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 畢業
「小南,最近好像沒看到你和嚴寒學長來往了啊?怎麼了?分手啦?」這天小南寢室的四個人難得湊齊,王允正打趣地問葉小南。
「對啊,嚴寒學長也好久都沒來過我們寢室了,小南姐也好久沒煲電話粥了。」何雅也湊了個熱鬧。
「哪兒跟哪兒啊?怎麼就分手了啊?在一起過嗎?」小南一邊磨著指甲,一邊說。
「我聽說嚴寒學長去武漢參加面試了,我們學校今年畢業的這一屆只有嚴寒一個人入圍了T公司面試,聽說全省也沒幾個人,好厲害啊。」王允說。
「你這都是從哪聽說的啊?」小南裝作不知道。
「我有我的渠道。」王允故作神秘。
「老實交代,是不是馮斌在追你?」小南追著王允問。
「小南姐,你這段時間太忙了,王允跟馮斌都已經好上了呢。」何雅說。
「啊?這麼大的新聞我居然都不知道,幸福幸福,我說你怎麼消息這麼靈通呢。」小南說。
「呵呵,怎麼?嚴寒這都沒跟你說嗎?」王允接著問道。
小南沒回話,手叉著腰站起身,敲了敲林菲菲的床沿兒:「喂,菲菲,你今天怎麼變啞巴啦?」
「唉,我可能是失戀了。」林菲菲喪氣地說。
「怎麼?你把陳星學長甩了?」另外三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喊道,在她們心裏面,只有林菲菲甩別人的份兒,不可能別人甩林菲菲。
「陳星畢業后就變了,現在更是變本加厲,對我愛答不理,唉,我也是想通了,隨便吧,還是那句話沒錯,畢業就分手。」林菲菲苦笑道。
「想得開就好,異地戀本來也不靠譜。」小南說。
「是啊,我馬上也要異地戀了。」王允這時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對啊,馮斌學長眼看也要畢業了,他畢業之後你們怎麼辦?」三個女生都盯著王允。
「我想過了,我們就異地戀一年,一畢業我馬上去找他,我要跟他在一個城市一起奮鬥,然後結婚!嘻嘻。」王允說。
「人家還沒說要娶你呢!你就上趕著嫁幹嗎?」
「哈哈哈,是啊,好傻啊王允。」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結婚結婚結婚,我的馮斌優秀,我要嫁給馮斌!」
四個女生嬉笑著吵鬧著。
叮鈴鈴……叮鈴鈴……小南的手機響了,小南邊接電話邊走出了寢室。
「估計是嚴寒學長來查崗了。」王允說罷,三個女生頓時笑作一團。
T公司碰壁,Z公司也沒有進一步的消息,出師未捷的嚴寒失落地回到學校,無奈地享受最後的校園時光。
這段時間,嚴寒物色了一個協會的「接班人」,是個比他小兩屆的同系女生,嚴寒組織開了個協會換屆交接的會,把新老兩個班子湊在一起,互相介紹了一下,也就算是進行了換屆儀式了。嚴寒提前精心準備了一個發言稿,嚴寒對這個他親手創辦的協會,還是非常有感情的,短短5分鐘的發言,嚴寒念到了每個人的名字,把副會長楊菁菁都聽哭了,大學里有一個大家為之奮鬥的組織也不容易,這幫人,一起拉過贊助,一起辦過活動,一起壓過馬路,一起喝過大酒,這或許算是人生中第一次參與到一個團隊形式的組織中,今天,是這個團隊正式解散的日子,難免讓人唏噓。副會長劉志彬沒有太多的表情,剛談了個女朋友的他此刻正沉浸在幸福的喜悅之中,戀愛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劉志彬的精神狀態與平常真是大不一樣,這種感覺寫在臉上,藏都藏不住。會長助理何帆沒來參會,何帆暗戀隔壁班上的一個女神,這種暗戀甚至到了一種痴迷的地步,一年來他幻想著女神的身影,每個月意**神並花在衛生紙上的開銷都快佔據生活費的五分之一了。何帆的名言就是「一想到女神也會拉屎我就充滿了憂傷」,可就在上周,他終於鼓起勇氣向自己朝思暮想的女神表白了,結果碰了一鼻子灰,據說他的女神把他寫的情書都撕了,還當面拒絕了何帆,說什麼以前不可能,現在不可能,將來更不可能。一點兒面子沒給。何帆把自己關在寢室里吃了一周的速食麵,嚴寒打電話要何帆來參加會議的時候,何帆就丟下一句話:「老子以後一定要她跪在我面前叫爸爸。」
嚴寒的畢業論文以他參與創辦的21先鋒網為藍本,當其他同學還在抓耳撓腮、東拼西湊的時候,嚴寒早就完稿並在老師的指導下完成了二次修改和格式校正。掛科是一件比較頭疼的事情,嚴寒從大二開始第一次掛科,到快畢業時,還有兩門課是掛著的,掛科這種事情就和處理交通違章一樣,一定要在當年及時處理,過期不處理累積的分數超過12分就很麻煩了,儘管大四畢業前可以申請兩次重修,把前面欠的賬給還了,但問題是如果這個賬自己能還,早就還了,也不用拖到臨近畢業來還,萬一這兩次沒還上,風險可就大了,相當於留級一年,也就是要晚一年才能拿到畢業證,且越往後,學習的狀態越差,越有可能重修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個問題,嚴寒與T公司失之交臂,時間不等人,拿不到畢業證等於大學四年白過了,也是個丟臉的事情,嚴寒一時間焦頭爛額、坐立不安。
「嚴老闆,何事心神不寧?」馮斌見嚴寒來回踱著步子,問道。
「唉,老馮,危矣、危矣。」嚴寒說。
「嚴老闆,且莫急,願聞其詳。」馮斌說。
「不跟你咬文嚼字了,我這不是還掛著兩門課嗎?T公司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沒讓我進,你說我煩不煩?」嚴寒說。
「下個月重修過了不就可以了嗎?」馮斌說。
「我要是自己能考過,我不早就考過了嗎?還用等到現在啊。」嚴寒嘆了口氣,又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偏科嚴重,文科好理科差,掛的這兩門全是理科。」
「誰讓你當時選擇咱這文理兼招的專業的,你要是選個中文、新聞、法律,不就沒事了嗎?說不定還是班裡成績最好的。」馮斌說。
「唉,現在說這個有啥用。不過,我已經初步有個計劃,但是我需要向你求助,我的馮大人。」嚴寒說。
「就你小子鬼點子多,說說,啥計劃?」馮斌問。
「這個計劃有一定的風險,但也可以一試。」嚴寒詭異地一笑。
「嗯,還是願聞其詳。」馮斌說。
「我這些天仔細研究了一下重修制度,我們學校的重修制度並不是只有掛了科的人才可以重修,沒掛科的,對自己成績不滿意的,也可以申請重修,這門課的考試成績最終以得分最高的那一次考試為準。去年,我記得你《概率論與數理統計》這門課只考了80多分,你好像就申請重修了啊,後來重修考了100分吧?現在畢業成績單上,這門課的成績就應該是100分。」嚴寒詳細介紹道。
「是啊,沒錯,我昨天才去列印的成績單。但是,那又如何?跟我這個有關係嗎?」馮斌問。
「你聽我說嘛,我去年也參加了一次重修,我發現,重修的座位排序是按照學號排的,你的學號正好在我前面,然後這兩門課我申請重修的同時,你也申請,那麼,下個月的重修考試我們一起參加,考試時你坐我前面,到時候給我看看就行,安全起見,就不用遞小紙條給我了,我視力還不錯,你偏個身子,或者把試卷放偏一點兒,我抄個60分就行。」嚴寒說。
「嚴老闆,我真是佩服你,這種鬼點子恐怕只有你想得出來,關鍵是政策吃得透。你以後是個發財的料兒。我聽說大老闆每天都看《新聞聯播》的,目的就是吃透政策、尋找機會。」馮斌笑著說。
「怎麼樣?老馮,幫兄弟一把,你是最合適的人選了。」嚴寒認真地說。
「行吧,反正我也沒有什麼損失,咱可說好了啊,重修費你交,兩門課,過了請兩次大餐,少一頓也不行。」馮斌說。
「那肯定啊!太好了!走走走,今天就大餐去。」說著,嚴寒就架著馮斌的脖子走出了門。
「嘿,老馮,你是不是交了個女朋友?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跟我說說?」嚴寒邊走邊說。
「才好沒多久,還不穩定,萬一分了,不出洋相嗎?」馮斌說。
「你老馮能有啥問題?快說,到哪步了?」嚴寒不懷好意地問。
「真的才剛開始,對了,她跟小南一個寢室。」馮斌說。
「真的假的?我這追小南都八字沒一撇呢,你就把他們寢室的拿下了,我今天算是開了眼了。」嚴寒說。
「我也是她跟我說才知道,她也說了你和小南的事情,但是小南沒有多透露什麼。你他娘的不是還跟小南一起去成都旅遊了一趟嗎?這都拿不下來?這是你老嚴的作風?」馮斌笑著說。
其實直到今天,嚴寒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小南就這樣遠離了,他只是隱約覺得自己不夠果斷、不夠有攻擊性。嚴寒看著眼前的馮斌,馮斌這四年的變化是有目共睹的,剛進校時,他還是個偏內向的性格,而現在,行事作風顯得頗為成熟,對目標更為明確,對利益看得更重。嚴寒知道,馮斌的目標是碩士研究生,然後再繼續攻讀博士研究生,以他的成績,本校保研的資格是一點兒問題沒有,況且現在又有了個小一屆的女朋友,如果是給嚴寒選擇,嚴寒想都不想就會選擇保研,然而馮斌卻認準了更好的985高校,他認為只有不斷往上考、往上爬才會有安全感,你說他不愛王允嘛,他肯定還是愛的,但是他似乎更清楚什麼是更應該抓住的,只有先抓住他想抓住的,他才能抓住其他的。想到這裡,馮斌突然給嚴寒一種距離感。
嚴寒想了想自己,自己大學四年裡似乎沒有什麼變化,他一直以來優秀的地方還是優秀,落後的地方也沒有任何要進步的想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嚴寒和小南是相似的,他們都屬於內心有火焰的人,凡是內心有火焰的人,都不容易被世俗同化,生存與理想的博弈,一直都存在於他們身上一個隱秘的角落裡,他們會極力去保護心裡那團不滅的光,這是他們,和其他人區別開來的重要標誌。
在馮斌的幫助下,嚴寒順利考完了重修考試,對於這類考試,嚴寒向來都是60分萬歲的,抄了馮斌一半的答案,嚴寒就覺得已經穩了,至少,對自己、對父母有個交代了。嚴寒提前交卷,從考場出來的時候,天空正飄著濛濛細雨,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泥土的清新味道,嚴寒站在考場外的走廊上等馮斌交卷,心裡不時冒出一些小小的僥倖滿足感。突然,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樓下走過,即便打著傘,嚴寒也能在千分之一秒內認出那是小南,再一看,一把傘下面有兩個人,另一個是個男的!他正撐著傘和小南並排走著!兩人挨得那麼近!嚴寒簡直沒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誰?他為什麼可以跟小南打一把傘?嚴寒心頭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嚴寒用百米衝刺的速度從走廊的一頭跑到另一頭,因為另一頭可以迎面看清楚他們的面孔。看清了!看清了!王健!就是那個學生會主席王健!
或許,是下著小雨,正好順路吧……
或許,是小南沒帶傘正好……
或許……
去你媽的或許,兩個人身體都挨到一起了好嗎!
嚴寒在階梯教室的三樓,小南沒有發現嚴寒,王健和小南就這樣從嚴寒的眼皮子底下走了過去。嚴寒突然覺得自己雙腿無力,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在全身蔓延開來,嚴寒甚至能感覺自己身體里那股氣正從心臟部位向神經末端不停地移動。嚴寒慌了,自以為能沉得住氣、控制得住情緒的嚴寒瞬間崩潰了,儘管並沒有人跟嚴寒說,也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王健和小南在一起了,但是嚴寒的感覺很不妙,從剛剛兩人身體的距離到兩人的表情,嚴寒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判斷,嚴寒一下子靠在牆上,天空飄來兩個字——「完了」。
經過馮斌的女朋友、小南的室友王允的親口證實,小南的確和王健好上了,但是兩人是哪天好上的,王允也並不清楚。
「人家比你會來事兒,最近一周,我們寢室王健至少來過4回了,也可能因為他是上屆學生會主席吧,出入女生寢室居然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我也不知道他怎麼進來得這麼容易,但這不是重點啦,重點是王健真的能忽悠。」王允說。
「很難過吧,努力了那麼久,別人一下子就得到了。」
嚴寒沒回王允的話,只覺得有種控制不住想嘔吐的感覺,但又好像嘔不出來。
自從知道小南和王健在一起,嚴寒就變得害怕夜晚的降臨,他有時候會在晚上寢室快關門之前,守在一個角落裡用冰冷的眼神看著小南和王健在女生寢室樓下話別和吻別,偶爾有幾個晚上,他沒有等到小南和王健的出現,滿腦子就開始胡思亂想,是出去開房了嗎?媽的!嚴寒臆想著他們此時此刻也許正在做某件事情,幻想著小南此刻的神情和狀態,心就像被冰封了一般,剛開始的幾天,他甚至用頭撞牆,用腳踢樹,直到被撞擊的部位腫起老高,疼痛感鑽心徹骨才罷休。
女生的心思男孩你別猜,你猜來猜去還真是猜不明白。其實,就是小南突然想戀愛了,小南對嚴寒其實一直是有一種很強的信任感的,這種感覺也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其實把這種信任轉變為喜歡,只需稍稍用點力,或者想點辦法就能實現,只是年輕的嚴寒悟不出這個道理,亦或許,在那個時間點上,小南也沒讓嚴寒有悟出這個道理的機會。而恰好,王健在正確的時間發起了強大的攻勢。
初戀的滋味是美好的,人初涉愛河時心裡異常純真,毫無私心雜念,雖然它帶著酸味,但卻回味無窮,讓人慾罷不能。不管是王健「坑蒙拐騙」也好,還是小南就突然想找個人談場戀愛也罷,總之,小南的初戀就這樣帶著些懵懵懂懂地來了。
面試失利、情場失意,嚴寒得了一場重感冒,很久都沒見好轉,許多年後,嚴寒還一直固執地認為他久治不愈的鼻炎就起源於這場久治不愈的重感冒,悲傷掛在嚴寒的臉上,他做什麼事情都提不起精神,馮斌也不知道怎麼勸嚴寒,就把何帆叫了過來,何帆一聽說緣由,又罵起那句以後要女神管自己叫爸爸的髒話,嚴寒苦笑一聲,聊以自嘲。
蓮城的冬天越來越冷了,往身上裹多少衣服都抵禦不了這種寒風挾著凍雨的濕冷。小南總喜歡把凍得像冰塊兒的手伸進王健的後背取暖,每次看見王健忍著被「冰塊兒」襲擊的樣子就覺得很好笑。這兩人剛開始時每天都膩在一起,王健也是畢業季,白天偶爾會陪著小南上課,晚上要麼去操場上散步,要麼去墮落街吃點兒夜宵,然後王健送小南回寢室。晚上的女生寢室管理更為嚴格,王健送不進去,兩人只好在女生寢室樓下膩歪一陣,每到晚上10點前後,女生寢室樓下兩兩成對的情侶們總能形成一道風景線,直到寢室要關門了,所有人才依依不捨地分開,每次分開的時候都好像要下輩子才能見到一樣,甚至有膽大的學生進行吻別的,宿管阿姨對這場面早已見怪不怪了,每次都扯著嗓門大聲喊:「再不進來就關門了啊!」
「小南,你這是每天踩著點回來啊。」王允躺在床上做著拉伸動作。
「還好啦,也沒有很晚吧。」小南嘟囔了一句。
「還不晚?每天10點,準時,我都給你記著呢,」王允說,「哎,戀愛中的女人吶!」
王允每次講話都帶有總結性,看似看透一切,但自己的感情卻又說不清道不明,她與馮斌都小心地維護著這段關係,他們之間好像沒有那麼轟轟烈烈,好像覺得這樣就可以更長久一些。
「時間過得好快啊,你們的男朋友馬上就要畢業了,我們離畢業也不遠了呢。」何雅突然發出了這麼一句感慨。這讓四個人都陷入了傷感。特別是小南和王允,竟一時間有點兒想哭。
「我還記得咱們四個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小南和我竟然同年同月同日生,真是巧。」林菲菲總是記得小南第一次踏進宿舍門的時候,給她的感覺就像親切的鄰家女孩,兩人還是同一天生日,這個梗在大學這幾年被她來來回回說,所以她倆的關係之後變得特別好,這就是緣分吧,在特定的場景遇到特定的人,就註定了特別。
「我們班那個一開學就喜歡林菲菲的人,你們還記得嗎?剛進校就對林菲菲發起了攻勢,有一次他和菲菲通電話,這兩人說完之後林菲菲以為自己掛了電話,但其實沒掛,就開始跟我們討論這男的這啊那的,結果咱們討論了半小時,林菲菲突然發現自己原來一直沒有掛電話,結果他就再也不敢找林菲菲了,哈哈……」
「對啊對啊,那次經典了,林菲菲你怎麼可以做這麼缺德的事!」
小南說完四個人都笑了,又是一次女生寢室的四人「卧談會」,她們一起回憶了好多好多大學里的事,笑了好久好久,最後不知道是怎麼結束的,也不知道究竟幾點睡的覺,小南只記得閉眼的最後一刻天好像蒙蒙亮了。
嚴寒這一屆在大學里的最後一個寒假悄無聲息地來了,這倆月,對嚴寒來說是備受煎熬、度日如年的,對小南來說,則是另一番感受,大概是甜蜜的時間佔據了大半個生活,順風順水總讓人容易感到時光飛逝。王允家在北方,所以回去得比大家都早,放假通知剛出來就買好了火車票,而林菲菲和何雅留在學校也沒有什麼別的「念想」,所以也都直奔家鄉了,而小南拖到了最後一天才坐上回家的火車。
「王健,你要記得想我啊,不會過完年回來你就不喜歡我了吧?」
小南一路上都在囑咐王健要記得想她,王健每次看著小南這樣都挺有成就感的,但在小南面前又會故作鎮靜。
「小南,你已經說了99遍要記得想你了,我就算老年痴獃也不會忘記的。」
「王健,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歡我了,你一定要告訴我,我不會怪你的。」
「小南,瞎說什麼呢?我們今生今世都不會分開的。」
小南想到要與王健分別一個多月,她第一次覺得寒假好長。
假期剛開始的那幾天,兩人做什麼都要互相「彙報」,從早晨起床就開始發簡訊,一直到晚上說晚安。王健偶爾有事不能回復,小南就會很著急,王健不回簡訊小南就開啟「奪命連環Call」,直到王健回復自己。後來時間久了小南不那麼焦慮了,兩人才稍微找到了分開相處的平衡點。
2006年春節就快到了,小南忙著幫媽媽一起準備年貨,每次逛超市的時候總會想到王健,她偶爾幻想著跟王健一起生活的樣子,挽著他的手臂一起逛超市,買好今晚回家要做的菜,也許小南的手藝並不精湛,但王健每次吃到小南做的菜都會一臉滿足。這樣的場景在小南腦子裡重複,每次想到就覺得幸福而溫暖。
「嘀嘀嘀!」QQ的提示聲打斷了小南的想象。
王允在室友QQ群里發了一張家鄉大雪紛飛的照片,整個照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積雪沒過王允的小腿,銀裝素裹的內蒙古大草原,看到這樣的畫面讓三個南方妹子眼裡滿是羨慕。
「天哪,太好看了吧,我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雪!」何雅驚訝地發出了感慨,四個人中她的家鄉是最南邊的,幾乎從沒有下過雪。
「好羨慕你啊王允,我可從來沒經歷過這麼大的雪,就算偶爾有幾年遇到小雪,也只是落地即化,根本不會有這樣的積雪。」
「我們有機會一起組團去你家吧!」
一張大雪的照片引發了三個南方人對雪的好奇,而王允依舊很淡定地對這三個大驚小怪的南方姑娘「呵呵」一笑。
此時的王健一個人在家中,空蕩蕩的房間,客廳的電視里正放著央視新聞聯播,王健一個人出門買了一些菜,又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明天就是除夕,但這般景象讓王健感到了刺骨的孤獨。王健從小父母就離婚,母親將他帶到初中就改嫁了,改嫁之後把十幾歲的王健交給了爺爺奶奶撫養,直到前幾年爺爺奶奶相繼去世,王健徹底無依無靠了。
在沒有父愛中度過了童年,又在缺少母愛中度過了青春期,雖然王健的母親在20世紀90年代開工廠發跡,可以給王健一筆不菲的生活費,但這依然是王健最不願意提及的一段時光,他把這段歷史藏匿起來,通常只有在黑夜獨處時才敢將情緒釋放。那時候他就暗下決心,自己一定要很努力,因為他明白這個世界上唯一能靠的人只能是自己,他用冷漠把自己包裹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出自己心中的孤獨與無助,哪怕是他的新女朋友葉小南。他希望在小南面前自己永遠是那個優秀的王健,這樣就好。在遇到葉小南之前,王健從沒有想過自己會那麼想要一個家,因為父母的原因讓他幾度對家庭抗拒,但有了小南之後,王健多年冰封的心遇到了溫暖,每次看見小南,他就只想跟她生活在一起,想一起去經營一個家,想體驗生活的所有美好。
造化弄人,命中注定。
有些人在你生命中出現,讓你的人生變得風起雲湧,然後離開,餘生又是風平浪靜。
回過頭才發現,每個人都只是自己生命中的過客,每個人都只能陪你走一程。
「哥們兒,新年快樂啊!」
馮斌除夕一大早就給嚴寒發了條簡訊,一句新年快樂讓嚴寒心頭一暖,被人惦記的感覺總是不錯的。
對嚴寒來說,這是一個失落的寒假,他每年睡到11點逼得媽媽掀被子才起床,嚴寒覺得,睡著以後什麼事都不去想才好。
除夕這天晚上小南和家人親戚們擠在沙發上看春晚,小孩瞎鬧騰,大人打麻將,小南心裡想著王健,他現在在做什麼呢?是不是也和家人一起看春晚?王健好像從來沒有跟自己說起過他的家人,他家裡都有誰呢?想著想著,簡訊鈴聲響起了,接二連三的祝福陸陸續續地傳送過來,大部分都是群發的祝福,有一些關係稍微好的朋友就會在祝福前加上對方的名字,小南看著一條條相似的祝福簡訊,沒有回復。
2006年的春節鐘聲即將敲響,窗外的煙花鋪滿了整個夜空,電視里主持人喊著倒計時,小南兩手捂住耳朵,震耳欲聾的鞭炮聲讓她躲避不及,此時的王健看向窗外,一個人的春節,心裡很是落寞。電視里的鐘聲敲響的那一刻,王健和小南同時收到了對方的祝福。
嚴寒糾結了一整天,也終於在零點到來時發了個簡訊:「新年快樂,小南。」
「謝謝你嚴寒,新年快樂。」
小南的回復簡單直白,沒有多說一句,嚴寒對著手機屏幕發獃很久,最後也只能無奈地按下鎖屏鍵。
這天,嚴寒還收到了一個人的簡訊,是肖婷發過來的。嚴寒差點兒要把這個萍水相逢的女生給忘了。
「帥哥,新年快樂啊,在幹嗎呢?」肖婷說。
「新年好啊,肖婷。沒幹嗎,看別人放焰火呢。」嚴寒說。
「最近怎麼樣?上次面試有結果了嗎?」肖婷說。
「哦,還沒出結果,不知道有戲沒戲。」嚴寒不是太想提及面試的事情。
「沒問題的,有結果也告訴我一下唄,跟你取取經。」肖婷說。
「好的。」嚴寒說。
小南即將迎來大學的最後一年,嚴寒對於未來也有著很多很多的規劃,他多希望,這所有的規劃里都有葉小南,小南曾是嚴寒為未來美好生活努力奮鬥的所有動力來源,嚴寒也曾幻想著如果能和小南畢業後生活在同一座城市該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情。而此時未來之於小南,是王健。在這樣的失落和期待中,他們都跨入了新的一年,那時候的他們,覺得未來很長,還有很多的時間,可以做好多的事,餘生還有很多可能。
寒假過得很快,新的一學期來了,王健通過了上海的一家外貿公司的面試,沒多久就要去上海提前上崗熟悉工作了,小南很捨不得王健的離開,她每每想到沒有王健的校園就覺得心裡空蕩蕩的。
假期過後,王允、林菲菲、何雅都陸續到達了寢室。
「小南,你來那麼早?提前來私會吧?哈哈哈。」林菲菲是第二個到寢室的。
「王健過兩個月就去上海了,不早點來還等到什麼時候!好了,不跟你說了,他到了,我要下去吃飯啦。」小南快步小跑地衝出了寢室,正好撞上正在上樓的王允。
「葉小南!你幹嗎呢?匆匆忙忙跑出去。」王允說。
「先不跟你說了,王健在下面等我,回來再找你玩兒哈!」小南說。
王允看著小南搖搖頭,繼續上樓走進了寢室,一打開寢室門就見到了正在收拾東西的林菲菲。
「林菲菲!」王允驚嘆道。
林菲菲看見王允進來,激動地撲上去,兩個相擁而笑,好像很久沒見面了似的。兩人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分享著寒假在家的趣事,沒過多久,何雅也回來了,就差小南四個人就聚齊了。
這幾天小南就想跟王健膩在一起,好像每一分鐘對即將分別的他們都很珍貴,從早餐到晚餐小南都纏著王健。小南害怕連這種一起吃晚餐的幸福今後也沒有了。他們以為這種平靜會一直下去,直到送王健去上海工作,但生活不會總是一帆風順,上天總會安排一些事情來給人們去經歷,好像只有經歷過才會更明白人生的真諦。
小南接到媽媽的電話是在自習室,電話里媽媽用低沉的聲音告訴小南爺爺走了。
掛下電話的小南腦子一片空白,她對於突如其來的變故有些驚慌失措,一直以來,爺爺最疼的就是小南,從小到大小南跟爺爺的感情就很好,小時候小南放學,爺爺在校門口等她的身影還歷歷在目,這幾年爺爺的身體一直不太好,病情反反覆復的,小南離家上大學,爺爺堅持要送到火車站才肯罷休,小南在外地上大學,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少,聽到爺爺去世的消息小南有些自責,她自責自己陪伴爺爺的時間太少,甚至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王健握著身邊的小南的手,想給小南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支持。
「快回去吧,我送你。」
小南一路上緊緊抓著王健的手,她不想王健離開,但這個時候又不能倉促地把王健帶回家,小南有幻想過帶王健第一次回家裡的樣子,但一定不能是這次這樣的。
「王健,我好難過,但是又哭不出來。」
小南很希望王健能一直陪著她一起,陪她一起分擔所有的苦與樂。王健也想,但是此刻卻心有餘而力不足,王健認為第一次去小南家一定要是鄭重其事的。這大概是王健最放不下小南的一次了吧,過幾天王健就要走了,本來相聚的時間就所剩無幾,小南爺爺的去世又拉近了分別的日子。
王健一直陪小南坐火車到了黎洲,直到把小南送到殯儀館外,王健才停下腳步,小南讓王健回去,王健口中說著好,等小南走了之後卻一直沒有離去,他想就算不能在小南身邊一直陪著小南,也要在不遠處守著小南,這樣他才會比較安心。小南第一次經歷親人的離去,看著躺著的爺爺,再也不會醒來叫小南的名字,不禁讓小南覺得人生太匆匆,好多的事在生前來不及去做或者不敢去做,但死亡讓所有人的結局都是一樣的,所以在活著的時候應該更加無所畏懼一點兒,才對得起這生命的意義吧。
小南爺爺的追悼會莊嚴而又隆重,作為為新中國革命和解放事業做出過貢獻的老同志,市委市政府都專門派人前來或送來了花圈表示哀悼,追悼會持續了兩天,每一位前來悼念的人都神情嚴肅,所有生前的親人、朋友、同學、同事、領導都紛紛趕來,送爺爺最後一程。每個人的葬禮大概都是這樣的吧,生前一起共事過的同事、從小玩兒到大的好朋友、曾經一起經歷過青春年少的同學,不管此刻身在何方、不管生前的聯繫還有沒有那麼密切,都會來看你最後一眼,幾個重要的朋友也許會更加鄭重其事地對你說一些沒說完的話,雖然他們說的話你根本聽不見,或許你的靈魂還在不遠處感受著這一切。
離王健出發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小南爺爺的善後工作也接近尾聲,王健一直陪在小南「身邊」直到善後工作結束。第二天王健就要出發去上海報到了,小南想過無數次和王健分別的場景,那應該是小南送王健去車站,一路上抓著王健不撒手,說很多很多的話,「記得想我」之類的囑咐一定要說一千次,直到送王健上車,小南哭成淚人,然後再依依不捨地道別,開始籌劃下一次見面的時間。而現在,小南不僅不能送王健,就連陪王健回學校都做不到。想到這兒小南就覺得很難過,為什麼事情都不能按照自己期望的樣子去實現,也許生活就是這樣吧,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來,只能珍惜當下,當下永遠是最好的時候。
「我在樓下,小南。」
小南知道王健一直沒有回學校,也知道他明天就要走,她早就想好從家裡逃出來見王健的理由,收到王健的簡訊之後,小南迅速下樓,看見王健的那一刻,小南還是忍不住抱著王健哭了。
「小南,我們很快又會見面的,相信我。」
王健心底泛起了一陣心疼,他把小南抱在懷裡,緊緊地抱著,想把全身的溫暖和能量都傳給她,讓她被保護、被包圍、被愛。王健雖然嘴上不說,其實心裡比小南還捨不得,但他知道如果他也表現得跟小南一樣,小南只會更加不安,為了給小南一個更可期的未來,為了成為小南可以依靠的男人,王健要堅強地去面對所有的苦難和分別,此刻的他,希望能在小南的心裡撐起一個港灣,修築一道安全強大的圍牆。
越喜歡就越不敢靠近,越想你就越不敢打擾。
嚴寒是等到小南回到學校以後,才從王允的口中得知小南爺爺去世的消息的,但是這時候再去給小南問候和關懷,時間點已經顯得不合時宜。曾經,嚴寒也希望能守護著小南,守護,是他最堅定的信念。而現在,怎麼覺得一切都那麼可笑了?
世間有太多的不如意,可是生活還是要繼續。嚴寒最終被深圳一家互聯網公司——X公司錄用為產品經理助理,雖然不及T公司那麼理想,但這家公司好歹也擁有接近一億的用戶量,在垂直領域還是龍頭老大,同時嚴寒也認清了現實,拋棄了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對即將上崗的工作還是充滿期待的。馮斌如願以償地考上了中國人民大學的研究生,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王允請兩個寢室的一起吃了個飯,嚴寒怕見到小南尷尬,借口沒去,而那天小南也正好有事沒有前往。陳睿找到本地一家職業技術學院做老師,這對陳睿來說是個好去處,他可以繼續每天看他的動漫了。白亞宇在廣州物色到一家房地產企業做銷售,此刻的他還完全不知道他即將迎來的是中國房地產市場的黃金時代。嚴寒和馮斌共同的朋友謝鵬輝打算留校考研,今年考北大研究生失利,他打算留校一年從頭再來。協會的幾個人里,何帆去了廣州的一家網路遊戲公司;劉志彬一門心思打算考公務員;楊菁菁找到本地一家連鎖商業公司,負責供應鏈管理;李沛去了東莞一個做手機的企業管物流。大家也算都各有去處。
王健走了,小南也回到學校了,這一次回學校小南心裡感覺特別落寞,學校里還是一樣的人來人往,剛下課的同學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手裡拿著剛買的煎餅果子,男孩摟著旁邊的女孩,女孩喝著手中的奶茶笑著看男孩,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唯一陌生的是,學校里少了王健,這讓小南很不習慣。
王健抵達上海安頓下來后就給小南發了個簡訊,大意是先報個平安,讓小南放心,然後就是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一切都還好,就是每天很想她。
簡訊、電話都不解相思之苦的時候,兩人就互相用E-mail通信。
王健 to 小南:
第一次給你寫信,也許用這種方式更能解我的相思之苦吧。
怎麼稱呼你好呢?呵呵,親愛的?
是不是覺得有點兒肉麻?現在是晚上11點,我還在辦公室,下午把客戶的電話一個個地打了一遍,剩下的時間就是剛剛下午6點給你打的那個電話了,給你打完電話,又寫了個方案,哎,腦細胞要死光了。
我們分別的那天,我坐在公交車上離開的感覺真的好酸,車在轉彎的時候我還特地換了個能看到你的位置,不過你沒往我這邊看,從你家樓下到火車站的一路上,我眼淚都掉下來了,一直到上海,我整個人都在一種恍惚中度過,一直聽著歌,不知道心裡都在想些什麼,應該都是在想你吧。
這幾天真的好忙,什麼事情都壓著,好想回到學校里,和你多說幾句話,就這樣一直聊啊聊啊,不過歌詞里也說:「但是天總會亮,人總要離別。」唉……
你在簡訊里說後悔讓我走這麼早,我也後悔買了火車票,我應該和公司說我再晚報到幾天的,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多陪你幾天,至少能多看到你、聽到你、摸到你……
明天中午公司有聚餐,據說可以拿到一筆安家費,可能也沒多少,不過有總比沒有好吧。
以前寒假有40多天,但現在和你分開2天才不到,我就覺得不適應了,以後這日子怎麼辦呀?我打算去買個攝像頭,這樣你電腦和我視頻,就能彼此看到了。
腦子亂,想睡覺了,寫的沒有什麼條理,不過都是我的真實想法和這幾天的心理感受。
我會天天想你,天天給你發簡訊,方便就給你打電話的,你也要記得想我啊。
呵呵,分別後的第一封電郵就寫到這裡了,這是我第一次給別人寫這麼長的E-mail,愛你……
第二天,小南給王健回信。
小南 to 王健:
親愛的:
剛剛給你發了條簡訊,你還沒回我,現在是22:50,你在幹嗎呢?是在公司?還是回到宿舍了?有沒有想到我呢?
好久沒寫信了哦,只有大一的時候寫得多一些,上大二以後就只寫過幾封,大三就乾脆封筆了,也許隨著互聯網的發展,長篇大論的信終究有消亡的那一天。我回到學校,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習慣了在吃飯的時候有你在旁邊,習慣了每天再忙晚上也要見你一面,習慣了……
我還有一個學年啊,有得熬,每天上上課、看看書、上上網、聚聚會、想想你,時間應該會很快過去吧?真的後悔讓你走這麼早,要是能多在一起待幾天多好啊,可惜世上是沒有後悔葯賣的……
剛剛把寢室的床單換了,現在我就是坐在床上把筆記本電腦放在腿上給你寫信的,嘿嘿。
那天你離開的時候,我突然好像發獃了,腦袋裡面空空的,什麼也不想去想……還有,你呀,還說在學校的時候要跟我多說說話,但是你真的太忙啦,不是今天這個找你就是明天你去找那個誰,哎,不過我也理解你的,你真的是事情太多了,我又不能幫到你什麼。
還沒開始寫的時候,總覺得有好多話要跟你說,怎麼一對著電腦思緒就斷了呢?可能是想說的太多了吧,真的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啊,今天先說這麼點兒哦,明天再繼續吧。
對了,最後要和你「約法三章」:
1.每天起床后和睡覺之前,以及想到我的時候都要給我發簡訊;
2.不準趁我不在就亂來!雖然相信你啦,嘿嘿,但是心裡還是覺得有點不踏實;
3.……(還沒想好,留著下次說。)
PS:我們以後可以用一個專門的郵箱寫信嗎?我想要一個專屬的郵箱,可以嗎?
PS:想你想你想你……
時間催著人跑,小南也要開始忙著畢業實習了,從小南這一屆起,學校開始大力推動畢業前的崗前實習,沒有考研計劃的同學都要求必須找到實習單位,並且拿到實習單位蓋章的實習鑒定表,所以小南這一屆要更早地開始準備找工作和聯繫實習單位等事宜。為了能儘快適應社會和工作節奏,學校開始越來越重視畢業實習這項工作,老師們一般會根據自己的社會關係、校友關係將學生送到一些自己熟悉的單位去實習,學生如果自己有關係,也可以自己聯繫實習單位,但是這種需要跟老師和學院備案。有想法並且努力的同學就有機會畢業后留在實習單位,對人生有另外計劃的同學就只會把畢業實習當作任務,一段時間后不管好壞都會離開,然後再參加各類招聘,將簡歷投往自己的目標企業。小南和林菲菲的畢業實習被分配到了《潭州日報》跟著師傅做財經方面的研究,何雅的父母幫她聯繫到了家鄉的一所職校做實習老師,而王允的實習則是去首都北京,北京是她自己選的,一是因為馮斌考到了人大;二是王允是北方姑娘的原因,北京是北方的不二之選,對於王允來說北京離家更近一些,也更能讓她大展宏圖。劉露經過一年的恢復,精神狀態已經好了很多,老師的意見是劉露可以不去實習,但劉露表現得很堅強,她希望能去外地實習,她覺得自己這一年已經落後太多,必須加倍努力。
此刻的小南,對自己的未來相對目標清晰,要去王健的城市,跟王健一起努力,兩人在一起比什麼都重要,所以畢業實習對她來說只能算將自己四年所學的東西付諸實踐,得到一些自我提升和鍛煉之後,她不會留下來,畢業之後去上海發展的決心已經根深蒂固,雖然這幾年傳媒行業大發展,《潭州日報》作為國企也算是個不錯的單位,其他人可能想盡辦法想留在這兒,但小南卻毫不動心。
同學們開始各奔東西,寢室里散發著一種濃烈的「畢業季」味道。離嚴寒去深圳報道的時間還有一段日子,嚴寒抓緊機會享受著最後的校園時光,上午睡覺,下午打球,晚上通宵,也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體驗這種空虛寂寞、周而復始的日子,又過了幾天,吃完班裡組織的散夥飯,也就意味著這群人裡面有的可能一輩子也見不到了。
小南的實習生活提前開始了,實習的生活不同以往在學校,在學校可以偶爾偷懶逃課,還有好朋友每天一起鬧騰,但是實習也是工作,做的所有事情都要比在學校更嚴謹,小南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認真的人,所以實習生活雖然累點兒,但畢竟新鮮,還挺有趣的。王健初入職場,只有加倍努力才能快速融入這個圈子,十里洋場,花花世界,剛到上海的王健其實是有種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的感覺,王健在這種環境氛圍中有了一個新目標,他想出國留學。
自從到上海工作之後,王健跟小南的聯繫就比之前少了很多,以前在學校只要一閑下來倆人就會膩在一起,就算沒有在身邊也會一直用簡訊聊很多很多。但現在每次小南打電話過去要不就是被掛斷,要不就是王健接了之後說一句「在忙」就掛了,小南為此焦慮不已。但每天晚上不管多晚小南還是會和王健通個電話,也許只有王健的聲音才是小南的安眠藥。
「白天給你發信息為什麼總是不回呢?」小南幾乎每天都要抱怨王健不回簡訊的事。
「對不起啊,我白天真的太忙了,一直在外面跑,連辦公室都很少待,一旦有時間我就在複習,我想今年就通過雅思考試,這樣以後的道路就會順很多,小南,我們一起努力好不好?到了國外,我們可以一起過我們想要的生活。」王健說。
「好吧,我理解你啦。王健,你有明確的目標,我支持你。我也要加倍努力才行。」小南說。
「嗯嗯,小南,來上海我也算是開了眼了,大城市的人想法真的跟我們不一樣,他們出個國,就跟我們來趟上海一樣。」王健說。
「是啊,我們讀書、工作,不就是為了打開眼界嗎?在老家讀中小學的我,和現在讀大學的我,視野也是不一樣的。何況,你去的是上海。」小南說。
「所以,我一定要努力活出個人樣,拼出一番天地來。」王健說。
「加油……」小南說。
自從知道王健有出國留學這個想法后,小南的臉上就多了一層陰霾,小南何嘗不想去過這樣的生活,但現實總會有種種阻力,一方面,小南對考雅思沒有太多的信心;另一方面,出國大概率是自費,自費要花家裡一大筆錢,小南心疼父母的血汗錢。一時間,她拿不定主意,小南為此輾轉難眠,她不想成為一個靠男人的人,也不想打消王健的這個念頭,她開始一遍一遍地問自己為什麼,為什麼讓她有這麼多的壓力,這麼多難解的問題。
大學畢業,對於每一個大學生來說都是人生的轉折點,這意味著他們第一次要離開校園這個環境真正走入社會,四年,有太多太多的記憶,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裡是綠樹蔭下嬉鬧的身影,是課堂上還未看完的小說,是情侶手上冒著熱氣的奶茶,是每一個含在嘴裡又最終沒說出口的表白,是每一次投籃出手的瞬間,也是每一次舞台上旋轉的步伐,現在夢醒了,大家各自散去,留下的就是青春。
拿到畢業證書的嚴寒,回了趟老家,休息了一周,心裡仍想念著小南,但他卻不知該如何聯繫小南了,他甚至有了一種生怕打擾了小南的想法。終究嚴寒沒能忍住,好像一些話再不說這輩子就沒有機會說了似的,他給小南寫了封信,內容很長很長,回顧了從認識小南第一天起的點點滴滴,以及自己的心路歷程。同時,信的內容也提到了小南現在的狀態,嚴寒希望小南順利,並送上自己的祝福。
收到信的小南先是驚了一下,然後安靜地逐字逐句讀完,其實這對小南來說雖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小南給嚴寒回了一條簡訊:「嚴寒,謝謝你,看完你的信,我彷彿又把我們從認識以來到現在的場景如放電影般地過了一遍。這一路真的很感謝你的鼓勵和支持,讓我覺得有你真好。你的心意我一直都明白,現在也好,這一切都如同維納斯的斷臂,不是只有完美的事物才值得欣賞,殘缺也是一種美,更是一份獨特的記憶,希望我們能都把這份記憶好好珍藏。」
嚴寒是在前往深圳的火車上收到小南的簡訊的,他坐在卧鋪車廂的邊座上獨自看著窗外,心裡空蕩蕩的,終點是深圳,前方似乎充滿著希望,但同時前方又充滿未知。
這天,是2006年7月9日,這天晚上,2006年德國世界盃決賽開打,齊達內在加時賽中用頭撞擊馬特拉齊,被紅牌罰下。最終義大利通過點球大戰5∶3擊敗法國奪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