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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陡然間波瀾乍起

  謝姜早聽見有人沿著廊沿兒過來,轉眸去看時瞟見蕭儀閑閑進來,便吩咐道:「北斗……與蕭郎君拿張毯子。」


  北斗抱了張熊皮毯子出來,彎腰鋪在案桌對面,鋪妥了,轉過來向蕭儀屈膝施禮道:「蕭郎君,請。」


  蕭儀眸光一閃,便撩了袍擺在毯子上踞坐下來,看了眼棋盤笑道:「夫人……這是邀蕭某對弈么?」


  謝姜手裡捻了棋子,抬眼看了他道:「蕭郎君好不好棋道?」


  「蕭某閑暇時也略玩幾局……。」


  蕭儀嘴角微揚,似是心情極好,低聲說了話,便又扭臉吩咐北斗:「燃兩柱熏香罷。」


  北鬥眼角兒覷了眼謝姜,眼見自家主子凝神看著棋盤,便轉身去拿香料香爐。


  其時謝姜手裡正拿著白子。


  蕭儀便抬手拈了顆黑子,拿眼一掃棋盤,「啪!」在四角星位上落了子。


  謝姜緊貼黑子落下白子道:「蕭郎君認得陳元膺么?」


  蕭儀從棋罐里重又捏了顆黑子,垂瞼看了棋盤道:「聽聞此人人物風流,於畫上自成一格,乃是陳全山得意弟子。」


  說罷這句,抬眼看了謝姜問:「夫人怎麼想起來問他?」


  「蕭郎君知道,我是為著有人屠殺村民,這才一路追蹤到此。」


  說罷,謝姜眸子一轉,又道:「我手裡這張畫,出自陳烹之手,陳烹又是陳全山的弟子,那陳元膺與陳烹便是同門。」


  蕭儀手勢一頓,想了片刻皺眉道:「依夫人的意思,人皮畫的根源是陳全山?」


  「是不是他現下還不確定,我只想知道……就算人皮畫得之不易,反正這些惡徒又不介意多殺幾個人,丟了再畫也就是了,現下為什麼只追我手裡這一張。」


  謝姜手裡捏著棋子欲落不落,看了蕭儀淡淡道:「蕭郎君要是知道實情,不如坦誠相告。」


  蕭儀嘴角一挑,道:「不如夫人與蕭某下完這一局,若是終局時夫人輸了,某就將所知和盤托出,怎麼樣?」


  謝姜怔住。


  要贏棋,憑的是枝巧。


  要想輸,枝巧不技巧姑且不論,要是一方有意往輸里下,另一方人也跟著耍賴胡鬧,這棋壓根兒就下不成。


  亦或是,各人憑技藝不顯山不露水,這樣比贏棋更難上百倍。


  謝姜眼珠轉了幾轉,嫣然一笑,手勢一揚道:「好。」


  方才她自己跟自己下,已經走了一大半。


  白子已是佔據四角星位,黑子則是貼近白子,圍而不殺。


  「啪!」謝姜將白子落在自家氣眼上,而後嫣然一笑,指指這片白子道:「蕭郎君,這片白子死了,郎君怎麼不提子?」


  蕭儀垂瞼看了,一時失笑搖頭嘆道:「夫人自己堵了自己的活路,不妥罷!」


  謝姜眨眨眼,話里隱含了幾分俏皮:「人若自己不想活了,最直接的法子便是自己找死,這樣子再妥貼不過。」


  她是話裡有話!


  蕭儀又豈會聽不出來?

  思忖片刻,蕭儀將黑子向棋罐里一扔,甘拜下風道:「夫人無非是想知道人皮畫內里到底含了什麼意思,只蕭某同夫人一樣,也是想知道這些。」


  這話說了等於沒有說。


  謝姜心裡嗤鼻子,面兒上卻是聲色不露。


  掃眼瞟了旁邊小桌上有茶杯茶壺,她便左手攏了右手袖口,執起紫砂壺倒下兩杯茶,而後揣了一杯給蕭儀,自己捏起另一抔,舉到唇邊啜了一口,淡聲問:「蕭郎君是什麼時候注意畫兒的?」


  蕭儀揣起來抔子,卻是不喝,默然片刻道:「早在一年前,流放驅逐在河外的奴役莫眀失蹤數百人,蕭某亦有幾個不成器的手下也在其列,某便開始著手打探。」


  謝姜眉尖兒一挑。


  流放在河外的奴役失蹤,這麼說這人的手下也是被流放了?

  但凡奴役流放,大多是主子下令,既然捨棄不要了,怎麼還會在意這幾個奴役的生死?


  心裡想著事兒,謝姜不知不覺將一盞茶啜盡,等杯沿又放到唇邊,要啜時才發覺裡頭空了,她便又拿砂壺添滿。


  蕭儀看她眉眼彎彎,這會兒整個心思都用在了喝茶上,似乎忘記對面兒還坐了個大活人,不由嘆氣道:「陳烹曾提起過一個「呂侯」,留白再問,這人便驚驚惶惶又不說了。後來……亂石山上姓陳的又被劫走,此事到如今便成了無頭線。」


  謝姜蹙了眉尖兒道:「依蕭郎君推測,陳烹所說這個「呂候」,會是什麼人?」


  蕭儀垂瞼想了片刻,抬手喝了茶,而後又放下杯子,緩緩道:「但凡稱得上「候」,絕對出不了王族,只不過周邊四國,候爺多如牛毛,查這個無疑如大海撈針。」


  謝姜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不說封國,單北地楚國,南邊齊國,又地處最西的陳國,任哪一國上到王公貴子,下到打了勝仗,略積軍功的將軍,受封稱候的少說百十位。


  思來想去,謝姜嘴唇一動,正要說話,突地聽見門外腳步聲雜亂驚惶,一路奔近,便轉了眸子去看門外。


  便見阿絮兩手提著裙子下擺,腳下飛奔,身後又跟了兩個小丫頭,且最末北斗又緊隨其後。剛到廊下,急慌中,有個小丫頭腳下一絆,跌了一跤。


  謝姜不由蹙眉。


  阿絮到了廳前,急慌慌屈膝施禮道:「夫夫人,郡守那裡……那裡出了事兒了!」


  謝姜臉上波瀾不驚,淡聲問:「什麼事兒?」


  阿絮臉色蒼白,神色間又是驚慌又是害怕,顫聲道:「剛才有人潛去府衙,將……將存放案檔卷冊的儀房燒了!」


  燒了儀房?

  當初與周啟訂計的時候,為了逼真,謝姜特意找了塊羊皮,裁成人皮畫兒大小,又依著畫兒,臨摹上亭台水榭,裸身美人兒。


  周啟拿了畫走,便是存放於儀房內。


  而今這些人燒議房……


  謝姜眉尖兒一跳,淡聲問阿絮:「大人怎麼說?」


  站了一會兒,阿絮已是緩了過來,這會兒也才注意廳里還有旁人,只是揣著謝姜沒有絲毫避忌的意思,便想了想,又屈膝施禮,道:「回夫人,大人說……儀房一燒,現下「東西」拿走沒有拿走已無從得知,問夫人怎麼辦?」


  這些人燒房子,無非是想攬渾水,好讓人摸不透,其一是有人特意奔「畫」而去,第二種就是製造混亂,趁亂脫身。


  謝姜抬手倒茶,掃見蕭儀面前杯子也是半盞,便伸過去隔了棋盤,又往裡續了些,這才放下壺來,轉眸看了阿絮,淡聲道:「你先下去。」


  阿絮看看廳里,張了嘴想再問,終是不敢,便又屈膝施禮道:「是。」退了下去。


  蕭儀揣了茶盞,在唇邊似喝不喝,只睨了眼謝姜,道:「你不問問是否抓住放火者?」


  謝姜啜了口茶,待放下杯子,便左肘在側邊絨枕上搭了,右手食指指尖兒,往桌沿兒上一磕,懶懶道:「還用問么?要是抓住了,周啟會派個小丫頭來問怎麼辦?」


  蕭儀皺了皺眉,待要開口,忽然又止住,隻眼眸注意了謝姜神色。


  謝姜恍然未覺,只微垂了眉眼,指尖兒在桌沿上磕了幾磕。


  忙碌了幾天,臨到了了,還是沒有抓住「大魚」,甚而此次那些人拿走了「假畫」,立時便會知道是這邊兒設的圈套。


  如此一來,怕是要另外想個法子


  謝姜指尖兒一頓,抬眼看了蕭儀道:「可以向郎君借人么?」


  蕭儀眼眸一閃,淡聲問:「夫人想要多少?」


  謝姜微微笑了,抬手抻出食指一晃,道:「一個數。」


  一個數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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