天災,可有說錯?」
饒是許幫主混了一二十年,聽到這番話,背上也不禁豎起汗毛。之前丁巳的指教,也只是在指教而已,而這阿秀姑娘,只聽自己一番話,便猜到他心中最隱秘之事。
他許老三也不是吃素的,自坐上幫主位置,那王大人便一直找他麻煩,雖讓他是徐老二那邊的人呢?多次言語相威脅,要分幫中更多的利,更妄圖直接插手幫中事務,安插自己親信。如此,他才搭上了牛大人,害死了王大人,找了個有利於自己的靠山。
阿秀此番話,讓他冷汗淋淋,哪還顧得上她客氣不客氣,早已服氣得五體投地,拱手道:「阿秀姑娘,許某慚愧,本想這些污垢之事,不想說出來污了兩位高人耳朵,只是,若再遮遮掩掩,便失了誠意。沒錯,那王大人乃是京幫舊人,對許某多番為難,許某一開始便想搭上牛大人這個碼頭,沒想到,被風統領橫插了一腳!還望姑娘,救救許某!」
阿秀早知道這許幫主不似外表般粗獷,若真是大大咧咧之人,又如何能坐到這個位置,不過此時,他越有本事,對自己越好。
遂語氣平穩,不氣不惱,道:「阿秀且為幫主奉上一卦。」
攤開雙手,手中各持六枚銅板,雙手同時上揚,十二枚銅板各落於案上左右兩側,如此六次,雙手似揚花拂柳,只見銅板翻飛。
丁巳也看呆了眼,以前只見過六枚銅板算卦的,還沒見過兩卦一起卜的。
阿秀收手之時,心中已有了定數,雙眉微皺:「許幫主,這風統領,背後是誰,你可知道?」
許幫主早花了眼,見阿秀如此問,一愣:「他背後?姑娘的意思,他還不是最後的碼頭?」
阿秀點點頭,風自彪,人稱瘋子,當年還只是龍衛中的一個小小領隊,衝動兇狠,義氣好鬥。父親正是看中他這一點,才暗中扶持他,坐到龍虎衛大統領的位置上,負起上京城的守衛之責。
許幫主茫然搖搖頭。
阿秀看著他,細縫眼裡射出一片寒光:「當今朝中,惹不得的大人物。」
許幫主愁道:「那姑娘的意思,京幫只能落入被吞併的局面了?大人物?究竟是誰?」
他想起一人,心口一跳,大人物,除了柳相國,還有誰能比他大?
阿秀道:「是誰不重要,但若是從了他,上京城中便不再有京幫。卦象:斷。」
「那姑娘的意思,還是牛大人?」
「更不行,牛大人,自身難保,已臨災厄之局。」
許幫主是真愁了:「那該如何是好?」
「尋第三人,有權無害,有名無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