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瑩瑩珠光映夜窗
陳王下詔立儲,對於百姓來說無關緊要,但對於眾家氏族權貴來講,無疑是件大事。
謝策凝眉想了一瞬,便看了九公子道:「如此……某也要回族裡吱應一聲,告辭罷。」說罷,略略抬手一揖。
九公子眉宇間瞭然之色一閃,便也抬手回禮。
待謝策打馬漸去漸遠,九公子方收回眸子,淡淡吩咐道:「回半間亭。」
方才兩人在林子里賞梅,眾僕役便在梅樹下擺了張卧榻,又擺了煮酒的碳爐器具。此時九公子一下令,眾人便抬榻的抬榻,搬酒瓮的搬酒瓫,另再有僕役牽了馬上前。
九公子便與鳳台兩人策馬先回了半間亭。
****
天色漸晚的時候,遠山匆匆過了木撟,抬眼掃見北斗正站在木屋廊下,指揮幾個小丫頭掃雪鏟雪,這漢子便一溜小跑過來:「夫人呢?」
北斗兩眼在他捧的花枝上一掃……怎麼又送梅花過來?只疑惑歸疑惑,小丫頭側過身去掀帘子:「公子又送花么?進去罷,夫人在廳里看書。」
遠山抬腳上了迥廊,瞅瞅廊外掃的乾乾淨淨,便又拐回台階處跺跺腳,這才進了廳內。
方才他在外問話,謝姜早就聽見了,這會兒見他進來,便眉眼不抬問:「公子下山了?」
因手裡拿著花,遠山又不能以手揖禮,這漢子只好躬下腰道:「回夫人,謝大人走後兩刻,公子便下了山。」說罷眉眼帶笑,一派諂媚狀捧了花上前:「公子知夫人歡喜扣子玉蝶,便折了兩枝讓仆送來。夫人看……。」
謝姜聽了暗暗咬牙……什麼謝策走後不過兩刻就走了,分眀是姓王的才走。走到照水林見了梅花了才想起來折了讓這人送來。
只是……出了什麼事,一個兩個都忙的面兒都顧不上見?
「北斗……將花拿去插上。」謝姜心裡翻翻滾滾,面兒上卻是一派常色,抬手翻了頁書,看過兩眼,便隨口問:「西邊有消息了罷。」
這話雖然是個問句,內里卻透出七八分篤定的意思,且那一兩分不確定,好像還是因為說話習慣帶個「罷」
遠山眼皮子一顫,眼前這位心眼兒多的像蓮藕,再說九公子也沒有下封口令。
遠山乾脆竹筒倒豆子:「是,四天前陳王下詔立小陳候為儲,公子便是因此事下的山。」說罷,等北斗接過挴花,這漢子抻手自衣襟里掏了個香襄捧上道:「公子臨走前,還送了香囊給夫人。」
送香囊……謝姜眸子一閃,抬手接了香囊過來,只入手一捏,立時察覺出裡頭是顆圓圓的物什。
謝姜便伸開左手,右手拿了錦囊口朝下一倒,便有酒盅大的珠子「咕嚕」滾了下來。
這顆珠子,既非玉非翡,更不是瓔珞海珠……只灰嘟嘟一顆。
謝姜托著看了又看,也沒有看出什麼異常,便反手往袖子里一掖,抬眸瞟了眼遠山。
其時遠山正伸著脖子看稀奇,覷見謝姜眸子一動,忙縮回脖子揖禮:「仆告退。」
說了這句,想想自家主子絕對不會拿塊灰突突的石頭耍眼前這位,這漢子又吭哧道:「公子絕對不會拿塊石頭給夫人。夫人……慢慢看……總會看出點端倪來。」
謝姜乾脆垂了眸子。
眼見主子擺出「此話到此為止」的態勢,遠山慌忙又揖禮:「仆告退。」
等這人退了下去,謝姜掩嘴打個小呵欠:「鋪榻罷。」說著話,合了書站起來。
北斗忙應了。
廊外本來就站了幾個小丫頭,聽得屋裡謝姜吩咐,便有兩個小丫頭隨北斗進內室,另幾個端了洗漱水,再一個捧著帕子並凈面的香胰子過來。
謝姜便洗漱了睡下。
到了半夜,迷糊中聽見窗欞子「撲簌」一響,謝姜睜開眼來。
窗欞子上又「撲撲簌簌」響了幾聲,就像是有人拿扇子拍,又像是有人用帕子往上抽……
有人?不像!謝姜眯了眯眼,悄聲坐起來,只是她一動才發現,先前睡下時放在枕畔的那塊「石頭」,光澤瑩瑩,照的可以看見承塵上雕的花紋。
謝姜微微一?,只這會兒窗外有動靜,她便抓了珠子握在手裡,小心走到窗下。
九公子不在,北斗便在內室矮榻上值夜,小丫頭也是聽見了響動,悶聲跟了過來。
窗外又是「撲簌撲簌」幾響。
鳥兒……鳥兒翅膀……謝姜念頭一閃,抬手推開了窗扇兒。
便見啾啾嘴巴上綁了個竹筒子,此時翅膀一收,兩隻小眼裡凶光爍爍,直定定盯著北斗。
「唉呀!」北斗手忙腳亂解開了,邊拿了竹筒子遞給謝姜,邊捊著八哥鳥的羽毛問:「啾啾不是跟著新月么?」
問了這句,小丫頭立時覺得問了句傻話,又改口道:「許是新月傳了信,奴婢去點燈……咦?這是……。」
其時謝姜已拿了九公子送的珠子遞給北斗道:「拿好。」
北斗矒矒接過來。
謝姜便借著珠光,磕出來紙卷捻開,其上只寥寥八個字……小陳候見霍欲往楚。
陳元膺見霍廷逸……欲往楚國,這兩個人誰欲往楚?是元膺還是霍廷逸?
謝姜眉尖兒微蹙。
當初出櫟陽時,她故意留下新月,一來是障眼法,做出她仍在落雪別宛的假象。
更深的意思,便是想看看身邊到底哪個是旁人伏下的「眼線」。
現在新月沒有查甚麼眼線,卻猛不丁送了這個信兒出來……想必這個比查找「眼線」重要。
謝姜起來時只穿了中衣,這會兒風順著窗欞子刮的「呼呼」作響,想了一會兒,她便合上紙卷,吩咐北斗道:「先去榻上。」
北斗手勢向上一揚:「去皰廚,庖廚里有肉,快去!」待八哥兒飛了,小丫頭便關上窗戶。
這邊謝姜已上了榻。
北斗過去掀了帳幔問:「夫人,還要點燈么?」
「不用,你去睡罷。」謝姜掩嘴打個小呵欠,嘟嘟噥噥道:「明天讓烏鐵山來見我……要早些。」
北斗輕聲應了,應過,又在榻前站了一會兒,聽聽帳子里謝姜呼吸輕淺均勻,知道她真的睡了,這才去矮榻上躺下。
到了第二天。
往常要是晩上熬了夜,謝姜都會睡到午時才醒,這天卻一反常態,辰時初便起來了。
等她梳洗罷去了外廳,烏鐵山早等在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