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相較勁各失所望
郭北頭皮一緊,忙舉起來長刀。
只是再仔細聽聽,這漢子又皺眉。
屋子裡要是傳出去動靜,圍在外面那些人便會峰涌而至。
想來想去,郭北臉上狠厲之色一閃,將長刀交到左手上,而後探身由靴筒子里摸出來短刀。
他在屋裡換刀抽刀,好一通忙活,剛拿了短刀在手,門外有人捏了腔調兒道:「自己人。」
郭北一怔,怔忡過來探身向門板靠過去,壓了嗓子問:「是誰?」
門外那人「嗤」聲冷笑道:「再問東問西,怕是外頭那些人便會衝進來。」說罷,稍稍一頓,又不耐煩道「你走不走?」
就算現在被圍在破院子里,冷不丁有人這時這刻說這番話,郭北也是將信將疑,想了想,湊上去小心貼了門板,就著上頭縫隙,眯眼往外看。
他剛貼上,外頭那人又嗤地一笑,小聲道:「你還不知道……罷了,衣裳丟地上了,要是想逃走,速速換了。」
隔著門縫,郭北只看見外頭人影子一恍,轉瞬之間便失了蹤影。
能夠貼身跟著陳元膺,這漢子又豈會是笨人?
聽聽外頭沒有了動靜,郭北眼珠子一轉,拿刀尖兒剌住門縫子一挑,門板子頓時開了道縫隙。
郭北探身向外望去,院子里空空如也。再看門口地上,果然扔了黑呼呼一團衣裳。
「真是自己人?」
郭北用刀尖兒將衣裳挑過來,皺眉想想,便脫了身上箭袖胡服,拎起地上這件兒穿了。
先前有些發昏的月色,這會兒全然躲去了雲后,夜色愈暗……愈沉。
廊下又重新點了燈籠。
風吹的燈籠晃晃蕩盪,燭光亦是隨著明滅閃爍,搖曳不定。
謝姜抬眼看看天色,便進屋在榻座上坐下。
北斗拎了茶壺,緊趕上前倒茶:「夫人,四哥去了不回來,新月去望月樓也不回來……不如奴婢去看看。」
謝姜揣了杯子,只覺熱氣透過抔壁,暖暖的甚是舒服,便使手捧了,道:「想去哪看看?嗯,是抓綠衣人,還是去望月樓?」
北斗將茶壺放桌上,嘟了嘴,道:「陳郎君蕭郎君要告辭,新月一個去送就夠了,不如奴婢拿了棒槌去抓那個狗賊。」
謝姜垂眸看了茶盞,沒有開口……
從前院到後院,走路不過半刻,現下烏四走了有半個時辰,而他走前,綠衣人已被圍在空院子里。
要是抓了人,烏四早該回來稟報……
現下沒有回來,怕是那邊出了岔子……
謝姜翹起指尖兒……輕叩抔沿……
眼見她面上淡淡,手指叩了抔子,似乎垂下眼睫想事兒,北斗吐吐舌頭,彎腰便要去捅碳爐,只剛拿起來鐵扦子,門外腳步聲漸奔漸近。
小丫頭便「咣當!」扔下鐵杄子,抬眼看門外。
謝姜亦扭臉去看……
十一月天,烏四頭上汗水淋漓,似是剛才跑了幾十里路,只這會兒這漢子連擦也顧不上擦,上了迥廊,左右一瞅,便大步進廳。
謝姜心下一沉,淡聲問:「怎麼回事?」
烏四上前揖禮,道:「回夫人,那人跑了。」
先前烏四沒有回來時,謝姜心裡便思忖情形不妙,這會兒聽了,反倒平靜下來,想了想,淡聲問:「方才不是圍著么?且牆外又有蕭家眾人,這人是怎樣脫的身?」
烏四低聲道:「仆於十一十二進去時,便見人去屋空,只門前扔了件衣裳。」說到這裡,抬頭覷了眼謝姜。
謝姜神色如常,只轉眸望向廊外,彷彿透過重重夜暮,直望出無邊無際。
烏四臉色一變,急忙垂下眼瞼。
良久……
謝姜回眸掃了眼屋內,「嗤」的一笑道:「就算逃了又如何?只要……。」說了半句,陡然音調兒一頓,轉眼看了烏四,道:「下去罷。」
烏四低頭躬身,道:「仆告退。」直退步到了門邊,這才轉身出廳。
夜色昏黑如墨,幾點星子印在天幕之上,朦朦朧朧,好似遮了霧,蒙了沙塵。
四下里一片寂靜……
櫟陽城東街。
靠近菜市口有條巷子,因平素總有人擠在巷口擺攤賣菜,且巷子里的人家,又多是做販菜生意,此巷便叫了菜籽巷。
菜籽巷盡頭,正對巷口有戶人家,此時正屋裡燈火通明。
陳元膺一手搭了絨抌,另只手,四拫手指在膝上拍了,拍不兩下,聽見外頭似有腳步聲,便手勢一頓,冷聲吩咐道:「去開門!」
行舟本來就垂手站在門邊,聽了這話,便側過身子開門,只手伸出去剛摸住門閂,「吱嘎」門扇由外向內,應聲而開。
郭北抬腿邁進屋內,瞅見陳元膺兩眼向這方一瞟,忙三步並做兩步上前揖禮,道:「屬下見過君候。」
陳元膺沒有開口,只眸光由他身上,從上至下一掃,展了眉問:「換衣裳了?」
郭北扯扯身上那件灰撲撲,髒兮兮,上頭仿似積了陳年老油的布袍,苦笑道:「若不是換上它,屬下興許就回不來了。「
其實不消這漢子說,個中情形,陳元膺只怕比郭北更清楚。
當下陳元膺略過這些不提,只眸光一閃,淡聲問:「東西到手了么?「
袍子上油煙味,溲菜味熏的郭北頭痛,只這會兒脫又不能脫,便只好強忍著,皺眉道:「屬下幸不辱命。」
說著話,掀開衣襟,從中掏出一團似硬似軟,彷彿皮卷一樣的物什,捧了遞上。
日思夜想的東西到了手,陳元膺一時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道:「人道九夫人智計無雙,也不過如此……。」
抬手接過,捏了邊角一抖,皮卷剎時展開。
陳元膺笑聲嘎然而止!
皮卷上沒有亭台水榭,更沒有漫舞美人兒,只墨汁淋漓四個大字,千年萬年。
「這是……。」
郭北盯著畫,一時倒忘了自家上了當,偷錯了東西,更忘了去看陳元膺臉色,只一臉茫然不解問:「君候,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嗯?」
陳元膺臉色鐵青,劈手將皮卷扔在地上,咬牙道:「可恨!」
平素再是生氣,就算心裡要將人剝皮抽骨,拆吃入腹,元膺面上也是半點不會露。
這回,沒有拿回人皮畫倒在其次,只這四個字倒激的他冒火:「小婦人膽敢……膽敢……可惱!可恨!」
眼見他一時「咚咚」捶床榻,一時又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直似要拎刀砍七八十來個人才能消火的勢頭。
郭北行舟,連同屋外一干手下,一時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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