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替母還債

  　　衛驍跟張三豐閃電般對拆了十來招，知道斗不過，便不再跟張三豐比拼招數。他鼓蕩起渾身九陽真氣，使出降龍掌力，從“潛龍勿用”開始，“見龍在田”“或躍在淵”“亢龍有悔”“龍戰于野”“飛龍在天”，不管張老道如何出招，他只把一招降龍掌狠狠拍出去。


  　　六招使完，勉強把張三豐逼到三步之外，又使出一陽指力，將真氣外放，一道道熾熱的真氣隔空向張三豐射出去！


  　　張三豐內力不輸于他，精純更遠遠過之，掌力不斷擊散指力，兩人越斗越遠，拼了三十四招，已經拉開一丈多遠，其中掌風、指力相互激蕩，使得周圍的人呼吸困難，連眼睛都睜不開，如崆峒五老、昆侖何太沖、峨眉靜玄師太等，紛紛后退，那些小門小派的更是退到貼墻站立。


  　　唯有少林寺三位大和尚還忍受著勁風割臉的痛苦留在原地，心中也是涌起驚濤駭浪：久聞丐幫幫主“金銀掌”史火龍掌力驚人，但料想再強也有限，哪能想到，這三號人物的傳功長老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而且這指力驚世駭俗！

  　　少林三僧自問不如，而那張三豐老道的武功之強也超出他們的想象，方才他們還要三個一起去打張三豐，如今六只眼珠互相對視，都暗道好險，幸虧此時與張老道對戰的是丐幫長老，要是他們三個……少林寺三打一都打不過人家一個百歲老人，“少林神僧，見聞智性”恐怕要成了江湖笑柄，連已經過世的師兄空見名聲也要受連累。


  　　衛驍拼盡全力將張三豐逼開，張三豐硬接了他五十多記一陽指，退到丈外，猛然間再度欺近，以一個衛驍無法想像的角度切到近前，揮掌直擊向衛驍面門。


  　　衛驍渾身汗毛都炸起來，立即使出全部的九陽真氣，又使了招“亢龍有悔”。


  　　“砰！”雙掌相對，張三豐如一片樹葉般飄出三丈之外。


  　　衛驍也退了三步，略帶喘息地看著張三豐，他原以為自己九陽神功大成，再加上一陽指，就算不如張三豐相差也不會太多，尤其是打敗了武當六俠以后，更堅定了這種想法，他覺得自己勝不了張三豐，張三豐也拿他沒辦法，那么只要找到機會，要殺殷素素還是能做得到的。


  　　今天是殺殷素素最好的時機，找殷素素報仇的人都在，大家師出有名，理直氣壯，比殷素素上武當山之前，或者日后動手，都更附和江湖道義。


  　　可是方才這番交手，讓他意識到，自己跟張三豐還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這張老道不愧是倚天世界第一高手，哪怕后來武功大成的張無忌，實戰打起來也絕不是張三豐的對手，或許撐不過十招，這老道已經把武學致理給完全參透了！


  　　張三豐看著他的眼神里也帶著滿滿的驚訝，喃喃地說：“果然是九陽神功！”


  　　雙方誰都沒有說話，大殿里一時間靜悄悄的，圍觀的群眾們，除了少林三個大和尚都被逼到了墻邊上，也沒有說話。


  　　忽然，一聲孩子的哭喊打破了寧靜，張無忌抱著張翠山的胳膊，摟著殷素素的脖子大聲哭泣：“爹爹！娘親！娘親！爹爹怎么了？”


  　　張翠山的胳膊被衛驍點住穴道，九陽神功加持的一陽指點中穴道非普通人可解，就算是張三豐也不能在片刻之內解開，這會整條胳膊還不會動。


  　　衛驍剛才點張翠山穴道，又要拍死殷素素，都被張無忌方才在窗外看在眼里，他雙眼含淚，對著衛驍大喊：“你！為什么要打傷我爹爹？為什么要殺我娘！”


  　　看著這個受傷的小老虎似的男孩，衛驍說：“你爹攔著不讓我殺你娘，而你娘，當年殺了我的兩個徒弟，還有龍門鏢局上下七八十口人，我要殺了他報仇。”


  　　張無忌呆了一呆：“我娘殺了那么多人？那他們一定是大奸大惡的壞人！”在他心中，爹爹和娘親自然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衛驍笑了：“你娘殺死的人里，有這么大剛滿月的孩子，還有走路顫顫巍巍，需要拄拐棍的老奶奶，甚至連鏢局里的小貓，小狗，小雞，小鴨，都不放過。”


  　　“你騙人！我娘不會隨便殺人的！我從沒見過她殺人。”張無忌爭辯。


  　　這倒也是事實，殷素素自從嫁給張翠山以后就“從良”了，甚至在有條件的時候，還會多吃齋，少吃肉，一方面是生了孩子以后，懂得生養不易，有了母性的溫柔，一方面是擔心被張翠山討厭，被武當派不容，從張無忌出生以后，別說人，連動物都極少殺。


  　　“你才活多大？”衛驍用手一指，“你去問問你娘，還有你爹，她當年到底有沒有濫殺無辜？我找他報仇，是不是理所應當？”


  　　張無忌回頭看向殷素素：“娘，他說的是真的嗎？”


  　　殷素素一把將他抱在懷里：“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媽媽總算又見到你了！”她雙膝跪倒，向前跪爬了幾步，哭著向衛驍哀求，“我自知當年罪孽深重，這些年隨著五哥吃齋念經，早把當年的習氣都改了。如今也不敢懇求長老寬宥，只求長老看在張真人的面上，容我再多活幾日……可憐我的無忌孩兒，久在海外荒島，剛回中土就被擄走，懇請長老讓我跟我的孩子、丈夫再團聚十日，略享天倫，等十日之后，我必自刎以償還龍門鏢局的血債！”


  　　她是真的后悔了，其實方才衛驍跟武當諸俠以及張三豐比武時候，依照她過去的脾性，必要發射蚊須針助戰的。只是她當年用蚊須針偷襲俞岱巖的事情被衛驍說出來，路上俞蓮舟礙于面子沒說，回到武當山，張翠山就知道了，自己親如手足的三師哥一輩子被自己妻子給毀了，這讓張翠山自羞自愧，當場給俞岱巖跪下，痛哭流涕，幾乎要當場自盡。


  　　她不敢再用蚊須針，生怕武當諸俠，主要是張翠山，想起這件事。


  　　另外她也看出來了，這位丐幫傳功長老的武功簡直厲害的嚇人，不過數息之間，幾乎是三拳兩腳就揍翻了武當六俠！這份功力，比自己老爹殷天正還要厲害，又是天下第一大幫的三號人物，日后要報復起來，自己死活不說，又要危及丈夫、兒子，甚至引發丐幫跟天鷹教和武當派之間的大規模沖突，必定掀起腥風血雨。


  　　她三分對于自己的悔恨，三分對于丈夫的羞愧，三分對兒子未來的擔憂，讓她決定自己站出來，了結自己的生命，讓這場恩怨做個了結。


  　　殷素素愿意自殺，那是最好，衛驍點點頭，看著跪在自己面前哭泣哀求的殷素素，他又想起十年多以前，在龍門鏢局月下殺人，滅絕滿門的那個殺人惡魔，心中生出一股快意：終于完成了當年在西湖岸邊樹下發的誓愿。


  　　衛驍剛要跟張三豐提出告辭，張無忌忽然大叫：“不行！娘你不能死！我替你去死！”他一把掙開母親的懷抱，跑到衛驍面前，噗通一聲跪下，仰起臉，堅定地說，“俗話說，父債子償，我娘當年做錯了事，殺了人，在你們眼中是個壞人。可是她十月懷胎，生我養我，對我來說，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好人。她欠下的仇，理應由我來還！”


  　　“不！無忌！你回來！”殷素素要爬過來把張無忌搶回去。


  　　衛驍抬手射出一道真氣，將她穴道點住，問張無忌：“你真的愿意替你娘去死？”


  　　張無忌回頭看他娘只是不能動了，松了口氣，十分鄭重地給衛驍磕了個頭：“我替我娘，給您的徒弟，給龍門鏢局死去的人道歉，我愿意一命換一命……嗚嗚……替我娘，給被她殺的人償命……嗚嗚……”他說著，哽咽著痛哭起來，回頭看向殷素素和張翠山，眼睛里滿是不舍。


  　　“好！那我就成全你的這份孝心！”衛驍抬起巴掌，對著張無忌的腦袋狠狠拍落！