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 賺錢
王允的中學男同學這兩天也跟丟了魂似的，做什麼事情都打不起精神，自從那晚見了王允，這個女人的身影就在他腦海里久久揮之不去，他斜靠在自己辦公室的大班椅上，一隻腳掛在辦公桌沿兒，另一隻搭在稍矮一些的凳子上，擺出了一個不太雅觀的姿勢，在雄性荷爾蒙的驅使下，他拿出手機，想給王允發個簡訊暗示一下思念之情，正準備發送的時候，秘書走進來請他簽字，他接過秘書的簽字本和筆，簽完字又遞給秘書，順便從下到上打量了一遍今天秘書的穿衣打扮，揮了揮手，最終冷靜了下來，心裡暗自念道：「越是想得到，越是要冷靜，再守株待兔一段時間，一定比主動出擊的效果要好。」
相比之下，此時的嚴寒在商場上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菜鳥，不過菜鳥還是知道做生意就是交朋友的道理，這幾個月，嚴寒不斷混跡於深圳的校友圈、老鄉會，甚至一向八竿子打不著的協會、商會有活動，嚴寒也不忘過去湊下熱鬧。
深圳這樣的大都市，自然是三教九流和各路神仙會聚，嚴寒的一個同校師兄給嚴寒介紹了一個客戶，客戶公司在廣州番禺，是一家做進口紅酒與雪茄貿易的公司，辦公室裝修得極有情調，一天下來，嚴寒不僅學到了不少紅酒與雪茄的知識，還與老闆交談甚歡，老闆很開心，說嚴寒是個人才，一定要好好合作一把。老闆力邀嚴寒一起吃晚飯，還說晚上要好好喝一頓酒，嚴寒也想在飯局上把合作再往前推進一步，也就欣然應允。
客戶老闆開著他的雷克薩斯SUV，不一會兒就駛出番禺城區，進入廣州市區，一路上還不忘要手下先去做好相關準備，顯得煞有介事。嚴寒心心念念早日能簽合同，對即將到來的這頓飯倒是沒有太多期待，他心想不就是吃個飯嘛。
老闆顯然對吃是有研究的，這也難怪，廣州有句老話：地上爬的除了桌椅，背脊向天的都可以吃。天上飛的除了飛機，只要能飛的也可以吃。在這樣的環境下，自然能培養出很多的美食家。車子最終在一家粵菜餐廳門口停了下來，嚴寒對粵菜一直不太感冒，他覺得太清淡沒有什麼口味，不過，重點本來也不是吃什麼。老闆說：「嚴寒，人啊，活一輩子，不就是為了看不同的風景、吃不同的食物、喝不同的酒、認識和結交不同的人嗎？粵菜的精髓就在於最大可能保留食材本身的味道，這裡面的歷史和文化，我跟你講一晚都講不完。我這人啊，就是好吃好喝，上個月我在雲南出差，是雲南那邊軍區一個領導帶著我吃當地的特色，那種菜我也是第一次吃，那天晚上我連喝20杯白酒，估計有一斤半，我居然還沒醉，喝完了還去山裡打槍，突擊步槍哦，他們帶了兩大箱子彈，我們對著深山老林裡面就是一陣突突，我後來還后怕，想哪個倒霉蛋要是走錯了路闖了進來，會被我們亂槍掃射打成窟窿。」老闆說罷，叫手下拆開自己帶來的白酒接著說：「今晚我們也喝點兒不一樣的，這是我從貴州帶回來的原酒，也就是還沒勾調過的白酒，70度的酒精濃度，這酒用火可以點燃。」嚴寒心裡一驚，但此時臨陣退縮顯然不合時宜，只好硬著頭皮上了，至於最終自己是怎麼回到酒店床上的，嚴寒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好在，這個客戶還是拿下來了，雖然合同金額只有8萬元，但也能解嚴寒燃眉之急。只是很長一段時間，嚴寒只要一想起那晚的原酒的味道，就止不住地反胃。
嚴寒的第一筆大單來自移動公司，說到底還是肖婷幫的忙。做國企的業務，主要是搞定人，人搞定了，業務也就不用愁了。與其他人費盡心思滿足國企領導各種於公於私的需求不同，嚴寒接到這個業務就像從自己口袋裡掏出手機一樣簡單。
肖婷不久前從大客戶部調到市場部，市場部50歲的男領導早就對肖婷垂涎三尺了，原本他一周只來開一次部門例會，其他時間都不見蹤影，可這段時間他沒事就在辦公室待著，看著肖婷走來走去的婀娜身影，就覺得心情舒暢。
年底部門例會，領導提出2009年運營商要向互聯網積極靠攏，要從傳統廣告投放經費中拿出一部分到互聯網上試水，嘗試運用互聯網媒體和互聯網傳播手段推廣移動公司業務。肖婷幾乎是在瞬間想到了嚴寒，就立即表示自己有朋友是做互聯網推廣服務的，可以推薦，領導笑眯眯地看著肖婷說：「好啊，那這兩天你們做個計劃，然後請你朋友做個方案。」
肖婷給嚴寒打電話的時候，嚴寒正在睡覺。
「嚴寒，還在睡覺啊？這都上午11點啦。」肖婷說。
「哎，昨晚趕方案搞到凌晨3點。」嚴寒哈欠不斷。
「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們公司要做互聯網了，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肖婷問。
「真的假的？有多少預算啊？」嚴寒一下子清醒了，睡意全無。嚴寒自然清楚，運營商這種體量的公司，要麼不做，要做就是大業務，只是自己從來就沒敢想過能接到移動公司的業務。
「今天領導開會布置的，應該近期就會啟動，我們在做計劃。到時候估計需要你針對我們的需求做一個方案。」肖婷說。
「沒問題，我全力配合，你知道預算大概有多少嗎？」嚴寒問。
「我們50萬元以上的外包業務需要走招投標流程，那樣的話你中標的概率就很低，所以我打算把合同金額控制在50萬元以內，到時候你報個四十八九萬的樣子就行了。」肖婷說。
自從嚴寒單幹以來，還沒有接過10萬元以上的單子，現在天上突然掉下來一筆50萬元的大單，嚴寒激動得差點兒從床上滾下來。
「好的好的，感謝感謝，我就等你通知啦。」嚴寒說。
「好，我這幾天會先立項，到時候我再通知你啊，你繼續睡吧。」肖婷說。
市場部領導有意給肖婷一點兒甜頭，在國企能混到這個位置的人都是人精，分寸自然拿捏得恰到好處，所以整個業務洽談過程，領導都交給肖婷來對接，他自己只負責最後的簽字。這是嚴寒最大的一筆業務，也是談得最輕鬆的一筆業務了，方案幾乎沒有任何修改就通過了，因為市場部也沒人能對互聯網的傳播提出什麼專業意見，所謂提案其實也就是走了個過場。最終，雙方商定合同金額為48.8萬元，根據方案投放進度，分4筆付款，3個月時間做完。
等待合同的那幾天，嚴寒的心情就像等待高考錄取通知書一般，兩周后，肖婷走完了所有的內部審批流程，把合同遞到嚴寒手裡，「吶，我的任務可完成了啊，接下來看你的了。我被抽調到北京培訓一周，今晚就走，回來你可要好好請我一頓啊」。
「沒問題，你回來就聯繫我啊。」嚴寒說。
嚴寒回到辦公室，心情逐漸平靜下來，錢有許多功效，使人平靜也許就是其中一種。即將有點兒小錢的嚴寒小心翼翼、翻來覆去地看著手裡的合同，簽章頁上公章的鮮紅色印泥甚至都還未完全乾透，他盤算著這筆業務的成本和利潤，如果不出大的問題，利潤應該在20萬元左右，嚴寒的投放方案以自己熟悉的X公司和T公司的廣告為主，如果找老同事要點兒政策，多拿一些贈送和配套資源位，成本還能節省一大塊，搞不好利潤會接近30元萬元。
一周后，肖婷從北京回深圳，嚴寒請她吃飯，肖婷問嚴寒，這筆業務能賺到手的大概有多少，嚴寒伸出2個指頭，說了一句：「20萬元吧。」
肖婷莞爾一笑，說：「如果我能多讓你賺20萬，你要怎麼感謝我？」
嚴寒覺得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根據合同附件約定，成本無論如何控制也不可能在10萬元以內完成任務，他覺得肖婷是故意逗他，就說：「如果能多賺20萬元，那20萬元都給你。」
「我不要，你自己拿著就好。」肖婷說。
「要沒你，這單又怎麼拿得到？商場上的規矩我還是懂的。」嚴寒說。
「我和你之間，才不要這些規矩。」肖婷說。
「那我要怎麼感謝你呢？這麼大的恩情，總不至於這一頓飯就感謝了吧？」嚴寒說。
「一頓不行就一百頓唄，多賺20萬元，難道還不值一百頓飯啊？」肖婷說。
「真能多賺20萬元啊？我以為你開我玩兒笑呢。」嚴寒說。
「誰開玩兒笑啊，我還不是想著讓你多賺點兒嘛。」肖婷說。
「那我就洗耳恭聽，願聞其詳了。」嚴寒正了正身子。
肖婷把腦袋向嚴寒湊近了些，輕聲地說：「其實，你就別那麼認真就好了，你想啊，整個投放過程是誰與你對接？整個投放效果又是誰說了算？不都是我嗎？我只要總結報告寫得漂亮，把你投放的數據和效果誇大一些，誰會去查？又怎麼去查？」
「這樣啊？不會有人去看效果嗎？」嚴寒問。
「你小聲點。你還不懂啊？有人看效果啊，那就是我啊，我說好就好，我說不好就不好啊，總結報告怎麼寫，領導就怎麼判斷啊。」肖婷說。
「我好像明白了。」嚴寒似懂非懂地點著頭。
「你反正自己把握好，具體的東西我也不懂，只要面上能交代過去，我就能保證你多賺這20萬元。」肖婷的目光中傳遞出一種肯定。
嚴寒暗自佩服肖婷，自己雖說比肖婷大一屆，但肖婷卻顯得比自己更加的老練和成熟，嚴寒隱約覺得，自己正一步步邁入肖婷設置好的陷阱，只是這個陷阱，他既心甘情願，亦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