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再相見馬腳初露
出櫟陽城北門不過十七八里,便是百步草亭。
烏四趕著馬車駛到南街街口,勒馬向右一拐,上了北街。
一行人徑直穿過北街出了城門。
十來里的路程,不過三四刻便到了。
望望大路兩邊連綿的草亭子,烏四低聲道「夫人,前頭便是百步草亭」
聽他這麼一說,北斗忍不住掀起錦帘子,大睜了眼向外看,看了幾眼,便轉回身子,一臉訝異興奮狀道:「夫人,什麼百步草亭,奴婢看這些亭子一座連著一座,一千步也走不到頭。」
謝姜聽了,心裡恍然一動。
現下臨近冬季,郊外早已是枯草連天,邀到百步草亭談論棋道……冷風颼颼之中,能談個什麼東西?
外頭烏四趕著馬車,往前走了一會兒,隨後馬車一晃,便緩緩停了下來。
謝姜只聽見馬兒幾聲嘶鳴,隨後馬蹬輕響,又烏鐵山沉聲道:「夫人……下車罷。」
不管姓陳的是賞景還是要論棋道,亦或是別有所圖,既然來了……總要看一看究竟。
謝姜眸光流轉間,一瞟新月。
新月心領神會,推開車門下去。
不等她擺腳凳,北斗也「撲通!」跳了下去,搭眼一瞅,便轉回來抽了腳凳道:「夫人,陳郎君過來了。」
謝姜扶了北斗肩膀下來,剛站穩,抬眸便見陳元膺走過來,向這邊略一拱手,含笑道:「某還怕夫人不來,提心掉膽了好一會兒。」說罷袍袖向後一展:「夫人……請!」
謝姜向他略一襝衽,回了半禮,似真似假道:「郎君相邀談論棋道,本夫人若不來,恐郎君怨怪本夫人小氣。」
「某豈會是心胸狹隘之人?」陳元膺哈哈一笑,洒然道:「只要夫人不怨怪某……邀夫人來此荒涼漏風之處便好。」
聽他語氣里隱隱透了幾分自誇自得的意味,謝姜不由抬眸去看。
剛才這人大袖翻飛蕩蕩,恰恰擋住了離大路最近那座亭子,這會兒他側身一讓,謝姜便看見路兩邊木亭一座連著一座,座座都是四根木柱撐著,只臨大路最近這間,是以整匹毛氈貼柱子圍了一圈兒。
這樣子一圍,木亭子哪裡又是亭子,活脫脫變成了茅草頂的氈房子。
且這些毛氈,鵝黃底色上又用金線織了大朵忍冬花紋,層層疊疊,太陽一映,直是恍的人眼花。
謝姜心裡暗道,單看這塊氈毯,這人奢侈處絕對不輸於蕭儀。只心裡怎麼想是一回事兒,臉上卻是聲色不透,抿嘴讚歎道:「郎君好巧思。」
「夫人請。」陳元膺愈發自得,引了謝姜,閑閑踱了步子往亭子去,道:「某請夫人來此,其實只一個意思,便是這裡僻靜,不會有什麼厭物俗人打擾。」
亭子離大路也不過十來步,兩三句話的功夫,兩人已走到亭子跟前。
郭北掀開氈帘子,道:「請!。」
此時長天高闊,其上幾朵白雲浮浮遊游,如絮如絲……卻沒有丁點風。
就是因為沒有風,所以……
帘子一掀,熱氣撲面而出。
謝姜隱隱聞到一股像是臭雞蛋樣的味道。
這個味道……有點像是……謝姜垂下眼睫,不動聲色瞄了眼陳元膺,而後向右斜跨了半步,這一步,幾乎於他肩膀挨了肩膀。
這人身上香氣濃郁,似乎熏了香花之類,並沒有臭味兒,謝姜便低垂了眉眼,聲色不露進了氈房。
陳元膺又怎麼知道謝姜懷了什麼心思,只隨後跟著進去,等郭北放下帘子,便指著正中央的案桌道:「夫人且將就將就。」
謝姜見地上鋪了大塊獸皮,其上花紋黃黑相間,再細看整張皮子平平整整,似乎連個洞洞印兒都沒有,便又讚歎:「郎君這張虎皮真真漂亮。」
她這樣三誇兩贊,陳元膺心裡愈發暢快,不由撩袍在桌邊坐了,指了對面哈哈大笑道:「夫人且坐,夫人要是喜歡,某叫人挑張大的送給夫人。」說罷,便扭了臉道:「……挑張虎皮來。」
郭北在亭子外應了,不過一會兒,便抱了一卷子黃黑間色,又顏色無比斑斕的獸皮進來。
氈帘子一掀一盪……外面寒氣一衝而進。
謝姜便又聞見極像是雞蛋臭了的味道。
「既然郎君相贈,本夫人倒不好佛了郎君好意。」謝姜眸光流轉間,由陳元膺臉上一瞟,瞬間又轉過去看了郭北,笑盈盈道:「勞煩將虎皮交給北斗罷,她力氣大,抱的動。」
整張虎皮連頭帶尾,怕是有幾十斤重。
陳元膺本來打算吩咐郭北將虎皮送去謝姜馬車上,這會兒既然她點名要自己人拿。元膺抬眼看了郭北道:「既然夫人說了,就將皮子交給小丫頭罷了。」
郭北沉聲應了,轉身又抱了虎皮出去。
進草亭要上三四級台階兒。
剛才謝姜隨元膺進了亭子,新月與北斗見自家主子沒有叫人進去的意思,兩人便站在石階之下,垂手收頜,規規矩矩等著。
郭北抱了虎皮出來,瞅瞅石階下兩個丫頭,一個五大三粗,另個廋廋小小,便兩眼只去看了新月道:「你是北斗罷,過來……將虎皮拿去你家馬車上。」
石階下離亭子不過隔了幾級台階兒,謝姜聲音又不小,因此剛才裡頭哪個說了什麼,又誰如何吩咐的,新月聽得見,北斗也是聽的清清楚楚。
新月斜眼瞟了郭北,瞟過這眼,便一聲不響,又低下頭去看腳尖兒。
郭北看新月紋絲不動,且剛剛那個眼神兒……似乎是十分不滿意,不由臉色一沉,看了她又喊:「北斗……你家夫人要你拿虎皮……。」
這邊兒北斗看郭北這個樣子,心知是認錯了人,再聽他說話高腔大嗓,惡聲惡氣,便眼珠轉了幾轉,舉起來右手,怯生生道:「這位大哥……我才是北斗。」
「你是北斗?」郭北上上下下看了北斗廋兮兮的小身板,看過幾遍,一臉不能相信狀,不死心又問:「這個……你抱的動么?」說著話,將虎皮向前一送。
北斗朝天翻了個白眼兒,走過去,拿眼一掃虎皮,便嗤了鼻子道:「不就是張毛毯子么,這有啥!」伸了手便去接。
郭北站在台階上,看她伸手,便彎了腰往下遞。
他這麼一彎腰一低頭,北斗剎時聞見一股子臭味兒。
這個……北斗一怔,連連又聳了幾下鼻子,果然是臭豆腐豆雞蛋臭茅坑……總之味道熟悉的很。
ps:……阿姜這個網……是一網套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