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季嫣然
季嫣然聞言卻有些慌亂。她今日上門,是想求蕭景雲在陛下面前為自己的父親求情。
幾日前,父親的門生舊故,好幾位叔伯因事或被流放或被免去官職。父親也因此想將家人送至都城外,也許是回鄉,也許是去滇南。
她不敢反駁父親的決定,如今父親每日都焦躁不安,疑神疑鬼。但季嫣然卻不想離開都城。
一日晚上父親醉了酒,開始胡言亂語,一會兒卻正襟危坐,借著酒意似真似假道:「他蕭家現在想清算我,門都沒有。」
母親害怕地關上了門,喊身邊的管家「處理」了在旁侍候的兩名侍女,還叮囑她要當作什麼都沒有聽到。
即使知道殿下如今被禁了足。她還是抱著一絲希望找上門來。如今被人這樣說,就像被人戳破了心中的秘密,不免有些惱羞成怒。
她輕輕咳了咳,:「林小姐既這麼說,是在為自己開脫嗎?」
「事已至此,如今爭論這些也沒什麼用。」季嫣然彌爾一笑:「我今日來,也不是與你置氣的。既見了你,我也有幾樁關於殿下的事,想講與你知道。」
「不必了。」林思月拒絕道:「丫鬟和內侍會將殿下伺候地無微不至。如果有需要我自會去問他們的。畢竟,他們知道的,可是比您多多了。」
「我這側院平日里不招待來客。沒什麼拿的出手的茶水糕點,便不留季小姐您了。」林思月下了逐客令。
季嫣然聞言,高傲地站起身離開了,留了一室余香。
「我總覺得,這季小姐好像知道些什麼的樣子。」明明開始來勢洶洶的,之後又故作溫柔的轉移了話題:「真麻煩。」
她抱起一旁假寐的胖兔子,無奈道:「我們就老老實實地種個田不行嘛,為什麼老是被卷進這些莫須有的事情?我以前在病房裡無聊躺著看小說的時候,最不喜歡在種田文裡頭看到這些皇上王爺的。」
「怎麼到我種田了,也是逃不開啊?」
「我就不能愉快地和離然後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小老百姓嗎?」
胖兔道:「技術是需要強制力推廣的,新糧種也是。因為大多書百姓自己不知道新東西的好處,總會想著走穩妥一點的老路。資料顯示,許多高產優質的種子,以及占城稻,棉花等等,都是自上而下由當時的皇帝強制推廣的。」
「你若是沒有如今的身份,見不著皇帝的面,曲轅犁和糧倉的建設就不會有如今的進展。所謂的稻麥輪作與稻田養魚項目就不會這麼快也被提上日程。」
「好像也是。」林思月釋然了,:「他們演他們的勾心鬥角,我就過我自己的日子。」
「說起來,大楚的農業狀況雖然與我們那個時空某段歷史的狀況相似;但不管什麼方法,還是要結合大楚的實際情況為好。」畢竟歷史可不是可以照抄照搬的模板,人總要學會應付新的變化。
蕭景雲自然知道朝堂上的變化,雖喜愛季嫣然,但也不會貿然干涉陛下的決定,特別是在看到某些證據的情況下,他只開口為女眷說了幾句話。
「這人哪,有感情,不是件壞事。」陛下笑了笑:「但必要的時候,心也要狠。」
「心軟,可是會丟了性命的。」
季嫣然焦躁地在堂室里來回踱步,若是不是侍衛攔著,她就能見到殿下的面了。蕭景雲之前從未讓自己等過這麼久。眼見耗費了一早上,連殿下的面都沒見到,就別提自己所求之事了。
也許年輕人總會將愛情看得重要。與未達成目的的失望想比,蕭景雲避而不見的態度更讓她惱羞成怒。
不過這些事情都與林思月無關:「若是養魚,是選混合養殖還是單養一個品種的魚類比較好呢?這也可以做個對比實驗出來。我看論文裡頭對田畝數也有要求,最好是十畝以上的田地。」
「我在小西山腳下買的田地也只有三畝。這還是好不容易才買到的。」
「之後還是得想法子多買些田地,或者試著開荒比較好。」
在以農業人口為主導的農業社會,土地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不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誰又願意賣地呢?她所買的那三畝地也是那王獵戶家的,牙人說了,這幾畝田地原是要被收回歸村裡分配的。
流言總是傳的又快又離譜。
幾日之後,在司農司忙活的林思月,聽到了幾位農使在私下裡談論右相季大人的事。
「說是因為通敵罪被禁衛抄了家,還從家中搜出了大量的銀子和書信。」
「現在人已經被關在廷尉府的大牢了。」
「說起廷尉府,就不得不提季大人的女兒了。聽聞在廷尉府任職的肅王殿下對季小姐頗為喜歡。」
「那在咱們這忙活的那位呢?」一人不解問道:「季小姐美名在外,應當不願為人下吧。」
「即使美名在外,如今因為季大人犯的事,日後怕是也當不得大家閨秀了吧。」
這麼說來,陛下是有所動作了嗎?
「聽說,咱們那位殿下將季小姐接回了府中,想來是怕季小姐受了波及。」又一人道:「哪天若是有機會,我倒也想看看這位季小姐究竟是何等國色天香,哈哈。」
有人勸道:「你可別說渾話,上次的教訓還沒受夠嗎?」幾人又隨意說了幾句,這才散開來。
她一直居住在王府的側院之中,近幾日也是跟著司農司上職與放職的時辰走。白日里不在家,不知道有人搬來府中居住也是正常的。
林思月走回書案前,想來想去,還是提起了筆,按照這個時空的和離書的樣式,寫出一份和離書來,還抄寫了兩份。她自己留一份,給蕭景雲一份,再留一份做備用。
想了想,她還是提前在這三張紙上籤好了自己的名字。
回府之後,她來到蕭景雲的書房門前,見房門緊閉著,便抬手敲了敲門。
蕭景雲前日帶著禁衛抄了季相府,如今已然知道鎮南王的打算,要做的事情也多了起來。他原本將季嫣然安置在近郊的一間民居,可只待了一日,她便找自己哭訴了起來。
什麼「爹爹是無辜的,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的」又或是「爹爹年紀大了,受不了牢獄之苦。」
想著自己手頭上搜到的證據,蕭景雲失望問道:「季嫣然,你當真毫不知情嗎?」在看到對方生出一絲慌亂的神情,卻又瞬間鎮定自若之後,他覺得自己有了答案。
只是,終究還是不忍心,這才將季嫣然帶了回來。
如今聽到敲門聲,他以為季嫣然又來給季如海說情,正猶豫著見與不見,卻聽見了林思月的聲音。他想起管家的稟告,說林思月這幾日每天都會去大司農司。難道是因為自己接了嫣然來府上居住惹她不快了。可是她之前不是主動說過和離的事嗎?
他讓近侍將人迎進門,林思月卻有些扭捏地將幾張紙遞給了他。「和離書」這三個字映入了他的眼帘:「你們先下去吧。」他吩咐近侍道。
林思月說:「我不知道這個時候提和離的事合不合適。只是,我要是繼續留在府中,想來也只是繼續給殿下添堵罷了。殿下之前說著人擬和離書,想來是殿下最近太忙了,想不到這樣的小事。所以我便擅自做了主,還望您不要見怪。」
蕭景雲放下手中的和離書,道:「和離之事要先報大宗正寺。」
「可是我與殿下成親也沒多久啊。」說不定連譜都未來得及入呢,林思月小聲道:「先簽好和離書,再行報備,這樣也有書面的文書,不是更好嗎?」
「對了,殿下,除了嫁妝之外,我可以把成親所得的賞賜帶走嗎?」林思月雖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想為自己爭取:「和離之後,我便要一個人過日子了,身上想多些傍身的銀錢。」
她的聲音小小的,臉色微紅地提著自己的要求,蕭景雲略思索后便答道:「可以,府上有什麼東西你若看得上,便拿走一些也無妨。」
「不是我的,我還是不要了。」林思月堅持道:「殿下也是要過日子的。」
「難道你還想把王府搬空了不成?」他反問道:「和離之後,你準備去哪?」
「先回家吧。之後等農莊建好了,就搬去莊子上住。」林思月掰著手指頭算著日子,解釋道:「等秋收過後,我便要選田地複種些冬麥、蠶豆之類的,要是侍候得當,收成不錯的話,張大人說會將這法子整理成冊發至合適的地方,這樣的話,大家就能多些收成了。」
蕭景雲聞言,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見她神采奕奕地說著以後的生活,他突然發現,這樁婚事,不僅是他一個人受了委屈。
他明白陛下的用心,是怕自己被波及,怕自己被說成是與叛賊一夥的。想到這,他突然厭惡起季如海來。如果沒有他,也許後續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情。
他不會被逼著成親,林思月也許會嫁給很好的男人。他與季嫣然之間,也不會夾雜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想到這,他拿起一旁的毛筆,在和離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陛下那邊本王會去說,你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